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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0章 荒于嬉

  虢國公執政不過數月,已出現了怠政的情況。

  ——這是濟南城中許多官員的共識。

  這幾日虢國公府的公文批閱速度明顯慢下來很多,各衙門遞上去的折子得不到回復,雖不至于影響到小朝廷的轉運。但原本那種眾志成城的氛圍還是稍減了不少。

  過了幾天之后,終于有官員向王笑提出了意見,大概意思就是說虢國公你辦事太慢了,長此以往,政務堆積越多,又會造成楚朝原先那樣冗官、冗政的風氣。

  “國公啊,正所謂,業精于勤,荒于嬉…”

  王笑也不和他們爭辯,咳了幾聲,只說身體不適。

  借口雖然有了,事情也要解決。

  解決的辦法也不難。歷代的先賢早也指明了道路,無非是在山東再組一個類似內閣的機構。

  當然,也不好直接叫“內閣”,否則南京那邊也要發火,那就叫“議院”吧。

  至于人選,左經綸、何良遠這樣的前朝重臣必須入議院,否則這新設的山東內閣在世人眼里就沒有牌面。另外,齊王的臉面都要維持,所以宋信也得入議院。

  三人之中,左經綸算是不偏不倚、何良遠與王笑有過節、宋信又是齊王黨中堅,立場都不在王笑這邊。于是王笑又把錢承運和吳培隨手塞了進去,五個院臣以左經綸為首,如此一來,倒也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為了防止議院獨斷政務或者這些人辦事昏庸,在議院之外自然也要有制衡。

  因此議院依舊只有‘票擬’之權,王笑獨掌‘批紅’之權。

  換言之,一般政務先由他們商量著,查好資料、提出辦法,最后通不通過還是由王笑定奪,由他說了算。

  即便如此,王笑依舊嫌這樣太辛苦。

  倒不是他懶,而是如今山東局勢百廢待興、攤子鋪得又大、同時他還得捉著兵權。

  也沒有那么多絕對信任、時時陪在身邊、能體察他心意、還沒有任職的人幫襯。哪怕有,王笑也不敢輕易放權。

  辦法依然是先賢早指明了的,無非是再設立一個司禮監,找些天天陪在他身邊的太監來批紅。

  但王笑又不是皇帝,再設一個司禮監肯定不成體統,還要讓人詬病“想獨掌大權卻不肯辛苦任事,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再者,他不習慣很多人伺候所以身邊太監也不多,多的是淳寧帶來的宮女、纓兒帶來的丫環。

  好在他家眷多,于是便把許多批紅之事又交給淳寧幾人。

  當然,這屬于國公府的秘密,也不能傳出去,否則又是許多非議。

  就算這樣,如今北方的戰事壓下來,公務也翻個倍。

  再加上淳寧最近幾天也開始怠政…

  于是王笑發現,自己的家眷也不夠用了。

  主要是能幫忙處理公務的家眷不夠,纓兒只會算賬,錢朵朵事事不敢決斷,秦小竺一看字就困,都只能幫一部分忙。

  這天,王笑又與淳寧努力試著生孩子,夫妻二人很是體會了一下“耳鬢廝磨”、“齊案齊眉”、“青梅竹馬”這些感受…

  等他們在榻上躺了一會,想到案上公文堆積如山,都感到十分疲倦。

  王笑心想,要不然招些太監進府伺候算了,古人的糟粕放在古代的環境里竟然十分有道理。

  問題是,識字的太監也不好找,還要建個內書堂重新培養。

  算了。

  “眉兒,讓甘棠把那些公文拿過來念吧。”王笑打了個哈欠說道。

  甘棠這小丫頭找了條凳子坐在榻邊就開始念起來,聲音倒也好聽。

  “青州炮廠稟奏,硝石已用盡。議院批復,可向江南采購…”

  甘棠念了一會,王笑搖了搖頭,道:“可,但還不夠,發文給海貿司,再去海外采購。”

  那邊甘棠于是坐下來書寫。

  趁這會功夫,又一名宮娥拿了另一封公文上前念,時間就是這樣擠出來的。

  “軍備處急稟,支援天津的糧草還差十萬石,議院批復,先支濟寧賑濟倉,夏糧收后再補…”

  “可。”

  王笑轉頭一看,只見淳寧已經睡著了,他打了個哈欠,道:“先到這里吧,我還要去檢閱新兵營,小竺,別睡了,我們走。”

  甘棠問道:“駙馬,那剩下這些文書?”

  “等眉兒醒了批,決斷不了的等我晚上回來再說。”

  “是…”

  這一夜王笑回府,卻見淳寧正在與錢朵朵商議著什么,見到王笑回來,淳寧想了想,問道:“夫君,我想找幾位女先生教我下棋、繡花等技藝,夫君覺得可好?”

  “嗯?這種時候,眉兒若想學這些,我那些公文怎么…”

  王笑話到一半,忽然反應過來,在淳寧額間輕輕一點,笑道:“眉兒好聰明。”

  這批紅之事不像別的公務能交給外臣處理,因為這本來就是外臣處理好了以后、讓他審閱的。

  批紅之權交給誰,誰就可能成為山東最有權勢之人。由淳寧找些女先生進府,自然可以減少很多被人纂權的風險。就算那些女先生里有人是武則天再世也難以做到,畢竟眼下時局又不像唐初那么好。

  當然,倒是有被淳寧纂權的風險,不多,一點點。

  王笑想到這里,打了個哈欠。心道:“反正這天下本來就是眉兒家的,眉兒要是有這心思且能做得到,由她養我也蠻好。”

  事情便這樣荒唐地定了下來,王笑與淳寧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心公務…

  次日,玉漱泉畔的宅院里。

  宋蘭兒一邊抄錄錢朵朵的稿子,一邊抬頭問道:“公主殿下想學棋藝?”

  “嗯。”錢朵朵點點頭,道:“殿下想找些通讀詩書的女子作伴。”

  “這事好奇怪啊。”宋蘭兒道:“你和纓兒不就是在和公主殿下作伴嗎?而且濟南城有人棋藝比得上殿下?”

  錢朵朵與纓兒對視了一眼,只見纓兒點點頭。

  于是錢朵朵又說道:“這件事我與你們說了,可萬萬不得說出去。”

  “好啊好啊。”宋蘭兒點點頭,又轉頭看向左明靜姐妹。

  “我們自是答應不說出去。”

  “真的不能說出去的。”錢朵朵又鄭重交代了一句,方才低聲把事情說了。

  宋蘭兒微微有些詫異,驚訝道:“那這…就不是相當于司禮監的大太監嗎?”

  “不一樣的。”

  “哪不一樣啦?”

  “就是不一樣的。”錢朵朵大急。

  左明靜忙道:“蘭兒你別胡說,這樣的話是大僭越,既給國公招禍,也給你自己招禍。這句話你們都忘掉,再也不許對人提。”

  她一說,宋蘭兒才反應過來。

  也就是因為宋氏兄弟在家中議談時,常說王笑獨攬大權。她才下意識說了出來,但如今齊王都只是齊王,王笑只是國公,豈能用‘司禮監’來比作。

  “知道啦,我不亂說就是。”

  左明靜又道:“朵朵,這樣的事,即便是對我們你也不好說出來的。”

  “明靜姐,我是想引見你們給公主殿下。”錢朵朵道:“我覺得殿下想找的就是你們這樣的…”

  左明靜搖了搖頭,笑道:“我連軍機處也沒能考上,如何能去給殿下參謀政務。”

  左明心亦是搖了搖頭,帶著些澀然,道:“我不行,我得要…養胎。”

  “啊?!”

  另外幾名女子紛紛驚訝起來,圍著左明心問了好一會話。

  許久之后,錢朵朵才想起正事,又向宋蘭兒問道:“蘭兒你呢?”

  “我不去。”宋蘭兒道:“我要去考宣傳處。”

  “宣傳處?”

  錢朵朵微微一愣,她自然是知道宣傳處的。因為這個衙門就是前幾天王笑看到她的書稿之后臨時起意要構建的。

  包括刊行書籍、引導民間輿論等宣傳處的職責,允許女子任事,效仿軍機處舉行任職考試…這些細則,錢朵朵也參與了討論。

  但她沒想到宋蘭兒會決定去考。

  “前次軍機處的考核我沒通過,但我想過了,我確實不適合參議軍情。”宋蘭兒又道:“但是,這一次宣傳處的官職,我勢在必得。”

  說罷,宋蘭兒揮了揮手,道:“只有我考上了,才是真正算是有女子出仕為官。上次秦小竺以將門之女的身份入職軍機處,根本就不算。”

  錢朵朵想了想,低聲道:“蘭兒你一定能考上的。”

  “你怎么知道?”

  “因為…因為…是我閱卷啊。”錢朵朵微微有些窘迫,又擺手道:“其實也不是我,但這類事情,他…他都是不親自看的,一般都交給我。”

  她們雖從沒討論過錢朵朵跟了王笑這件事,但都心知肚明,自然也知道這個“他”是誰。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備考,卻還不如錢朵朵一句話,宋蘭兒頗有些泄氣。

  雖然她還未入仕,這也算是提前體會到仕途的黑暗不公。

  但宋蘭兒很快振奮起來,咋咋呼呼道:“那朵朵你一定要點中我啊,這次我要大展腳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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