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劉家大宅,大廳中的兩淮鹽商比上次來的更多,只是上一次大家是推杯換盞,歌舞不斷。
而這一次大廳中的氣氛卻顯得十分凝重。
上首主位上的劉員外,和兩側十余位大鹽商身旁的桌上,都放著一小碗,碗中盛著白花花的食鹽。
良久,一名挺著肥肚的中年員外才開口道:“劉兄,這段日子來咱們將鹽價已經降到了三兩一斤,可仍舊是無人問津,這樣下去,今后連南方的精鹽市場,恐怕我等也只能做看客了。”
“是呀,劉兄,你得拿個主意呀,竟然降價不成,依我看不如干脆將劣質鹽巴的價格再提一成,漲到一兩銀子一斤,就不信那趙家商行,來回折騰上千里還能賣這么便宜!”
“黃老弟,如今的問題不是價格多少,而是趙家精鹽的成色和味道太正宗了,哪怕五兩一斤,恐怕購買的人也不在少數,否則也就不會咱們便宜五錢,依然賣不過人家了。”
“不錯,何況上個月咱們才剛剛漲價,若這個月又貿然漲價一成,未免也太激進了,一旦惹得那位趙大帥魚死網破,反到道會壞事兒。”
接話的是兩名六十多歲的老者,說完還粘了一點邊上的精鹽嘗了嘗。
一眾鹽商都是頻頻點頭,如今九百文一斤,就已經非常離譜了,要是再漲,就連他們自己都有些怕,汝寧府那一萬多大軍可就在邊上虎視眈眈。
所以要漲也是慢慢的漲,一點一點的漲,再像以前那般猛漲是萬萬不行的。
然而,光整個南直隸一年的精鹽份額,就有好幾百兩萬銀子,以前雖然雙方競爭激烈,但畢竟他們占著大頭,如今北方的精鹽市場已經全部被趙家商行壟斷,南方的份額是萬萬不能再丟了,否則他們每年出產的精鹽賣給誰去?
“諸位稍安勿躁,這趙家鹽巴雖然成色上佳,味道正宗,但終究是用咱們賣出去的鹽巴制作出來的,老夫其實并未放在心上。”
劉員外老神在在地道,然后話鋒一轉:“老夫關心是南京城中的事,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昨日陛下已調孫巡撫的大軍南下,進駐兩淮,加上其余各路兵馬,足以確保整個南直隸無憂!”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不知劉兄的消息是否可靠?”眾人都是大喜,趙銳那一萬多大軍,就像是壓在江南所有士紳頭上的一塊巨石,讓他們是寢食難安,束手束腳。
“千真萬確,如若不然那姓趙的在南京這幾日又如何會消停下來?”
“孫巡撫帶兵有方,治軍嚴格,有他坐鎮江淮,今后我等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不錯,他趙家軍就是再強,但也只能在北方囂張,這江淮之地可不比北方,歷來是北方梟雄的埋骨之地,孫巡撫麾下又足足有十多萬虎賁之士,加上湖廣的盧大人和陜西的洪總督,涼那趙銳最后也得乖乖的滾回山西河南去。”
一眾鹽商們都是重重的松了口氣,這一年來,他們可沒少給孫傳庭和盧象升納捐軍費,為的就是制衡趙家軍。
“看劉兄一副智珠在握的樣,怕不是心中對這次精鹽競爭早有了對策吧!”
“不錯,諸位其實這件事也并非完全是壞事。”劉員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點點頭道。
“哦?劉兄這是何意?”
“剛才黃老也說過憑這精鹽的成色和味道,哪怕五兩銀子一斤,購買的人也不在少數,可趙家商行為了快速擠占份額,不但只賣三兩五錢,還不限量,而他們的精鹽又要購買我們的劣質鹽巴來制作,然后千里迢迢運往江南,這其中的巨大商機,想必不用我再多說了吧。”
劉員外剛一說完,眾人就恍然大悟,趙家商行這明顯是給他們送銀子呀。
若非忌憚趙家軍強大的武力,正常的商業競爭,趙銳給他們提鞋都不夠,現在有了孫傳庭的大軍做后盾。
憑他們的財力,趙家商行那區區幾百萬精鹽,他們半天時間就能買空,然后減少給趙家商隊劣質食鹽的出貨量,限制他們制作精鹽,一舉奪回江南所有的精鹽份額。
到那時,他們的精鹽同樣可以按照四兩銀子一斤出售,而購買的幾百萬斤趙家精鹽,則可以賣六兩,甚至七八兩一斤。
以前之所以沒有限制趙家商隊采購劣質食鹽,那是因為趙家商隊的精鹽大多都在北方販賣,而北方又連連戰亂,這才任由趙家商行搶占市場。
而他們只要將劣質食鹽的價格提高一些,不但就能將損失的錢賺回來,還能更加的省事兒。
可后來,那趙銳竟然貪心不足,連南方的精鹽市場也想染指,現在更是想要一舉搶占整個南方市場,這就讓人忍無可忍了。
雖然他們將劣質食鹽的價格提高到了九百文一斤,但也是經過嚴格計算過的,并非是胡亂漲價。
趙家商行每年賣到南方的香皂香水,獲得的利潤,高達上千萬,加上整個北方精鹽,完全負擔得起每年采購劣質食鹽的消耗,并且還能獲利不少。
此刻,場中的所有鹽商全部一掃剛才臉上的陰霾,而是雙眼放光的盯著劉員外,趙家那幾百萬斤精鹽,無疑成了一塊巨大的肥肉。
一百萬斤,只需三百五十萬兩銀子購買,轉手就能獲利一倍,這種生意平時上哪里去找?
“各位,為了避免大家爭先搶購,我建議各自負責各自的轄區,并統一時間一起出手,以免趙家商行漲價。”
劉員外見大家都明白,無需他再解釋,也不再啰嗦,直接說道。
眾人都是點頭贊同,又商議等將趙家精鹽買空后,立即就減少劣質食鹽的出貨量,孫傳庭的大軍一到,劣質食鹽的價格漲到一斤一兩,將采購精鹽的銀子再次賺回來。
最后眾人甚至又湊出了一百萬兩銀子的軍費,和十萬擔糧草,并派人去告知孫傳庭,大軍一到,糧草軍費立即捐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