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棵赤松,枝繁葉茂。
樹梢上,王笑看著眼前的惡鬼面具,一瞬間想到了很多。
——是我已經死了?還是失血過多出現了幻覺?
該是死了吧,又穿越到和小竺去劫刑部大牢的時候了嗎?或者在盧龍衛那天,因別人送來一個日本女子,她又戴這個面具來嚇自己。
真是個奇怪的小丫頭…
但穿越重來又能如何,自己也沒有能力做到更好了。
連個金手指也沒有,差評。
下一刻,那幅惡鬼面具后面的秦小竺哼了一聲,似乎有些抱不動他。
聽著大樹下的殺喊聲,王笑回過神,問道:“你…怎么…來了?”
“你不知道我的絕技嗎?”秦小竺道,“我飛上來的啊。”
王笑便想到白義章銀子那次,秦小竺如燕一般飛過天空。
可惜,豬八戒不在了…
秦山湖被一群清兵圍住。
他身邊的楚兵越來越少。
依他的身手,如果想獨自突圍,也并非沒有一線生機。
但他不想逃。
眼見鰲拜一刀向王笑劈下,他毫不猶豫便擲出了自己手中的武器,為王笑擋下這致命的一刀。
接著便見樹冠上竄出一個鬼面人,一把將王笑提到樹上。
“小竺?”
秦山湖微微一恍神的功夫,差點讓一個清兵抹了他的脖子。
他沒了武器,在戰陣中便有些艱難起來,拼著挨了一刀,反手奪過一把單刀。
這單刀對他而言太輕,并不順手,秦山湖便又擲向鰲拜。
接著他快步沖過去,撿起自己的大刀又向鰲拜劈下。
鰲拜正想向樹上爬,一個跟斗便翻了回來,大腳踹在秦山湖背上,竟是將他踢得吐血。
秦山湖沒想到這個跟狗熊一樣的漢子能這么靈活,挨了一腿便是一個踉蹌,摔在樹干上。
他心知不敵,便存了死志,只打算在死前將這棵大樹守住。
既已到絕境,唯死而已!
下一刻,林外有廝殺聲傳來。
馬匹悲鳴…
“攔住他們!”
“快放箭!”
清軍瘋狂的叫嚷聲響起。
“殺啊…”
馬嘶刀鳴間,秦山湖似乎聽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洪亮而威嚴,就好像自己年少時聽到的…大哥的聲音。
“童老五,領一千人到林中支援!”
“是!”
“其他人,沖亂建奴陣線!”
“是…”
秦山湖愣在那里。
他不可置議地張了張嘴。
“大…大哥?”
鰲拜已殺紅了眼。
但凡有楚兵想要攔他,便被他一刀劈開。
在他身后,清兵已向這邊匯聚過來。
直覺告訴他,那個被自己一箭射成重傷的小兔崽子就是這次入寇的罪魁禍首。
絕不能讓他逃了。
“放箭!”
鰲拜一指樹梢,箭雨便向那上面襲去。
下一刻,一隊騎兵沖入林中,當先一匹大馬沖著他便撞上來!
鰲拜大吼一聲,竟是凜然不懼,提起刀便向馬頭斬過去…
楚軍皆是一驚。
——瘋子!
馬上的騎士手中長刀亦是刺過來,借著馬速和自身的力道,勢若奔雷,直指鰲拜。
“啊!”
雙方都在大吼。
“嘭!”
一聲巨響,帶著熱氣的馬血激射開來,漫天血雨揚揚灑灑…
碩大的馬頭掉在地上。
馬軀帶著慣性向前沖去,轟然撞在樹干上。
那馬上的騎士渾身濕透,一片殷紅淋漓,身子撞在自己的刀柄上,竟已被刺了個透。
戰場似乎凝固了一下。
所有人都呆住。
接著,清軍中響起巨大的歡呼。
“巴圖魯!巴圖魯!”
童老五大怒,趁著這一瞬間,縱馬狠狠撞在鰲拜身上。
接著手上大刀劈下。
“鐺!”
火星飛濺。
“嘭!”
又是一聲巨響。
鰲拜終于飛了出去,濺起一片枯葉。
童老五卻也不好受,他跨下戰馬的頭骨撞在鐵甲上,血流不止,長嘶了一聲便跪倒在地。
那邊鰲拜卻已爬了起來…
“不要戀戰!快走!”
“四將軍!上馬…”
樹梢上,秦小竺瞄見童老五隊伍中間帶了一批空馬,抱著王笑便躍下去。
“吁”
“走!”
“快!建奴越來越多了,別讓他們合圍…”
天空中有蒼鷹飛過。
俯瞰望去,便能見到清軍對這片山林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像是一個大布袋,人數雖多,戰力卻不集中。
而四千楚騎便像一把匕首捅開這個布袋,從中撈出了一點東西,接著從破洞中突破出去。留下一地的尸首…
鰲拜沖出山林,望著他們逃竄的方向破口大罵。
“哪里來的人?都跟爺追!”
他拉下一個騎馬的清兵,翻身上馬,一馬當先便向楚軍追去…
兩撥人馬在山路間飛奔,雙方都不惜馬力。
馬蹄不停飛揚,時不時有戰馬哀鳴一聲,力竭倒在地上。馬上的騎士還沒來得及站起,便被追上來的清兵一刀砍倒…
也有騎士跑著跑著,突然被箭矢射中,栽下馬來,空馬哀鳴一聲,調頭跑入一邊的山林…
“追上他們!”鰲拜大喊著。
日頭緩緩西落,灑下一地金黃。
前方,是一條斷崖,崖上架著一段鐵鎖木橋…
鰲拜望眼看去,知道這是敵人預先留好的退路。
“提速!不能讓他們跑了!”
楚騎已開始過橋。
四千多人的行進速度便慢了下來。
鰲拜看準時機,一揮手便喝道:“沖鋒!”
“殺!”
卻見前方的楚騎中分出五百人來,轉身迎向清兵陣列。
“殺…”
雙方兵馬轟然撞在一起。
鰲拜目光看去,只見這批楚軍個個都是上了歲數的老兵。眼神兇悍,卻也帶著老態。
“沖破他們!別讓他們過橋…”
破風聲中,一個老兵的大刀已向鰲拜劈下來。
鰲拜冷哼一聲,打心眼里覺得這刀速太慢,隨手便揮刀要斬落這個老兵。
下一刻,出乎他意料的是,那老兵竟是避也不避,硬生生接了這一刀!
“噗”的一聲,鰲拜的長刀劈進對方體內,刨開半片身軀。
那老兵一聲痛叫,竟是一手死死握住鰲拜的刀柄,另一手刀勢一變,陡然狠狠劈下來!
“老狗!”
鰲拜這一驚非同小可。迅速丟刀,向后避了避。
“呼”的一聲,那老兵一刀劈空,整個人栽下馬來,再無聲息。
接著,又有人向鰲拜沖來,竟又是類似這樣不要命的打法。
縱使鰲拜兇猛非常,卻也不愿與這些人廝殺,策馬退入戰陣,指揮漢軍旗去圍殺這些人。
隨著五百老兵一個一個死去,那邊楚騎大部竟已絡繹過了鐵鎖橫橋。
鰲拜大怒,指揮親衛沖上橋與楚騎廝殺。不時有人掉落深崖,慘叫聲在山崖間回蕩開來。
他自己卻不追過去,只在崖邊怒吼,聲音響徹峽谷。
“追上去!一個都不許逃!”
下一刻,橋上的楚兵竟也不再逃,回過頭看向清兵,眼中俱是殺意與嘲諷。
“爺爺們便拿這條老命,換你們這些狗東西的命!”
鰲拜眼睛一瞇…
下一刻,轟然一聲巨響,爆炸聲中,整條鐵鎖橋斷開來。
橋上楚軍與清軍紛紛向山崖下掉落下去,如餃子鍋一般。
鰲拜只覺怒火沖上火頂,似要將那條辮子都燒著。
他忿然砍下一個楚軍尸體的頭顱,狠狠摔在地上…
“爺就知道!爺就知道!”
“看到這破橋,爺就知道你們要這樣,狡猾的狗東西!該死的南蠻子!”
“該死!”
“繞過去追!不許讓他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