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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5章 宗主國

  濟州島艱苦的條件,使島上的人們養成了鄰里互助的習慣。

  這里沒有人靠偷竊為生,因此島上房屋也大多不安大門,當主人外出干活,只在門口搭一根橫木,以示家中無人,他們稱這根橫木叫做“正欄”。

  當此天下大亂之際,這個海島的居民們本來就這樣過著路不拾遺、類似桃花源的生活。

  然而這一天,當熱情的漁民捧著柑橘想要招待遠方來的客人,那些衣冠楚楚的客人卻向他們展示了殘暴的面目。

  血潑灑在正欄上,柑橘掉落在地,男人們憤怒的大吼著,迎來了銃聲回應,女人、孩子慘叫著大哭著…

  消息終于傳到了大靜縣令耳中。

  大靜縣令名叫姜孟師,之所以被貶謫到濟州這種地方來,因為他是朝鮮的親楚派。

  他學的是漢學,受的是儒家思想的熏陶,一直以來以華夏人自居,對朝鮮己巳之變后認清朝為宗主的國策極為不滿,屢次諫言而獲罪。

  但與其說朝鮮朝廷是貶謫他,不如說是保護他。

  兩個大國交鋒,夾在中間的小國不甘、羞辱,反應在這些儒家士大夫身上就無非就是這樣,流放蠻荒之地。

  但對于普通人而言,就沒這么溫和了。

  國弱,他們面對的就是死,是被當成牲口對待…

  姜孟師作為一縣之主,眼見治下百姓遭此大厄,不由嚎陶大哭。

  紅毛鬼有近六千人,火銃、大炮無算,而他手下不過十余個衙役,能怎么辦?

  巨大的悲憤涌到喉嚨,卻又被更巨大的無力感壓下去,姜孟師哭倒在地,拿腦袋重重撞擊著地面試圖消解痛苦…最后卻還是束手無策。

  下一刻,有差人匆匆喊道:“大人!不好了!紅毛鬼沖進縣衙了…夫人、小姐…大人,夫人小姐都被他們捉走了…”

  姜孟師聞言肝膽俱喪,眼前一黑,幾乎暈厥過去。

  羞憤欲死之際,他又想起了一事,連忙轉身奔跑起來…

  舒愛星帶著手下的兵士避開了荷蘭人肆虐的村莊。

  他喚過一個百戶,走到一邊,道:“賀都督…不,賀百戶,動手吧?”

  賀琬打量著他,道:“你是長官,你說的算。”

  舒愛星默然了片刻,眼中泛起些無奈。

  他知道賀琬在打量什么,那目光似乎在說“你們建虜平時不也是殺燒擄掠?”

  但舒愛星覺得,擄掠敵人和看著外人擄掠自己的屬國鄉民,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屈辱感讓他額上的青筋跳得厲害。

  “既然如此,我決意率部殺了博爾特,擊退這支荷蘭人,賀百戶覺得如何?”

  賀琬收回打量的目光,正色道:“加上水手他們有六千人,我們只有三百人。就算僥幸殺了博爾特,剩下的荷蘭人退走,對事情有何助益?既不能威懾海外蠻夷,反而挑起邊釁。

  晉王要的是全殲他們、摧毀他們在我們楚朝海域附近的實力,不是殺一個沒用的司令。還有,這里是朝鮮國,名義上還是建虜的屬國,我們以何名義宣戰?”

  “那你認為該怎么辦?”

  “繼續說服他們北上,到渤海海域動手。”

  舒愛星搖了搖頭,道:“荷蘭人比我們預想中警覺,我認為就算到了渤海,也已經失去了偷襲的機會,還不如趁現在。”

  “三百人不可能全殲他們。”賀琬喃喃著,轉頭向北方望去,低聲道:“除非晉王下令,用第四套作戰計劃…等著吧。”

  “那就眼看他們這樣放肆?”

  “你還有什么辦法?”

  舒愛星沉默下來,握著刀的手微微顫抖著。

  賀琬剝了一個柑橘,咬了一口。

  他覺得酸,但想起王笑囑咐他要多吃水果,于是咽了下去…

  忽然,有兵士過來稟道:“舒將軍,有人求見,自稱是大靜縣令…”

  姜孟師跪在舒愛星面前。

  “將軍,求你…下官求你,看在朝鮮國奉大清國為主的份上,救一救濟州的百姓吧?!下官求你…”

  說起來,他們一個朝鮮人、一個滿州人,卻是用漢語交流,且都說得十分流利。

  但舒愛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又不能告訴姜孟師“我不是清軍將領,我是假扮的”,他只能默默看著對方。

  姜孟師于是一個頭一個頭重重地磕下去。

  “嘭!嘭!嘭…”

  他額頭已經破了,血不停往下流著,淚也糊了一臉。

  但更讓他痛苦的是,他的信仰破碎了。

  自詡為小華夏的光榮、對衣冠古國的仰慕、對禮儀文明的憧憬…全都在今天被摔得粉碎。

  曾經他的國主白衣披發跪在皇太極腳下、他被貶謫千里經歷磨難,但他心里還堅定的認為這一切都是暫時的,他依舊堅信華夏乃天下正朔。

  直到現在,親眼目睹強盜欺凌自己的百姓、擄掠自己的妻女。他終于放棄了他對禮儀之邦的向往,跪倒在曾經鄙夷的茹毛飲血的建虜面前,請求他們的庇護…

  這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道。

  “將軍,求你!求你!朝鮮是大清的屬國啊,救救你的子民吧,大清萬歲大清萬歲啊…”

  舒愛星聽著這聲聲泣血的哀求,心里愈發茫然。

  他思緒飄得很遠,又想到自己為什么會投降楚朝,為的是什么呢?

  為官為將,為的又是什么?

  突然,遠遠的傳來一聲炮響打斷了他的沉思。

  他回過頭看去,只見海岸那邊的夜空中,一抹絢爛的煙花綻開來…

  賀琬也是猛一抬頭,眼中泛起異彩。

  “荷蘭是我大清的盟友,不懂事的蠢材!”

  賀琬大喊一聲,一把提起地上的姜孟師,手刀一切,將對方打暈過去。

  看著暈倒的姜孟師,他卻又輕輕將對方放在地上。

  他笑了笑,輕聲自語道:“但,我們是大楚的將士…”

  舒愛星還在看著這一幕發愣,又聽賀琬迅速說了一句。

  “晉王來了,馬上執行第四套計劃,就在濟州島全殲這批荷蘭人,動手…”

  “這個計劃很冒險,遠不如在大沽口偷襲他們。”

  船艙里,布木布泰正倚著柱子看著王笑穿戴盔甲。

  她是北方女人,第一次坐船,似乎暈船暈得厲害,近半個月的航行讓她臉色蒼白,精神萎靡。

  嗯…秦小竺比她還慘,暈船暈得直接爬不起來了。

  此時幫王笑穿戴盔甲的是顧橫波,她這南方人不暈船,但在船上一天到晚站不穩,一會往東倒一會往西倒,徹底給王笑展示了弱柳扶風的韻味。

  王笑一把拉住又要摔倒的顧橫波,扶著她到凳子上坐下,自己把盔甲系上,轉頭對布木布泰道:“是很冒險,但從荷蘭人決定先到濟州島中轉的那一刻,就已經沒得選了。”

  布木布泰失去血色的嘴唇張了張,道:“你也可以選擇放棄這個計劃,萬一讓荷蘭人逃到長崎,事情就麻煩了。”

  “事到臨頭退縮,這不是我的風格。”王笑道:“搏一搏還是有勝算的。”

  “知道嗎?我就喜歡你這股子拼勁。”

  “別廢話,我叫你過來是再確認一下那艘荷蘭使節的船,火藥庫的位置沒錯吧?”王笑穿好盔甲,遞過一張圖紙。

  布木布泰道:“當時他們的商船停靠在大沽口,我派人去查過,確定是在這個位置。”

  “你還有什么細節沒告訴我嗎?”

  “沒有了,我全都給你了。”

  “來人,押她下去,看好了。”

  布木布泰輕笑一聲,往外走去,卻是回頭又道:“你別在陰溝里翻了船,好胳膊好腿得回來。”

  王笑懶得理她,囑咐顧橫波就在艙房里呆著,轉身往外走去。

  這天的月光黯淡,遠州的濟州島海灘上亮著篝火,給他創造了敵明我暗的有利條件。

  他離開小船,登上主力戰艦,爬上指揮臺。

  一聲令下,楚軍艦隊向慕瑟浦駛去。

  而在楚軍戰艦的前方,已有許多小帆船、縱火船正逼近停泊在港口的荷蘭船只。

  王笑的計劃很簡單——小船趁著夜色的掩護先過去,士卒準備登上荷蘭戰艦。這邊楚軍戰艦一開炮,那邊的楚軍士卒趁著荷蘭人不備引爆他們的火藥庫。

  總之,盡快讓荷蘭船只失去航行的能力,杜絕他們逃往長崎的可能,再殲滅島上的敵人…

  此時博爾特正帶著手下大部分士兵和水手們在島上狂歡,船上只留了小部分人留守。

  王笑拿著千里鏡望去,見到荷蘭戰艦的桅桿上,一名水手正轉過身來。

  昏暗的月光下,只見對方手里似乎也拿著一個千里鏡。

  王笑手里的千里鏡還未放下,嘴里已條件反射般大喝起來。

  “縱火船準備!”

  “炮手準備…”

  “開炮!”

  炮口吐出炮彈,劃過一個弧度,砸向荷軍艦隊…

  “嘭!”

  博爾特猛地回過頭,望向海灘的方向。

  他一時想不明白,在這遠東海域哪來的炮響?

  鄭氏?

  不應該啊,根據科恩的情報,鄭氏對于荷蘭與北楚之間的矛盾一直是事不關己的態度,甚至是樂于見到雙方爭奪琉球…

  總不會是北楚水師吧?他們這么快就得到自己與清國結盟的消息了?

  腦中飛快地轉著這些念頭,博爾特拔出火銃朝天上開了一銃。

  “快!快讓士兵和水手回船上,敵人來了!快…”

  不少荷蘭人已經聽到了炮聲,連忙轉身向海岸邊跑去…

  大靜縣衙,曾入京談判的荷蘭使節約翰紐霍夫卻不像別的士兵那樣警覺。

  他負責收集島上的物產,已經忙了一天了,好不容易才有了功夫放松一下,而司令為了獎賞他的功勞,特意把那個朝鮮縣令的小女兒留給了他。

  約翰紐霍夫正搓著手沖進縣衙后院的屋里,見到那個比普通漁家女要白凈得多的朝鮮姑娘。

  他眼睛一亮,就聽到外面的炮聲以及荷蘭士卒慌亂的喊聲。

  “發生什么了?!”

  “還不知道…”

  那邊縣令的女兒還在不停哭喊,嘴里說的話約翰紐霍夫也聽不懂,但他心里那占有的欲念正如火一樣的燒。

  他沒因為遠處的響聲而猶豫,把手里的火銃往旁邊一丟,向手下人喊道:“看好了,我先來…”

  “撒列就噻有!撒列就噻有…”

  女人歇斯底里地求救,約翰紐霍夫一邊解著皮帶,一邊向她走去,嘴里用她聽不懂的話獰笑著道:“讓你的紳士老爺幫你開化開…”

  “砰!”

  一聲銃響。

  約翰紐霍夫轉頭看去,正見院子里一個荷蘭士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擊倒在地。

  下一刻,一隊楚軍沖殺進來,有十余人,一半帶銃一帶刀,頃刻間已殺到屋中。

  約翰紐霍夫只覺恍在夢中。

  島上哪里來的楚軍?!

  火銃聲響個不停,帶刀的楚軍則迅速沖上前將受傷的荷軍頭顱徑砍下。

  約翰紐霍夫來不及去拿他的火銃,就地一滾,試圖從窗子爬出去。

  “嘭!”

  一聲重響,窗柩重重砸在他脖子上,又是“咔嚓”一聲響。

  約翰紐霍夫慘叫一聲,只覺脖子斷了。

  他目光看去,兩個楚軍從側邊沖過來,原來是本打算從窗戶沖進屋中。

  他覺得他們有些眼熟,一時卻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里見過。

  ——嗯?好像是今天見過?是那隊清軍?怎么變成了楚…

  緊接著就是刀光一閃,他的人頭落在地上。

  “繼續搜索,所有沒來得及撤走的荷蘭人都殺干凈,一個不能留…”

  “火銃拿上!走…”

  楚軍們大喊著,馬不停蹄又轉向下一個地方。

  只有那個縣令的女兒驚魂未定地爬起來,看著滿地的尸體,感到十分茫然。

  她是聽得懂漢語的,卻不明白為何會有楚軍如神兵天將般出現在濟州…

  博爾特已帶著兵士沖到了大靜縣城與慕瑟浦之間。

  他把兵士和水乎編成四個臨時團,其中有一千二百人的槍手,一千八百人的長矛兵,剩下的都是水手。

  有這樣強大的兵力,他不擔心島上士兵的安危,他擔心的是船只,因為上面只有水手和少量的士兵。

  “快!槍手分隊行進,到長矛手的兩側,盡快登船!盡快登船…”

  “轟!”

  又是巨大的爆炸聲響,海岸上火光爆起。

  博爾特注目望去,驚得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他看得出,這樣可怕的動靜必然是一艘戰艦的彈藥庫爆炸了…

  然而到現在,他甚至還不知道楚軍來了多少人。

  “快!他們的炮船一定不多!否則他們就會在正面與我們決戰,而不是這樣卑鄙地偷襲…回到船上,快,給我狠狠地轟他們!”

  荷軍奔跑得更快。

  博爾特只覺無盡的憤怒涌上心頭,他一邊跑一邊在心里不停地謾罵。

  “你們這些卑鄙的東方猴子,不講紳士的禮儀,竟然敢對偉大的荷蘭海軍不宣而戰,無恥,無恥…”

  離船越來越近,他已經能看到兩艘戰艦上燃起了雄雄烈火,把慕瑟浦照得晃如白晝。

  這讓博爾特感到心痛得滴血。

  回想唐斯海戰,荷蘭擊毀西班牙四十三艘戰艦,也不過只付出了十艘縱火船的代價。

  然而今夜,楚軍的偷襲卻已給他帶來比唐斯海戰還要大的損失…

  “啊!我…絕不原諒你!”

  炮火轟鳴。

  楚朝主力戰艦上,王笑緊緊握住拳頭,期盼著對面的火勢繼續蔓延。

  這場偷襲戰至此還算順利,只要再擊毀三艘荷蘭戰艦,雙方的海軍實力就能逆轉。

  到時哪怕荷蘭人登上船了,他也敢與對方繼續正面海戰。

  “縱火船出發!火炮繼續掩護…”

  突然,王笑抬起頭,像是感覺到了什么。

  “下雨了?”

  他攤開手,看到一顆豆大的水滴落在自己手掌里。

  “是海水嗎?”他心里想著。

  一道閃電劈開了浩瀚的夜空,無情地展示著天地之威。

  視線中突然亮了一下,仿佛是在白天。

  入目是海、是天,無窮無盡,襯得島嶼、船無比渺小。

  “轟!”

  驚雷落下。

  炮火的轟鳴在這一刻顯得像爆竹一樣小打小鬧。

  暴雨突然襲落。

  海上風云莫測,讓人陡然升起寒意。

  “快!前進!停止放炮!接舷戰!”王笑在這一瞬間大喊道。

  他撥出佩劍高高揚起。

  他覺得這個動作很危險,也許會被雷劈死之類的…

  但沒辦法,雨一下,火勢很快會小下來,縱火燒船的計劃已經失敗了。

  一旦荷蘭人登船,雙方互相對射火炮,楚軍水師不會是荷蘭海軍的對手。

  他必須在這之前,以接舷戰占領荷蘭戰艦。

  長劍斬下,王笑大聲喝令道:“全速前進!”

  煙火彈在雨勢更大之前“嗖”地射出,在天空綻開,楚軍主力戰艦上旗號猛搖,迅速向荷軍戰艦駛去…

  “準備接舷!近戰殺敵…”

  “轟!”

  一道閃電照亮船艙,又是一道驚雷落下。

  馬羅島海灣,船只晃動起來。

  船艙里的顧橫波嚇得臉色蒼白,抱著自己的胳膊瑟瑟發抖。

  她太害怕了。

  下一刻,船艙的門被人推開。

  “晉王?!”顧橫波輕呼一聲,抬頭看去,卻見是臉色發白的秦小竺正端著燭火站在門口。

  秦小竺看起來是從未有過的虛弱,像一只自由的小麻雀被折了翅膀。

  因為她真的不喜歡坐船。

  坐船根本沒有想象中那么好玩,王笑還說什么濟州島風景如畫,是度假的好地方…呸。

  秦小竺興沖沖地登了船,才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

  而且,她本來以為自己懷孕了,月事都晚來了幾天。

  但就在幾天前她發現,其實是因為那時候自己貪涼,喝了一碗冰水…

  此時秦小竺也是好不容易才從榻上爬起來,她感受著腳下甲板的搖晃,只覺得…好煩哦。

  ——世上怎么會有船這種討厭的東西?

  “你沒事吧?”她向顧橫波問道。

  “沒事。”顧橫波應道,“可是,下雨了…晉王的計劃怎么辦?下雨了啊…我們要怎么辦?”

  秦小竺喃喃道:“你先過來扶住我,娘希匹,我頭真的好暈。”

  兩個女子摔坐在榻上,顧橫波又問道:“怎么辦?晉王他…”

  秦小竺撫著額頭,道:“我們不要給他添亂…”

  話到這里,外面又是一道閃電。

  秦小竺伸出手抱住顧橫波,又道:“你不要怕,我在。”

  顧橫波一愣,想到關于秦小竺的那些傳聞,臉上微微泛起緋紅,心中對王笑的擔憂卻又不減,一時心亂如麻。

  卻聽秦小竺有氣無力地喃喃道:“你不要怕…我是王笑的妻子,陪他死、陪他死,現在我頭太暈了,所以不能添亂,知道嗎?還有,我會保護好你,不讓他擔心。”

  顧橫波又愣了一下,她聽說過秦小竺曾與王笑一起在遼東出生入死,還在王笑陷入危險的時候救過他…

  而現在“不能添亂”四個字,卻更顯出他們之間的默契。

  顧橫波咀嚼著這些,覺得自己想成為王笑的女人,似乎還有很多東西要修行…

  “轟”的一聲響,落雷從天際砸落,顧橫波在秦小竺懷里又顫抖了一下,卻不再那么害怕、擔憂。

  她覺得自己和秦小竺一樣,是一起等丈夫回來的女人…

  下一刻,只聽船艙外秋田優子大喊道:“呀拜呀拜!將軍,不好啦!那個瘋女人搶了小船逃跑啦…”

  慕瑟浦。

  楚軍的戰艦已堵住了港灣,攔住荷蘭戰艦的出路。

  因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戰斗從海戰變成了接舷戰,但反而變得更加殘酷。

  不再有炮火轟鳴,只有火銃聲和嘶殺聲不停。

  雙方的火銃手配置都在五成、六成左右,楚軍的劣勢在于船只和火炮,不過他們人數更多,火器又全部都是燧發火銃,這種近戰其實是占了優勢。

  但對王笑要的戰略目標的實現,這卻是最壞的選擇。

  他不愿意有哪怕有一個荷蘭士兵搶回一艘船只逃離,他要的是為那死難的三千士卒報仇、為的是威懾列海諸國,他還要全殲對方,以免傳出偷襲、不義的名聲。

  雨一下,火勢小下去,夜色漸暗,這一戰反而更加艱難起來。

  遠處的荷蘭將官瘋狂地喊叫著,王笑雖然聽不懂,卻知道他們一定是在說“快!駕船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

  王笑只能握住劍柄,下令道:“給我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殺啊!”

  楚軍咬著刀背攀上荷軍的甲板。

  他們用刀劈去,用火銃射去,血不停地潑灑下來,又被大雨沖刷。

  這個雨夜,成了瘋狂殺戮的雨夜。

  終于,一艘荷軍戰艦開始動了,它笨拙地掉轉船頭,撞開兩艘楚軍船只,向海灣外加速試圖沖出去…

  “給我攔住它!”王笑喊道:“快!我們上去撞停它!”

  “晉王,這是你的座艦…”

  “給我撞停它!”王笑沒有一點猶豫,惡狠狠地下令道。

  他在戰場上奉行的原則就是,對付強盜就必須比強盜更狠…

大熊貓文學    我非癡愚實乃純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