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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布局者

  九月三十日。

  被請來王家村的唱戲的瑞福班先行回了京城。

  這些伶人唱了那么多年戲,各種事情見得也多,又知道京城水深,便對昨夜在王家村發生的事絕口不提。

  扮穆桂英的顧回芳卸了臉上的妝,換上自己的衣服,便從一個顛倒眾生的女子變回了白凈男子。接著,他出了戲園,往內城走去。

  他扮上相后比女子還媚,京中少有人不認識。但此時以本來面目走在路上,卻沒人能認出他來。

  確定沒人盯著自己,顧回芳施施而行,一路進了溫府。

  此時正是中午,溫容修、溫容信兄弟正好都在府中,顧回芳便將昨天所見之事,事無巨細地向二人娓娓道來。

  溫容信臉上帶著聽故事般的平靜神情,直到聽到有奮武營兵馬前往救援時神情才有些異樣,又讓顧回芳著重描述了一遍這十幾人。

  待整件事細細說完,顧回芳告辭而去…

  “奮武營?她竟還敢回來。”溫容信自語了一聲。

  “二弟說的是誰?”溫容修問道。

  “有一伙唐中元的暗探在京中活動,為首者是個女子,名叫唐芊芊。”溫容信道:“我們想要南渡,唐中元也巴不得我們南渡,因而彼此有些合作,比如我們需要馬匹、他們需要庇護。總之這一年來還算合作得不錯。”

  “上次京營出了些亂子,我們一時調不開人手,便托她去擺平。事情確實是平了,沒想到,昨日首輔大人收到孫將軍急報,道是有人冒充京營奮武營游擊,偷了宣大一線的布防圖…”

  溫容修忍不住笑了起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反賊中出來的鄉下女子,不懂規矩,不足與謀。”溫容信搖了搖頭,苦笑道:“首輔大人從來沒吃過這樣的虧,這次被人這樣耍了,也有些生氣。”

  “她竟還敢回來?”溫容修道。

  “她是王笑的姘頭。”溫容信譏諷道:“女人嘛,被些情情愛愛遮了眼,連命都不要了。”

  溫容修搖了搖頭,并未將這事放在心上。

  “說正事吧。”溫容修道:“為兄沒記錯的話,死在王家村那個…巡捕營袁慶,是兵部齊向新的人吧?”

  “不錯,就是我們這邊的老鼠屎。”溫容信道。

  “王家村不是你下令屠的吧?”溫容修問道。

  溫容信冷哼一聲,頗有些不快:“在大哥眼里,我就這種水準嗎?”

  溫容修不以為意,沉吟道:“布局者拉攏袁慶來對付王笑,這是要禍水東引給我們了。”

  溫容信臉上帶著鄙夷的神情,道:“他低估了王笑,也低估了我們。”

  溫容修便道:“不妨猜猜此事是誰做的。”

  “沒什么好猜的,撇開動機不談,只看這破水準就知道。”溫容信再次面露鄙夷之色:“布局得如此拙劣,處處顯著一股子小家子氣,一看就是個連科舉都考不上的酸儒所為。”

  說著,他忍不住譏諷道:“連朝堂都沒見過的井底之蛙,吃了權貴家幾口供奉,便以為自己是懷才不遇,其實就是個紙上談兵的蠢材。”

  溫容修臉上便也露出了文人相輕的笑容,但還是道:“阮洽那人討厭歸討厭,當年還是有些才華的。”

  “當年歸當年。”溫容信道:“我與兄長入仕十年,又得老大人教誨,早不將他放在眼里。只看昨夜這一局,恭王用人,差陛下遠矣。”

  溫容修點點頭,轉過話題,嘆道:“王珠果然收買了高成益。”

  “他收買了誰我都不意外。”溫容信道:“說起來,我確實沒想到王家能贏了文家。往后與王珠過招,還要再小心些啊。”

  “沒有往后了。”溫容修道。

  溫容信一愣。

  溫容修道:“太子還在臥病,他這次給嚇得狠了,經不起再來一次…至于王珠,到了卸磨殺驢的時候了。”

  溫容信苦笑道:“好吧。”

  “二弟既然嫌棄阮洽布局拙劣,不妨親自布一個。還是那一個要求,用最小的力,拿最大的好處。”

  “好。”溫容信道:“三日后,淳寧公主大婚,依制將由太子代陛下前往公主府賜宴,王珠必會親手刺殺太子。”

  “你如何知道?”

  溫容信道:“我了解他。這些年來,最開始他只是想要太子死,但慢慢的,他想要的更多,想要讓周肇痛苦、也想要親手動手。我甚至知道他會用火銃,也知道他不會第一槍就打死周肇,他會算好時間一槍一槍…我甚至閉上眼就能看到那個畫面。”

  溫容修點點頭,問道:“然后呢?”

  “我們在他動手前拿下他。”

  “就這樣?”

  “就這樣。”

  “這計劃…未免太簡單了。”

  溫容信道:“越復雜的計劃變數越大。我的計劃雖簡單,卻是我盯了他三年半才能如此了解他。”

  溫容修想了想,問道:“王珠不是莽撞的人,這樣的刺殺,他打算如何讓家人逃脫?”

  “忠勇侯本說好將宅子賣給王家用來作公主府,大哥知道此事最后為何沒成嗎?”溫容信道。

  “聽說是忠勇侯并不打算賣,只是在耍王家。”

  溫容信道:“我一開始也這么以為,但這兩天忽然想到另一種可能。”

  “另一種可能?”溫容修思量了一會,倏然站起,沉吟道:“你是說…王珠在公主府修了暗道?”

  “不確定,但很有可能。”溫容信道:“假設說,從王笑被選為附馬那一天開始,王珠就拿了他爹什剎海那套宅子的鑰匙,在里面修建暗道。然后假意與忠勇侯買宅子,一邊談,一邊派人騙忠勇侯王家還愿意出更高的價。等到最后,便稱時間來不及了,將公主府定在什剎海那套宅子。”

  “等到公主大婚時,他幾槍崩了太子,自己挾持公主從暗道離開。那邊則讓王珍帶家人以神樞營的名義出京,或者干脆藏在神樞營里等風聲過后再出京。若非是我們,誰能想到?”

  溫容修沉吟著,思考著這一種可能:“若是如此,我還是小瞧了王珠。”

  “他也進益了,可惜,他在明,我在暗。”溫容信灑然一笑,道:“這個局,我們要出什么力呢?不過是帶著人上門喝趟喜酒。至于好處,你我擒獲預謀刺殺太子的兇手,大功一件,也不枉多年綢繆。另外,錦衣衛是以追查太子案的名義成立的,張永年卻與兇手來往匪淺,到時正好借此將錦衣衛掌控下來…”

大熊貓文學    我非癡愚實乃純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