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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大逆子

  聞道書院連休兩日。

  王珍今日也不出門,頗有些閑適地斜倚在藤椅上。

  一襲白衣,一卷書,一壺清茶,一盤瓜果,一嬌妻,一美妾。

  一兒一女請過安便出去玩了。

  王珍捧著書卷看著,潭香坐一側,時不時剝個果子喂他,陶文君則多在桌前對賬。

  王珍一手執卷,一手把玩著潭香的玉手,眼睛落在書上,嘴里咬了果子。

  “呵。”

  潭香便問道:“夫君笑什么?”

  “笑書中的和尚。”王珍道。

  他便將手里的書卷攤開,把封面給潭香看了看。

  “醒世…梧桐影?”潭香微微有些疑惑,道:“這是什么書?”

  王珍道:“說的是六根不凈的和尚的風流事,所為‘覺后禪’。”

  陶文君轉過頭,嗔道:“歇了兩天,卻是在家里看…這樣的壞書。”

  王珍笑道:“我和潭兒不是在等你忙完一起嗎。”

  “去你的,老大不小了,沒個正經。”陶文君轉頭理賬,不去理他。

  王珍便對潭香道:“上次那位翰林院大人,贊過‘不已齋’名字的那位,你還學過他的樣子,記得嗎?”

  “記得。”

  “何良遠何大人,前幾日他將這本書禁了。”王珍道:“若非他禁了這本書,我還不知道竟有這樣的好書。”

  陶文君又轉頭罵道:“也就是你,因人家禁了,便特意找來看,難怪翰林院的老大人不點你中榜。”

  “便當我是腦后有反骨好了。”王珍笑道:“各花入各眼,這書中佛法便如這世間禮教規矩,拘得住一些人,卻拘不住所有人。”

  “這書中和尚漁獵女色,是為可恥,但事為真事,禁了書又能如何?此書寫的是淫事,書名卻有‘醒世’二字,頗有些發人深省…”

  陶文君罵道:“掛羊頭賣狗肉的東西,就是該禁了。”

  潭香反正是不懂這些的,只看著王珍侃侃而談的樣子頗覺崇拜。

  正說著,卻是王珰來求見,王珍只好出去見他。

  過了一會。

  王珍微微皺著眉回來。

  陶文君亦是在皺眉。

  “珰哥兒找你何事?”

  王珍道:“他想娶身邊的丫環,求我勸勸二叔二嬸。”

  陶文君隨口道:“納個妾的事,二嬸有什么不依的。”

  “不是妾,他要娶碧縹為妻。”

  “那怎么行。”陶文君道:“我們王家是何樣富貴人家,他怎么能娶丫環為…”

  “我答應他了。”王珍擺手道,“這孩子慣是個沒正形的,如今能有擔當也算好事。”

  陶文君急道:“你怎么能答應他?別的不說,你一勸,不管事成不成,平白就得罪了二叔二嬸。回頭落下話柄,說你這個東府長子就是蓄意讓二房出丑,而且你是他的先生,人家還說是你教的。鬩墻之禍便是由此而起…”

  王珍擺手笑道:“你說的我明白,但你這是小道。要規避鬩墻之禍,不是靠這樣的小聰明去躲家族間的糾紛。”

  陶文君一愣。

  王珍負手道:“教導兄弟,讓他作有擔當的男兒,這才是家族長盛久興的正法。唯有行這樣的世間大道,才能走得更遠。明白嗎?”

  潭香看著王珍,又是眼睛一亮。

  若是十年前,陶文君許是能被他哄住,此時卻是罵道:“你少賣弄,娶丫環這樣的事說破天也是沒理。你還能掰扯到世間大道?還正法?你自己都還是個看的。”

  “總之此事你別管了。”王珍自嘲一笑,又問道:“你又有何事為難?”

  “還不是在操辦你弟弟的婚事。”陶文君道:“父親答應了宗人府,淳寧公主的府邸由我們家來置辦…本來說好的,忠勇候的宅子會賣給我們,可是現在婚期日近,候府還在拿捏價格。”

  “還在拿捏?”王珍有些詫異,“我們給的價可不低。”

  “何止是不低。”陶文君皺眉道:“談到現在已比市價還高了三成,本來說好今天能定下來,沒想到又翻悔了!”

  她說著,愈發著急起來:“過幾天宮里便要置床柜器具進去,那么大的宅子還得灑掃。被候府這么一鬧,找別的宅子已經來不及,只能再任他加價了。王八蛋!”

  王珍搖頭道:“別去加了。忠勇候就沒打算賣,故意拖著我們的。”

  陶文君一愣,喃喃道:“不會吧?”

  “必是的,找別的宅子吧。”

  “可是,這是公主府啊,”陶文君道:“京城里這等規格的攏共有就沒幾家,愿意賣的就更少了…”

  王珍道:“這本該是宗人府置的,現在我們來置,自然不會再有那等規格,差不太多便是了。”

  陶文君頗有些遺憾。

  ‘崔氏久病未愈’,自己以附馬‘長嫂如母’的身份操辦這場婚事,本是要大出風頭的。

  現在宅子達不到規格,風頭便小了不少。

  但王珍既然這么說了,她也知道只能這樣了。

  “但降些規格的,現在買也來不及了。”陶文君依然眉頭緊鎖,過了一會又道:“聽說你前些天從公賬上支了三萬兩買宅子,能用嗎?”

  王珍道:“那不是什么大宅,是吳培的宅子。”

  “吳培的?就我們家南邊的那個?!”陶文君大驚道:“那那那宅子三千兩就夠了!”

  “我知道。”王珍擺手嘆道:“本是賀琬買下了要與我作鄰居的,如今他出了些事要用銀子。”

  “你知道就行。”陶文君對他外面這些事不關心,皺眉道:“我臨時去哪里置大宅子…”

  過了一會。

  夫妻倆忽然心有靈犀地對望了一眼。

  “爹上次可是說過,他在什剎海有套別院,那地段,又是爹置的宅子,還用說嗎?”

  王珍苦笑道:“我要把二叔和爹一起得罪了?”

  “兩樁得罪人的事,你讓二弟替你分一樁…”

  “逆子!”

  杜康齋中,王康長須一抖,大喝道:“你跪下!”

  王珠卻是不跪,淡淡道:“不過是個宅子罷了。”

  王康白眼一翻。

  不過是個宅子?

  那是老子養老用的私產!

  之前是愿意拿出來,是因為大不了從公賬支錢再買一處。

  現在酒業生意也不做了,賬又被你這逆子把持著,老子還能支到錢嗎?

  關鍵是,給老大或給老三,這能一樣嗎?!

  王珠卻是知道他心里怎么想,淡淡道:“孩兒拿逸園與父親換,再補銀子給父親。”

  “補銀子?你整個人都是老子生的!還有,你逸園什么地段?我景園什么地段?前海湖畔,與皇宮一水相依。鼓樓西接后湖灣,銀錠橋橫夕照間,我那景園正是處在這一灣之上,上了樓閣還能看到銀錠橋。若無機緣,你有再多銀子都買不到!”

  王珠道:“正是買不到,孩兒才來向父親討要。”

  “滾出去!當時愿意給了老大,只因還是在我王家代代相傳。你拿去給老三?那是送給別人家!我告訴你,絕無可能!”

  “我,絕,不!”

  王珠道:“是父親你答應宗人府,由我們置宅的。”

  “當時是。但現在老子還是這一家之主嗎?又是哪個孽畜把老子圈起來的?”

  王康說著,負手昂然道:“老夫現在被圈養起來了,不管事了。”

  王珠:“…”

  “怎么?有本事來搶啊。”王康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你就想借機賣了老子在京城的產業,逃到南邊去,老子竟生出你這樣的孬種。”

  “你們禁了酒,老子還敢當這京酒商會的會長。你們想逃,老子卻不會逃。哪怕萬一反賊殺進京,讓他砍了老子的頭罷了,老子就是死了,血也要灑在祖宗的產業上面!”

  “我知道你這逆子的手段。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偷我的地契,我一頭撞死給你看!”

  一席話,聲破云霄。

  王笑進來時便聽到了這最后幾句話,忍不住贊道:“爹你好剛啊。”

  爹你別叫王康了,不如改名叫‘王剛’吧。

  王康見王笑一臉的笑意,愈發生氣起來:“逆子,你還沒入贅出去呢,就想替丈人家奪你親生父親的財產不成?”

  王笑收斂笑意,頗有些無辜地道:“孩兒冤枉。又不是孩兒自己要尚公主、又答應宗人府置宅的。”

  王康無言以對,只好憤憤瞪了王珠一眼。

  老夫當時也是被老二這個逆子騙了。

  “反正你休想要老子的宅子。”

  “我不管這事。”王笑卻是道:“爹,跟我走吧。”

  “去哪?”

  “汪公公來了,請我們進宮見老丈人。”

  王康一愣。

  王笑道:“爹與京酒商會公然反正禁酒令,老丈人要狠狠地懲治你。”

  王康身子一抖,臉色一下變得慘白,道:“我冤枉的,是那些人唆使我的!”

  “哈哈,開玩笑的,孩兒已經替爹求過情了。”王笑又道。

  以前癡癡呆呆,現在瘋瘋顛顛,這也是個大逆子!

  王康深吸兩口氣,回屋換了件嶄新的衣裳,又讓丫環給自己梳了頭,再將胡子理順。

  如此打扮得工工整整,他方才出來。

  “有本事再圈禁老夫啊。”

  這般對王珠冷哼一句,王康才領著王笑,邁著鄭重的步伐,朝院外走去。

  老夫也能去皇宮里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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