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926章 反游擊

  魏幾悅重傷之后,這一批北楚錦衣衛的指揮權便暫時交在一名姓何的小旗手上。

  余從容明白魏幾悅的意思…因小旗正是余從容妻子何氏的族弟,許多事便交在余從容手中謀劃。

  ——這個魏臭腳,總算懂得把事情交給能人來辦了。

  余從容如此想著,第一時間安排了清理蘇簡的計劃。

  他甚至也不明白自己對蘇簡的殺意從何而來,但不殺蘇簡,他斷難安心。

  出乎意料的是,這一場清理行動,最后并未完全成功…

  待聽得稟報,蘇簡領著少數教徒往北方逃走了,余從容沉吟了一會,起身去找到石夢農。

  “是石公放走了蘇彥才?”

  “是。”石夢農捻著胡子,最后嘆息了一聲。

  余從容有些遺憾,道:“石公感情用事了。”

  “他本心不壞。”

  網址://.qimizi

  余從容道:“這世上白蓮教徒有兩種,一種是被逼到絕路,想找希望的;另一種是愚弄無知百姓,為自己牟利的…蘇簡是哪一種?”

  “他謀的是公義。”

  “呵。”余從容譏笑一聲,淡淡道:“你們嫌我把私心擺在臉上,但你們自己卻總喜歡把私心擺在公義之下…”

  幾天后,達爾罕茂明安部落的草原上。

  一頂頂蒙古包錯落在小河邊。

  昏迷中的蘇簡睜開眼,看到劉昌正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

  “圣子,你醒了…”

  “別的人呢?”

  劉昌話語里便帶了哭腔,道:“我們遇上響馬了,他們…他們都被殺了,就剩我帶著圣子逃出來…是這幾位大哥救了我們。”

  蘇簡轉頭看去,見幾個牧民正站在一邊,為首的那個蒙古人還很年輕。

  見蘇簡目光看來,年輕的蒙古人問道:“幸會,我叫伊德勒,孛兒只斤氏,是成吉思汗的后人。”

  伊德勒說著,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之后閉上眼,念道:“安答。”

  他的表情有些虔誠,臉上散發著柔和的光。

  “在下蘇簡…孛兒只斤兄會說漢話?”

  “是,我的老師是漢人,蒙古和漢人是一家。”

  蘇簡有些吃驚,撐著力氣問道:“這些話…是你的老師告訴你的?”

  “是,我的老師是一個了不起的人,我繼承了他偉大的志向,要把和平散播在草原…”

  伊德勒絮絮叨叨地說著。

  一開始,蘇簡覺得這個人有點奇怪,但聽到后來,蘇簡卻越覺精神振奮。

  他伸出手,去握住伊德勒的手。

  “我…我可以幫你吸引更多的信徒…”

  伊德勒很開心,低聲又念了一聲。

  “安答…”

  陽曲縣。

  博洛有些失望。

  他很希望和王笑堂堂正正打上一仗。

  然而,清軍一旦有準備之后,楚軍就不再露面。

  博洛知道王笑就在山里盯著自己,可每次派兵進山圍剿,對方卻總能如兔子一般從視線里遠遠逃走。

  這種貓捉老鼠般的游戲耗費了博洛大量的時間,從忻州行軍到陽曲就足足花了十余天。

  他麾下的固山額真呼塔布提議不必理會王笑,全速行軍攻入山東。

  呼塔布并不太愿意再像這樣不停進山追擊楚軍了。

  費昂枯的三千人有去無回,讓他感到不安。

  每次進山都是十分辛苦,偏偏又徒勞無功。

  博洛思來想去,最后搖頭道:“一旦我們行軍太快,戰線拖得太長,糧草、輜重必為王笑所劫…”

  “那就不要糧草,搶山西的糧草就食如何?”

  “便是當年先帝率我們入塞,也是隔幾年入塞一次。”博洛道:“山西又鬧了那么久的災荒,未必能得到足夠的糧草供應大軍。王笑抄各大藩商,就是不想給我們就食的機會。這些不提,火炮、攻城器械怎么辦?”

  呼塔布拍了拍頭,道:“那干脆就不帶火炮與攻城器械,我們直接山東搶他的糧,殺他的人。”

  “沒有火炮與器械,如何攻城搶掠?”

  “不攻大城,搶掠鄉間也可以。”呼塔布道:“我聽說山東富庶,那些奴才家里都有存糧。趁著現在他們糧食沒長出來,踩了他們的麥苗,看王笑還躲在山里不出來…”

  博洛心里覺得這是小家子氣的做法。

  不能攻堅,以山東官府的組織能力,堅壁清野,自己領大軍去走一遭,雖能給其造成破壞,總歸是小打小鬧。

  堂堂端重郡王統領大軍南征,搶些鄉野蠢民,踩些禾穗青苗,算什么?

  或者說又能如何?北楚政通人和,已不是周纘在位之時,今年滅不了它,明年更難了。

  擊殺王笑,畢全功于一役,其后踏平山東,這才是自己想要的大功業。

  博洛不再理會呼塔布這個鼠目寸光之輩,思量之后,心生一計。

  “你明日再去掃蕩山林,確保別再讓王笑打探到我們的動作…然后選一千勇士,藏在糧車上…我親領一萬先鋒,到棋子山設伏…”

  又一次箆梳戰術之后,清軍似乎厭倦了與王笑追追逃逃的游戲,開始加快行軍速度。

  棋子山下,一隊隊馬車緩緩而行。

  火炮載在板車上,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

  這隊輜重有兩千兵士看守,行到橫子山時已時近黃昏,眼看趕不上前方的大隊部分,統領便下令扎寨,在山腰上選了個易守難攻的位置。

  博洛親自埋伏在棋子山上,拿著千里鏡四下望了一圈。

  他確定自己這個一萬人隱藏的位置從別的地方觀察不到,也確定引誘王笑來打的這支輜重隊沒有太大的破綻。

  奇怪的是,王笑本該在輜重隊下寨之前來的,到現在卻還不見人影。

  再等等吧,也許王笑今夜就會來搶這批輜重。

  遠遠地,另一座大山之間,凋敝的村落里有炊煙升起…

  夜幕漸臨。

  夜里露水多,博洛感到身下的苔蘚里有水浸透到衣甲當中。

  他打了一個哈欠,接著又打了一個哈欠。

  這夜的月色很美,他有些想念李愛淑…

  不知不覺,博洛睡了過去。

  睡夢中他意識到王笑要來搶輜重了。

  又夢到輜重被搶走了。

  博洛驚醒過來,輕呼道:“王笑來了?”

  “稟王爺,沒有…”

  博洛睜眼望去,望眼欲穿。

  東方漸白。

  糧車里的精銳勇士醒來,揉了揉眼,覺得人都趴麻了,預想中的殺喊聲卻還沒響起。

  又過了許久,輜重隊磨磨蹭蹭地繼續上路。

  博洛只覺自己都呆成了望夫石。

  ——但王笑為何不來呢?他分明就隱藏在附近的山林里…

  是知道自己的計劃了嗎?怎么知道的?

  忽然,前方有快馬奔來。

  “報!埋伏在北留崗的兩千伏兵遭楚軍偷襲,傷亡慘重…”

  “楚軍有多少人?!”

  “看動靜恐有五千人…”

  博洛不驚反喜。

  他不怕有傷亡,只想要知道王笑的位置。

  此時終于找到對方,他迅速調集伏兵,向北留崗趕去。

  大軍急馳。

  他們身后,遠處的大山里又有兩道炊煙升起…

  呼塔布打了一個哈欠。

  “還以為今天要和楚軍打一仗…”

  他念叨了一句,感到有些失望。

  端重郡王馬上要包圍王笑了,自己卻沾不到功勞…

  還得把這一批輜重先護送到前面。

  昨夜緊張了一夜,今天就有些困頓,呼塔布騎在馬上,照顧著后方車隊慢騰騰的速度,邊走邊打哈欠。

  走了一個多時辰,忽聽有雷聲轟隆隆傳來。

  “要下雨了?”

  呼塔布抬起頭,只見晴空萬里無云,并沒有要下雨的跡象。

  正要收回目光,他又向旁邊一瞥,見到山上有巨石向這邊滾下來…

  “快!前面塌方了…快向后退…”

  只來得及喊這一句,呼塔布馬上就意識到自己有點蠢。

  越來越多的石頭沿著山坡滾下來。

  這哪是什么塌方,顯然是楚軍攻來了。

  ——但哪來的楚軍?不是在前面被圍住了嗎?

  巨石轟地砸在車隊前頭的兵士頭上。

  巨大的沖擊力之下,人與馬的血肉之軀都脆弱的可怕…

  呼塔布瞪大了眼,驚呼起來。

  “快!結陣!快…”

  一輛輛糧車里還藏著一千精銳。

  然而,楚軍并沒有劫走這批輜重的打算。

  呼塔布還在猶豫是否先把這支奇兵放出來,是否要留作奇兵,等楚軍逼近了再殺出來…

  天空中有小小的黑色物件拋落下來。

  低頭看去,那是如雞蛋形狀的物件,正冒著煙。

  它周圍的清軍還在向著山頂張弓搭箭,轟然一聲巨響,殘肢飛濺,血如雨下…

  一輛炮車還在調轉炮口,接著轟然炸開…

  又有一枚拋落的黑色炸彈落在糧車下方。

  “快出來!”

  “轟!”

  糧車被炸裂,掀裂開來,慘叫聲中,肢體散落。

  呼塔布瞪大了眼望著前方。

  他只有大半具軀體還斜斜地摔落在地上,意識正在一點點的消散。

  他目視南方,知道博洛來不及趕回來救自己了…

  視線中,只見山腰上楚軍終于沖下來了。

  一桿大旗下,有一雙男女正站在那,指指點點的,仿佛是在游山玩水。

  但周遭的殺喊聲卻地獄。

  也不知過了多久,殺喊聲漸歇。

  “快,搶救我們的傷員…不必把建虜殺光,多留傷兵…”

  呼塔布覺得這聲音都十分遙遠,一切都顯得遙遠。

  一個面相可憎的女人站到了他面前。

  “廖行良,裂成這樣的你還縫得起來嗎?”

  “這…自然是縫不了的。”有個老者賠笑道。

  “你的醫術就這樣了嗎?”

  呼塔布看到女人抬起腳,往自己臉上踩下來。

  他身子倒下去,大量的血噴涌而出。

  劇痛傳來,他的視線里就只剩一片黑暗…

  有那么一瞬間,呼塔布覺得端重郡王也太傻了,不肯聽自己的建議…

  “如果博洛拋下輜重奔襲山東怎么辦?”

  “沒關系。”王笑道:“我之所以只帶五千余人來,不是因為我沒有更多人。而是因為太原盆地這片地方,我藏好的糧食只能養五千人。等博洛到了上黨盆地,對他而言才叫真正的考驗。”

  他說著,目光看向唐芊芊,又道:“比起這個,我更關心你累不累,這幾天你都瘦了。”

  唐芊芊眼神里閃過一些狡黠,似笑非笑道:“我看你是更擔心到了上黨一帶,與秦小竺會合了,我與她怎么相處。”

  “好吧,有一點擔心。”

  “也許你求一求我,我就與那丫頭相處得好好的。”

  “我才不求你,你們最好打一架,讓我看看誰更能打。”王笑隨口道:“有兩個漂亮姑娘為我打仗,這是我平生的理想。”

  兩人隨口說著這些,看到遠處又升起一道道炊煙。

  “大部隊逃出來了。”

  “必然的,打仗嘛,最簡單的秘訣還是‘天時地勢人和’。”王笑隨口胡謅道:“這就和學武藝一樣,境界越高,越理解樸素的道理…”

  “嘁。”

  “不覺得我進步了嗎?”

  “越來越狡猾了,以前明明很乖巧的…”

大熊貓文學    我非癡愚實乃純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