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中軍主帥大帳中,牛二和闖王相對而坐,兩人下手各坐了十余位首領,桌上竟是好酒好肉。
眾人都是開懷暢飲,盡顯英豪氣概,其他事一概不談。
至于那些小首領們,卻是沒資格進帳的,而是在帳外擺了二十多桌,場面比里面更加的熱鬧。
足足喝到大半夜眾人才散去。
第二日,經過一番商談,決定兩軍誰先攻進洛陽城,誰做總首領。
對此李自成和一眾手下都是一百二十個愿意,不但沒有怨恨牛二說話不算話,心里反而踏實了不少。
李自成的十余萬大軍負責攻擊南城,洛陽府的五十余萬大軍負責攻擊其余三面,由牛二親自指揮。
而趙銳則是率領從開封府帶過來的十萬精銳,向西去迎戰洪承疇的五萬援軍。
這十萬人馬說是精銳,其實也不過是手里有真家伙,打過兩場仗,吃了幾個月飽飯,練過幾天隊列的家伙。
但即便就是這樣,在各路義軍中已經十分難得了,遠遠不是留在洛陽城下的那些烏合之眾能比的。
就是比起一般的明軍都要強一些。
趙銳可不會讓洪承疇染指河南,即便不能消滅洪承疇的五萬大軍,也要將其重創趕回陜西去。
但他知道,攻城戰不比野戰。
攻城戰,當然是人越多越好,將城一圍,光憑那無邊無沿的氣勢,就能讓城中的守軍士氣全無,被動挨揍。
可野戰,烏合之眾越多,敗的越快,死得更慘,遠遠不是十個幾十個打一個那樣算的。
何況統軍的還是洪承疇這種人物,手下也有幾支敢打敢殺的明軍,所以趙銳根本就不敢讓其他人指揮。
因為除了他,恐怕沒人能指揮得了十萬以上的人馬,即便是他指揮起這些才操練了十多天的人馬都夠嗆。
這不,大軍才行進了十里就徹底放羊了。
十個萬人隊,趙銳已經無法區分彼此了,大鼓都敲破了,他的命令也還是無法及時傳達到各個千人隊。
好在,洪承疇的大軍還有三四十里,趙銳只得將所有的傳令兵都派了出去。
大軍停止前進,就地整隊。
數百傳令兵嗓子都吼啞了,但依然足足花了兩個時辰,十萬大軍才各自找到自己的萬人隊。
“傳令下去,所有人都不許亂跑,不許大聲喧嘩,違者斬立決!”
趙銳登高望遠,看著四面八方的人頭傳動,耳邊那嗡嗡的吵鬧聲,沒有生氣,而是有些頹廢的道。
他發現這仗根本沒法打了。
他現在考慮的已經不是能不能打得過洪承疇,而是怎樣將這十萬大軍,勉強有序的帶到洪承疇那五萬大軍的對面。
“趙兄弟,這時辰還早著呢,為何就不走了?”
紅娘子皺著眉頭道,對牛二這次竟然讓趙銳來統率他們這支精銳大軍,很是不服。
更多的是擔心趙銳這個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家伙,將這十萬大軍葬送掉。
相比起趙銳,她覺得自己的軍師宋獻策要更加靠譜一些,奈何牛二一意孤行,就連其他幾位大首領都愿意聽趙銳的,實在是想不通。
“紅首領,你覺得就咱們這樣還能繼續行軍嗎?”
“怎么就不能了?上午大伙兒士氣正高漲,可你偏偏要叫停,結果行軍才花半個多時辰,可整隊卻足足花了兩個多時辰,你到底會不會帶兵的?”
“哼!”
“你以為我愿意嗎?”
“我問你上午那種情況,若對方派遣五千騎兵…不,只要兩千騎兵來襲,會有什么后果?”趙銳指著遠處道。
“還能有什么后果?我們就是一人吐口唾沫,也能淹死他們,難不成你還以為我們十萬大軍會被區區兩千騎兵殺的大敗?”紅娘子輕笑一聲。
“沒文化,真可怕,我懶得跟扯,打野戰沒你想的那么簡單,你別看他們現在嗷嗷叫,可一旦稍微有點風吹草動,說不準就嘩的一下,全放羊了,到時候哪怕韓信來了,也得乖乖當逃兵。”
趙銳是直翻白眼,丟下一句就轉身離去。
反正今天他是不會走了。
雖然大軍并沒有攜帶營帳,但如今正值夏季,在野外對付一夜完全沒問題,根本不用擔心對方夜襲。
紅娘子沖著趙銳的背影撇了撇嘴,果然讀書人都膽小如鼠,這家伙比那洪承疇還要不如。
次日。
大軍吃過早飯后才繼續出發,這次,趙銳再也不敢讓十萬大軍像昨天那樣放開了走,而是每行進兩百米就稍微整一下隊。
十個萬人隊,一字排開,每個間距都有一里,走走停停,將眾人都折磨的不輕,一個個都是極其不耐煩。
三十多里外的洪承疇,得知對方有十萬大軍壓來,毫不猶豫就選擇了以逸待勞。
“趙家軍還沒有出山西嗎?”
“是的,總督大人,他們說還在籌備糧草,集結兵馬,最低也要五日才能出動。”
聽了回報,洪承疇眉頭緊鎖。
若換作平時,數萬大軍出動,只需七八日籌備,已經算難得的了,他之所以能這么快進軍,那是因為早就開始在潼關準備了。
所以他不相信趙家軍沒有提前做準備,若說趙銳沒有想過會南下剿賊,打死他也不信,否則趙銳也就不會有了偌大的名頭和戰績了。
唯一的解釋就是趙家軍在拖延時間,或者想等他打頭陣,到時候白撿便宜,畢竟他才是五省總督。
于是問道:“你有沒有見到那趙少保?本督的信親自交到他手上了嗎?”
“回總督大人,屬下并沒有見到趙少保本人,他們說趙少保十天前就回太原籌集糧秣去了。”
派往山西聯系的武官有些忐忑地道。
洪承疇的神情是更加的凝重了。
果然那趙銳嫉妒他升任五省總督,故意拖后腿,想看他笑話,而那盧象升也在南陽停滯不前。
想到這里洪承疇心中大恨,他是真心不愿意在這個時候接任五省總督呀!
因為趙銳和盧象升要是不配合,光憑他這五萬人馬,即便能擊敗來襲的十萬賊軍,也解不了洛陽之圍。
他可是早就打探清楚了,洛陽城下仍然有幾十萬賊軍,這兩天又來了不少。
主動進攻,那就是取死之道,一旦吃了敗仗,跑都沒地方跑,因為洛陽附近的州縣幾乎都被賊軍攻陷了,并且還留有大量的兵馬駐守。
這也正是他慢吞吞行軍的原因之一,打的就是一個不好,就立即退回潼關的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