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大氣的阻擋,恒星發出的光芒異常耀眼,即使是在垂死邊緣的太陽,蘊含的能量也遠超想象。
小行星帶邊緣,星海號慢慢打開太陽帆,吸收著來自星系霸主的饋贈,補充著下一步行動需要的能量。
這不是引擎問題,而是任何一艘遠行艦船,都必須在可以供給的地方,留出足夠應變的能量儲備。
指揮室中,星海號指揮長站在主控臺前,背著雙手,目光嚴肅地看著遠處的詭異行星,無奈嘆了口氣。
他覺得喬治艦長有些不大對勁,嚴苛的性子溫和了不少,但做事爽利的習慣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老謀深算的氣場。
“艦長是遇到什么麻煩了?”指揮長摩挲著下巴,“這次任務結束后,公司已經在準備他的退休慶祝了,他也透露過想要養老的意思,不應該是這種狀態啊。”
“任務?是公司的這次任務讓艦長變得焦慮?”
指揮長陷入沉思,作為旗艦副手的他,不僅僅是喬治的左膀右臂,私下里二人也是關系不錯的忘年好友。
咔嚓!
指揮室的密封門打開,指揮長聞聲而動,快步湊了過去。
“艦長,我真的不建議貿然進入大氣層,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低空巡航,這非常危險!”
“艦長?艦長?”
指揮長又重復了兩遍,看著失神的喬治艦長,眼中露出一抹擔心。
“啊!”許言回過神,點了點頭,“你說的對,不能貿然突破大氣層低空巡航,是我有些著急了。”
看著指揮長愈發疑惑的眼神,許言笑了笑,拍著對方的肩膀:
“年紀大了,想著早點退休,還好有你,否則就違反公司條例了。”
一邊說著,許言將左手收回,來到了主控臺前,重重地坐了下來。
“指揮長,我記得你在編入星海號之前,擔任過另一艘旗艦的隨船醫療長?”
許言嘴角帶著笑意,身雖然穿著制服,但狀態更像是私下在酒吧碰到的老熟人。
看著熟悉的笑容,指揮長松了口氣,沒有坐下,開口回道:
“是啊,那時候他們都不敢讓我出手檢查,他們不相信一個壯漢能勝任這個崗位。”
他笑了笑,這個樂子喬治艦長私下經常提起,他也會提起老艦長的一些糗事,來互相揭老底。
可這次喬治艦長沒有繼續開玩笑的意思,而且沉默片刻,余光左右打量,低著頭說道:
“儲貨區的金屬箱可以打開了,你現在取出一份樣本,盡快分析,得出一份正常人類能夠聽得懂的報告。”
指揮長的笑容僵在臉,整個人一愣,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許言咳嗽了兩聲,這才答應下來,帶著疑惑離開了指揮室。
待他走后,許言臉的笑容逐漸消失,眼神銳利,單手撐著額頭,杵在座椅扶手,吐出一口濁氣。
“離不開了?”許言眉心扭成一個“川”字。
就在剛剛,他的視線逐漸模糊,鮮血與寒冷遠去,但畫面一轉,他便回到了星海號的儲貨區。
那時,他剛剛下達進入大氣層的指令。
“被流放者,戴罪立功,恐怕沒那么簡單,卸磨殺驢的可能性更大。”
“執行獵人計劃失敗,這個獵人計劃又是什么呢?”
許言百思不得其解,那份秘密文件由于紙質影印版的特殊屬性,基本就是紙質文件拍了張照片,面被涂黑的地方不可能恢復,重要信息幾乎都被隱藏。
但退一萬步說,“守望者”因為執行任務失敗,聯邦找了個借口將其流放到這里,那星海號的任務目的是什么?
這看起來與李查德尸骸的病毒異變體沒有關系。
更重要的是,連死了都能重生,許言不得不重視一下該怎么離開這里的問題。
接下來的時間里,許言一直坐在主控臺前,一邊思考著星海號的任務目的,一邊尋找著離開這里的辦法。
前者還好一些,指揮長已經去分析安瓿瓶中墨綠色液體的成分了,他也有機會再試一次。
可后者就難說了,難不成他非得完美重復一遍喬治艦長當初的操作?
鬼知道喬治艦長當年做了什么!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星海號太陽帆多次變幻角度,來迎合恒星的光芒。
許言簡單吃完了不知是午飯還是晚飯的太空餐,再次站到了主控臺前。
那顆藍星行星半部分籠罩在云霧之中,肉眼可見的電光肆虐,強大的異常引力讓方的紅色行星大氣也被牽動,來了一場堪稱滅世的浩劫。
而此時,這場浩劫正在褪去,身旁的船員也提醒許言,極端天氣正在恢復,有利于進一步勘察低空巡航的安全保障。
“艦長。”指揮長通過密封門,打斷了許言的繼續思索。
他快步靠攏過來,將一份文件傳輸到了主控臺的。
“艦長,安瓿瓶中的液體已經分析完畢了,但我從沒有見過這種物質,只能確定并非天然,而是人工合成。”
“如果有更多的時間,也許可以分離一些已知成分,但船的儀器有限制。”
許言點了點頭,沒有責怪的意思,星海號本就是快要退役的老商船,自然比不那些新式的科考船。
而指揮長傳來的文件中有著多種未知的物質結構,不夠細膩,但足夠完整,顯然墨綠色粘稠液體并不是單一物質,而是混合體。
“做的很好。”許言模仿著喬治的口氣,“現在準備突破大氣層,進行低空巡航,旗艦主炮開始充能。”
“艦長?”
許言起身拍住指揮長的肩膀,猶豫了一下,抿著嘴沉聲說道:
“伙計,有些事情的結局早已注定,所以過程不必太過擔憂。”
龐大的星海號艦船快速前進,在兩顆更大的詭異行星軌道變動,不斷接近著預定位置。
極端的氣候褪去,星海號突破大氣層,依靠掃描成像,完全沒有避開厚重云層的架勢,反而是穿透而過,筆直向前。
終于,它停在了一個熟悉的位置,底部的主炮炮口轉動,緩緩對準了地面。
“5、4…”指揮長作著最后的倒計時。
許言搖了搖頭,直接說道:“開火!”
炮口閃耀刺眼的白光,一道粗壯的光柱斜向下瞬間集中地面,冰層融化,水汽沖天。
光柱一閃而逝,待水霧被風吹散,地面露出了一個恐怖的大洞。
“準備投放貨物。”許言面不改色地繼續下達指令。
星海號調轉方向,來到大洞的正方,底部展開,一個個金屬箱撒豆子一樣的被垂直拋下,還沒有接觸地面便自動解體,數量更加密集的安瓿瓶如落下。
破碎的玻璃四處飛濺,粘稠的墨綠色液體潺潺涌入空洞,仿若填不滿的天坑。
主控臺前,許言瞇起了眼睛,星海號的貨物根本填不滿這個大洞,更不要說覆蓋整顆行星,但他依舊想看一看,到底能發生什么。
很快,所有的金屬貨箱一個不留,星海號底部緩緩收攏,在許言的命令下拉開一段距離。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指揮室中的船員面露不解,指揮長更是想要開口詢問。
突然,一道巨大的悶響從空洞中傳出,像是大地打了個飽嗝,即使是指揮室內也聽的清清楚楚。
隨后眾人的視線同時向外望去,只見空洞中冒出了白煙,形成了一條沖天的煙柱,周圍的溫度也開始升高,仿佛是一鍋沸水。
十余架無人探測機飛出,它們像是個圓乎乎的籃球,正中心有著一顆占滿半個球面的機械獨眼,懸浮在煙柱周圍,收集著資料,實時傳回指揮室。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指揮長突然說道。
周圍的船員紛紛搖頭,他又將視線看向了老艦長。
許言瞥了對方一眼,沒有任何動作。
事實,他也聽到了一股奇怪的聲音,何止是聽到,簡直就是在耳邊嗡嗡的向里鉆!
那是幾乎無法分辨出來的,無數人的掙扎吶喊,仿佛地下水晶中的尸體活了過來,回到了去世的前一秒。
恐懼,痛苦,夾雜著憤恨。
但緊接著,眾人再次被下面的景象所吸引,只見無數水晶般的人影撐破冰層,涌向地面,朝著遠處的同一個方向狂奔。
那些人水晶似的人仿佛在躲避什么,越是后面爬出來的,身就越渾濁,帶著墨綠色的氤氳,一點點朝著虛弱的人類轉變。
“那是…人類!”有船員看到了變化,難以置信的看向許言。
然而還沒等許言開口,遠處又傳來一聲巨響,肉眼可見的一股扭曲波動四散開來,那是空氣正在被音波驅趕。
指揮室的人不由得捂住了耳朵,里面的儀器倒是沒有什么變化,而外面的十幾架探查機卻直接失去控制,墜落地面。
同時,仿佛有一顆小行星襲來,覆蓋大地的冰層瞬間瓦解,被直接震成了冰粉!
那些涌向地面的水晶人影更是渾身一頓,在無形的聲波中支離破碎。
不知過了多久,眾人從耳鳴中恢復過來,再次拍出探查機透過模糊的冰屑,試圖觀察地面的情況。
然而就在這時,主控臺開始瘋狂閃爍,頭頂的警示燈將指揮室染成紅色。
“艦長!引力異常!需要盡快脫離大氣層!”
許言眉心緊皺,死死地握住了雙手,當他看到探查機傳來的畫面時,嘆了口氣,沙啞地說道:
“來不及了。”
只見投影畫面,極遠處的大地還在傳來轟隆隆的響聲,而那些被震碎的水晶人影竟然重新聚集。
率先恢復的幾個人影站在一起,朝著探查機的獨眼裂開了嘴,伸出手臂在脖子輕輕一劃。
指揮室中的人心中一涼,但只有許言仿佛聽到一股似有似無的聲音:
“謝謝你們送來的禮物,請耐心等待,等待我們回到家鄉。”
地面塌陷,一根根水晶組成的巨大觸手席卷而出,以迅雷之勢交織成一個牢籠,似乎沒有破壞的意思,而是將星海號困在了半空之中。
變故突發,許言剛想開口,旋即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老許?老許?”
當許言再次醒來,他正躺在實驗臺的邊緣,附身于手指大小的納米小人,耳畔傳來了六一的喊聲。
“我在。”
“老許!你*#α&”
許言下意識忽略了六一絮絮叨叨的一大堆話,轉身看向冷凍艙。
只見那個水晶生命體已經碎裂,失去了生命特征,并且正在快速風化為齏粉,齏粉又逐漸透明,化作水一般的液體,緩緩蒸發。
“警示訊號嗎,喬治艦長?”許言失神的自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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