鷹市龍虎山,晚上八點 街道上霓虹閃爍,人頭攢動,車水馬龍,人們除卻了白天的匆忙、疲憊,在夜的籠罩下,肆意放縱著自己的精力和欲望。
左丘負手站立在窗前,窗外閃爍的霓虹燈光不時照亮著屋內的黑暗,房間里安靜的連一根針掉下來的聲音都聽得見,左丘卻只在靜靜體味著自己此時的心情。
凡人一生奔途忙碌,每日都在蠅營狗茍中廝混,雖有人生圓滿,兒孫滿堂之人,但這不是他的追求。
人生在世,不過百歲,光陰荏苒,轉瞬便逝。父母隆恩,妻妾厚愛,也隨時而消失。怎能比的上追求道途上的大自在。
左丘嘆了口氣,當世天地靈機近乎絕跡,道門法脈百不存一,修行之法已隱于世后。多少驚才絕艷的天才道種,也掙不脫煉神天塹,桎梏于煉氣之境。
“九死絕地,飛龍在天。”左丘想著前幾日自己為明日的賭戰所卜的卦象,就算是“十死無生”左丘也不在乎。求道之路,生死之外無大事,生死之事亦小爾,只要有一線求道之望,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抓住。
明天只要能贏了天師府當代天師真人,得到觀看正一盟威二十四品法箓秘本殘篇的機會,自己就一定能找到前路。
當今諸圣隱跡,道法不彰,相傳為老君親傳的正一盟威二十四品法箓秘本殘篇是左丘最有可能,也是距離最近的機會。
至于輸了…敢打天師府命根子的主意,輸了還能有好下場?一死而已。
至于贏了之后天師府耍賴的問題,左丘并不擔心。戰前各施手段,中招了是你道行不夠,戰后勝負既定,再反口不認賬,天師府的名字就要臭大街了,再說左丘后面也是有人的,他這次是代表全真出戰的。
左丘一想到那個隱居在龍門的老家伙,就一陣咬牙。這個老貨是看穿了他的執念,給他搭上梯子,要借他左丘的手,殺一殺老對頭的威風,更重要的是有機會一窺老君親傳的秘法。
“唉…”也是左丘師門游仙觀道法多承全真法統,初代祖師乃是宋人,曾問道于重陽祖師,多得重陽真傳,算得上是重陽祖師的記名弟子,只不過后代多有齷齪,近于陌路,不然青黃不接的全真才是更適合下手的對象。
左丘雙耳微動,嘴角冷笑,房間出現了兩道若隱若現的古怪氣息,知道這是盤外招來了。
“出來吧,你們這點收斂氣息的功夫就別在我這丟人現眼了。”房間內寂靜無聲,左丘眉頭一皺,滿臉不悅:“難道還要我請你們嗎?”
“修行界斗法第一人游仙的‘請'字,我兄弟二人可不敢當。”一股黑霧突然出現在墻角,黑霧散去顯出兩個人,其中一個身材極其矮小,脊背傴僂,只有尋常六七歲孩童身高的侏儒男子說道。此人雖形容猥瑣,但語調陰冷,恍如一只毒蛇吐信,眼睛看人仿佛一只惡鬼啖魂。
這二人身穿同樣款式的灰色道袍,袖口皆繡著紅色花紋,另外一人形體粗壯,身高和姚明差不多,左臂已經比常人大腿還要粗,右臂竟然比左臂還要粗壯一倍,只是雙目無神,好似靈智有缺。
“哼…惡靈寄體,活人煉尸,什么時候天師府已經下作到如此地步,什么下三濫的垃圾都敢拿出來丟人現眼。”
左丘瞥了著二人一眼,不屑道:“你們是‘六天故鬼'中那一宮的?”
“算了,無名小卒,不必記名字。”
“嘿嘿嘿,游仙果然氣魄過人,佩服佩服。”侏儒見左丘如此羞辱自己,氣的臉色通紅,又勉強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那我兄弟二人今天就要討教一二,看看游仙左丘的手段是不是如你的口氣一樣厲害。”
侏儒話音未落便散做一團黑霧,轉眼就籠罩屋內。
畸形壯漢大吼一聲,兩步大跨便到左丘身前,右手直拳打向左丘頭部,拳未及身,左丘臉部便已感受到烈烈拳風。
左丘左手接拳,右手拔出背上師門祖傳的丹心劍。
“砰”
好大力氣,至少是成噸巨力。
左丘猝不及防之下只得閃開,他看到壯漢右臂肩膀出那一圈大小不一的肉芽,心中恍然。
“先以活人煉尸,將軀體煉至如老牛一般強壯,再將這只右臂進行移植,真會玩啊。不過活人煉尸必損神魂,他倒是不難對付,關鍵是那個侏儒…”
左丘與那壯漢在屋內纏斗,絲毫不亂,但大部分注意力卻在防備侏儒的偷襲。
他已經看出侏儒修煉的是鬼霧遁法,這本是鬼道修士的高深法訣,要訣便是噬惡鬼以補己身,斬惡靈以護人道,鬼霧彌漫之間隱殺其中,乃是道門真傳玄功,常人遇見恐怕瞬息之間便被侏儒暗殺于霧中。
當世應該早已無人能夠修煉,畢竟現在鬼都找不到幾只,更別說修煉這部要以惡鬼為食的功法了,更不要說像侏儒這樣把自己都練成惡鬼了。
“你氣血虧虛,神似惡鬼,身體萎縮至侏儒,周身怨氣如潮,以自身氣血喂養惡鬼,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壽元大減,滋味不好受吧?”左丘以語言不斷地試探著侏儒的心里防線。
屋中黑霧微微翻動,一閃而逝,左丘牟子一亮,臉上卻神色如常,以身養鬼,心智也必遭惡鬼侵蝕,變得偏執易怒。
“天師府和‘六天故鬼'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自家的正道不去走,東瀛那邊下三濫的路數倒是學的十足。惡鬼噬身的滋味不好受吧,嘖嘖......那可是地獄級別的酷刑啊。
你被選中修煉鬼霧遁法,想必不是張氏嫡系吧,為了一群廢物受如此酷刑,變得人不人,鬼不鬼,還沒幾年好活,值得嗎?”
不是的,這是為了天師府的千年傳承,是為了天師府的榮耀,我是值得的,天師府會記得我的!侏儒不斷地自我催眠。
“就算你付出這么多,張信瑞那小子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這句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屋頂霧氣一陣微微波動。
左丘左手閃回袖中,一張靈光流溢的黃符飛閃而出,上書七個篆字——“赦令大將軍到此”。
侏儒見到黃符猶如老鼠見貓一般,肝膽具喪,正要移走,黃符便已飛至,白光一閃,黑霧如烈陽照雪一觸即潰。
“啊…”
隨著一聲慘叫,侏儒從屋頂掉落下來,躺在地上渾身抽搐,一時動彈不得。
侏儒以人身修鬼道,即不人也不鬼,心靈扭曲,功法更是練得漏洞百出,稍稍刺激便心緒不定,破綻立現。
況且這道大將軍符是左丘精心繪制,專于滅鬼鎮魂,正是此類鬼霧的克星。
左丘見搞定侏儒,便專心對付活尸壯漢。
壯漢被活尸之法祭煉,神魂缺損,靈智蒙昧,雖膚體如老牛,卻不會閃避傷害,雖蠻力無匹,卻不通技擊之道,現在能戰斗必是侏儒在暗中操控。
活尸壯漢又是一拳大力打出,左丘左手接拳下按,雙腿微曲,借力騰身而起,右手丹心劍向壯漢臂膀處的肉芽斬去。
之間丹心劍劍身竟現出微微白色毫光,斬在身上似熱刀切黃油一般將右臂斬斷,落地之后回身一劍又將壯漢頭顱斬下,像石油一樣又黑又臭的血液從斷頸處噴灑而出,將白色的天花板染成了烏黑烏黑的。
左丘為了一擊而勝,剛剛已用上門中秘傳的北斗星君注死劍訣。這部劍訣雖只剩下魁部·天樞劍式,但仍稱得上是高深妙法。左丘依仗此劍,也曾斬殺了不少的強敵。
左丘走到侏儒身邊,低沉不語,面色卻漸漸露出堅毅之色,一劍將其刺死。
“身為修士,道途不由己定,身魂亦操縱于他人之手,當真可悲可嘆…”
天師府私下里搞惡靈寄體,活人煉尸之類的手段也不奇怪,現在靈機消散,培養一個能傳承道統的弟子更是千難萬難,總不能有點事就讓撐門面的弟子去打生打死吧。
世人只知千古張家天師府,卻不知道在那份無限光彩背后所隱藏的陰暗面。
當年張天師掃六天故鬼,立三天善神,倚仗的便是降服駕馭眾鬼之力。
張天師在得道飛升之前,將麾下眾鬼和掃除故鬼中罪不至死的鬼神組成六天鬼神之宮——“六天故鬼”,以護衛張家道統,暗中掃除天師府之敵。
時至今日,“六天故鬼”傳承也漸漸凋零。
左丘之前就聽龍門的老王八提起過,張家“六天故鬼”除了第一宮紂絕陰天宮外,從第二宮殺諒事宗天宮到第六宮都已荒廢。
“千年傳承抵不過靈機消散,大道艱難,吾道又在何處呢?”
左丘想到此處,長嘆一聲。
收拾好隨身物品,左丘將負責此處酒店的全真弟子喚來,換了間干凈房間。
左丘將隨身的靈符、法器和一些零碎物品放在床上方便拿到的地方,盤膝坐下,養精蓄銳以備明日死戰。
左丘拿起手機正要將剛才之事告訴龍門的老王八,突然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方框:
“選中者已確定。”
左丘正疑惑之時,一股神智恍惚的奇異感覺突然降臨,恍惚之間已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