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備馬!本官要親自出城一趟。”
夜晚的街道少有行人,遠遠聽見了馬蹄聲更是早早躲避。
宋立德策馬疾行,很快就來到了涼州城南門。
相較于北門守備森嚴,南門雖然也有盤查,但終究是要松懈一些,再加上宋立德知州的身份,沒費多少周折就出了城去。
再往西行兩里地,一戶孤零零的農家,宋立德駐馬門前,走上去輕輕敲門。
“誰啊?已經休息了!”
屋內傳來了不耐煩的男聲。
宋立德沒有回答,繼續敲門。
隨著“吱呀”一聲,露出了滿是皺褶的半張臉,對上了宋立德的眼睛。
那人趕緊又伸出了腦袋,左右掃視了一遍,方才敞開大門,諂媚地笑道:“宋大人,快,里面請。”
房屋之內,隱隱聽見“咕咕”的叫聲,隨著一點燈光逐漸升起,照出了簡陋破舊的陳設。
“我要送一封信,到武國的軍帳,越快越好。”宋立德淡淡地開口。
“飛奴早已備好,宋大人只管交給小人便是。”
“不可,這次我要親自寄出。”
那人愣了愣,隨即略微躬身:“那小人這便將它取出。”
里屋的房門被打開,咕咕的聲音越發清晰。
“這只是短程最快的,不消兩刻就能送達。”
一邊說著一邊拎出了一只信鴿。
宋立德取出信箋,放進腳上的竹筒之中。
“一會兒你護著我,再去一趟兩界嶺。”
那人不解道:“宋大人,明明已經放出飛奴傳書了,為何您還要親自走一趟?”
“你懂什么?”
宋立德瞪了他一眼。
“一封求快,一封求穩,務必要又快又穩地交到趙將軍手上,此事辦好了,往后我等才有安身立命的本錢!”
“全聽宋大人安排!”
屋外荒廢的田野里,信鴿在宋立德的注視下越飛越高。
屋舍田野變得越來越小,涼州城的輪廓逐漸顯現:城南的廢墟,隱隱還散著煙塵;城東與城中,不時能聽見些縱酒放歌的聲音,完全不似城北,十室九空,僅留下了些不便避難的人家。
街道上本是死氣沉沉,此時居然見到一輛馬車駛向城西,最終在弘武會門前停了下來。
“張...江大人,有人來訪。”
錢三才瞪了一眼,孟超趕緊改口。
大廳之內,癸水堂眾人正在議事,氣氛略顯壓抑。
張勇看得一笑:“行了吧許會長,隨我一起去看看?”
“不必了,我自個兒進來了。”
未見其人,已經聽見了馮誠意爽朗的笑聲。
眾人趕緊起身相迎。
看門的全是馮誠意的部下,自然不敢阻攔這位總兵大人。
看見一左一右,跟在馮誠意身后的弟子,錢三才笑道:“原來折騰了半天,這弘武會反倒姓了馮。”
“錢會長不必如此。”
馮誠意腳下生風,進入大堂。
“事發突然,我接到重要消息,這才急著過來。”
樂欣顏解釋道:“馮總兵,他這人就這樣,你別理他,趕緊說說是什么消息。”
馮誠意找了一張椅子,隨便坐下。
“這第一件嘛,宋立德連夜出城,想來是你們的作為了?”
見張勇與錢三才點頭,馮誠意接著說道:“第二件,是京城來的消息,范文遠范將軍領五萬精兵來援,五日后即可抵達涼州。”
張勇一驚:“五萬?五萬夠嗎?武國不是有三十幾萬人?”
“人家說多少,你就真當多少啊?”
馮誠意略顯擔憂:“據險而守,五萬足矣,關鍵在于到底有沒有五萬人,輜重如何。還有便是,咱們守不守得了五日。”
“武隊應該是在十日后全數抵達,但是他們應該也收到了增援的消息,絕不可能坐視范將軍抵達涼州才出兵,更大的可能,是提前動手。”
孟良問道:“您是說隧道襲擊?”
馮誠意一抬手:“隧道襲擊一事,我們已有防備,不足為慮,重點是襲擊之后。”
轉而又問向張勇二人:“你們接觸過宋立德,可否知道敵軍何時進攻?”
張勇略作回憶:“據宋立德的傳信,隧道兩天之后才能貫通。”
“兩天......也就是說抗住了這次襲擊,還得再守城三天......”
馮誠意眉頭緊鎖,張勇不禁有些好奇:“咱們涼州城的兵力有多少?”
“......不足三千,還得算上輔兵與剛征招的新兵。”
大廳內一片沉寂。
張勇笑了笑:“有援軍總是好事嘛,等撐過五天,就苦盡甘來了。”
“所以,接下來的部署,全以拖延為主。”
“馮總兵有何計策?”
馮誠意環視一圈,嚴肅地說道:“首先,隧道的敵軍得放進來。”
“什么?!”
眾人驚呼出口。
在他們原本的計劃里,等到武國回信后,會在隧道之中布置陷阱,如此一來,守住隧道輕而易舉,但如今居然要把人放進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如果在隧道里將人截殺,敵人很快就會發現異樣,轉而強攻正面。”
馮誠意目光炯炯地看向眾人。
本章未完,請繼續閱讀下一頁 當前第1頁/共2頁</spanZ
“但若是引入城內,分批截殺,一來可以消滅更多的敵人;二來,城中巷戰,跟更發揮我方的優勢;第三,對方不會反應得太快,能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見孟良等人還在思索,馮誠意急道:“敵軍勢大,分毫必爭才有一線生機,況且咱們提前做好準備,在必經之路上伏擊,并不算太難。”
孟良看向對方,沉聲說道:“先就這么定吧,但戰場局勢瞬息萬變,我首先要考慮自家兄弟的安全。”
“放心,伏擊以我的部下為主,癸水堂的各位從旁協助即可。”
馮誠意眉間稍緩:“那接下來,咱們就來說說這兩日該作何準備。”
就在弘武會的討論檔口,另一邊,宋立德趕到軍營,在士兵的帶領下來到帳前。
“宋知州,趙將軍在軍帳里,你進去便是。”
宋立德喉結滾動,巍顛顛地掀開帳門,便被洪亮的聲音嚇得一哆嗦。
“宋先生請進。”
宋立德挪步坐下,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引得眾將士一陣哄笑。
“肅靜!”
趙將軍呵斥一聲,接著說道:“你的傳信我已收到,正好,城西隧道之事,陳將軍有新的命令。”
宋立德躬身問詢問:“不知陳將軍有何吩咐?”
“我們想,一日之內,將隧道貫通。”
“一日之內?!”
宋立德有些驚訝:“趙將軍,并不是下官有所怠慢,就算是再增派人手”
趙將軍連連擺手。
“誒,宋先生多慮了,我等不至于強人所難,老楊,你給他解釋解釋。”
“是!”
一人抱拳起身:“經由工部指點,我們已經找準了方位,陳將軍下令,由兩界嶺這邊同時動工,便可縮短一日貫通隧道。”
趙將軍淡淡地說道:“此事只是告知于你,以便你早做安排,并非是與你為難。”
宋立德鞠躬高呼:“武國天恩浩蕩,將軍又如此體恤,實在是我等之福。”
“以后便同為武國之人,宋先生這話見外了。若你這邊沒什么異議,那就這么定下了。”
瞧見宋立德面露喜色,趙將軍滿意地轉向其余將士:“老楊,這事就交由你去辦了,啟國已經派遣五萬援軍,務必要趕在增援抵達之前拿下涼州。”
“是!”
“孫朗將,先鋒營能否出戰?”
“聽候將軍差遣!”
“好,曹長史,將明日部署抄錄一份,交予宋知州。”
“是!”
命令一項項發布,肅殺之氣逐漸彌散開來。
“諸位,聽我一言。”
趙將軍敲著桌子,高聲說道:“啟國之險要,只在涼州,涼州一破,便任憑我軍長驅直入,還望諸位把握良機,加官進爵就在眼前!”
“謹遵將軍號令!”
聲震軍帳,連宋立德也是漲紅了臉。
序幕已然拉開,兩界分隔之地,各家將士,兵卒,信心滿滿地開始戰前準備。
宋立德策馬狂奔,一手緊緊按住胸口的事物,狂喜之色溢于言表。
心隨平野闊,鬢角任飛揚,趙將軍一句“同為武國之人”,讓戰戰兢兢的宋立德心頭一定。
遠處涼州城的輪廓隱隱顯現,今朝得見都順眼了許多。
“還得將此事告知江大人才是。”
冥冥之中似乎時來運轉,就連南門的守衛都很識時務,沒有多加盤問。
宋立德按住內心的激蕩,兜了個大圈,駕馬朝著城西趕去。
夏夜的涼州微風颯爽,紛繁的思緒也隨之平緩下來。
緩緩行至弘武會,大堂之中光線明亮,遠遠見著有人迎了上來。
“宋...宋大人,您怎么來了?”
宋立德微微一笑:“事情有變,我是趕來告知江大人,讓他早做安排。”
“事情有變?!還請宋大人稍候片刻,我去通傳一聲。”
說完頭也不回地奔向大堂,而后便沒了動靜。
宋立德摸了摸胸前的事物,好奇地觀望了一陣,就見到江濤大步行出。
“宋知州,多大的變動,竟然勞煩您又跑一趟?”
宋立德左右掃視了一遍:“我們還是進去再說吧。”
“那是自然,不如就到書房詳談?”
宋立德瞧了眼大堂中的光亮,跟著往一旁的書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