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第一站,是“未來”。
呃,準確的來說,是一間名為“未來”的幼兒園。
這家幼兒園很特殊,是專門為自病癥兒童設立的,已有十年歷史。
選址臨近楓大,園長的本意是能得到一些學生善意的幫助,然而事與愿違,“未來”反倒成了周圍大學生完成實踐活動的熱點地標。
大學生在每個寒暑假前都必須完成一個出校的實踐活動,可路太遠又覺得累,去工廠更覺累,思來想去,誒,附近不是有個自閉癥幼兒園嗎?省事又方便,面對小孩總比面對大人好,自病癥又何妨呢?
于是每每放假,“未來”都會成為各年級學生爭相實踐的地方,可是在去年,園長在突然之間就謝絕了所有大學生的活動申請,“未來”也因此漸漸淡出了楓大的視野。
而白瑜帶蕭瑟來的第一個地方,就是這里。
“未來”幼兒園,從外面看上去設施和裝潢都很完好,沒有尋常電視劇里“掉墻皮、長苔蘚”等等那種衰敗、貧窮的刻板形象,一個已經有十年歷史之久的地方能被照料成這樣,能看出這里的主人還是比較富有的。
“這里…就是你校外兼職的地方?”蕭瑟看著眼前這棟還算比較氣派的建筑,有些吃驚,現在的幼兒園都這么高級嗎?
“對,今天是我這周幫工的最后一天,正好來請個假。”白瑜輕輕輸入鐵門上的密碼,帶著蕭瑟走了進去。
門內有個小院子,院子里正坐著一個婦人,穿著普通,但氣質不凡。
“小瑜。”
“傅園長。”
門開了,里頭竄出幾個穿著各異的孩子,圍著白瑜就轉起圈來。
“瑜姐姐瑜姐姐——”
“好啦好啦,今天有沒有好好聽話啊…”白瑜俯下身,溫柔地摸了摸他們的頭。
在蕭瑟的視角里,白瑜倒是有點母儀天下的味道。
這時傅園長轉頭問他:“你是小瑜的男朋友?”
蕭瑟點頭:“是的。”
“小瑜是我十年來見過的唯一一個真正認真對待這些孩子的學生,她真的是個好孩子。”傅園長看向白瑜的眼神里,滿是欣慰與寵溺。
經由這么一說,蕭瑟心底沒來由地升起一股自豪感。
白瑜自身也是被領養的,對于這些因自閉而被疏離的兒童們,多多少少有些感同身受。
自閉兒童們很難對陌生人敞開心扉,并不一定是他們自身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出于相處時間的不足,這也是傅園長為什么近年來謝絕大學生實踐活動的原因。
每次活動都很成功。
大學生做到了他們力所能及的,也得到了他們想要的。
全心全意付諸了一天的心血在這些自閉兒童身上,拍幾張照片,寫一點報告,便心滿意足地回去了,甚至還滿心歡喜地認為自己帶給了這些孩子們一個美好的回憶,
但僅僅這些,對于存在心理障礙的孩子們來說,怎么夠呢。
“所以,您就謝絕楓大學生的訪問了?”聽完故事的原委,蕭瑟問傅園長。
傅園長點頭:“是的,‘未來’不缺錢,缺人。這些孩子打不得,脾性又古怪,很多在職工都受不了,都走了。即便我將現在的薪水都提高到最初的三倍,仍然很少有人來面試,所以我就想著遷址到附近的大學邊,但,我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蕭瑟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見白瑜那邊還是被孩子們纏得脫不開身,傅園長就問蕭瑟:“不如我帶你四處參觀一下。”
“好的。”
一班是稍微正常一點的班級,里面的孩子最多就是孤僻不說話,或者特別好動的,一般人還好應付,剛才圍著白瑜轉圈的就是一班的孩子。
二班略微嚴重一些,孩子們會明顯更加狂躁,且愛摔東西,不與人說話,舉止奇怪不合邏輯。
三班是最嚴重的班級,所需要的負責人是一班的三倍,三班的孩子稍有不慎甚至會自殘。
傅園長還給蕭瑟看了許多相冊,里面的孩子大多都沒有笑容,甚至連鏡頭也不看。
“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未來能拍一張所有孩子正常的合照。”
傅園長說這句話時,語氣里卻充滿了深深的無奈。
在某種程度上,自閉癥兒童本身并不危險,但如果讓他們在一種不正確的環境下畸形成長,那么日后一切都不好說。
“現在這里有多少工作人員呢?”
傅園長尷尬一笑:“今天過后,算上小瑜的話,就只有兩個人了。”
“啊?”
蕭瑟十分錯愕,直到園長給他看了幾張辭呈,他才反應過來。
撫養心理失常的孩子有多難,這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那,白瑜今天走后…”
“這個你大可放心,我不會讓工作擔擾小瑜的假期的,三班的幾個孩子我都已經送付另一家幼兒園了,寒假里這里的孩子不會太多,我一個人還算能應付。”
傅園長表示蕭瑟大可不必擔心他們的蜜月之旅。
哐當——
兩人聞聲抬頭。
樓上站著一個孩子,手里拿著不知什么東西將自己的雙手卷了起來,毫無聲響,也面無表情。
待人和善的傅園長突然臉色一變:“你怎么下來了?快回去。”
咚咚咚——
那男孩沒有應答,而是踩著很重腳步回到了樓上。
“他是?”
“哎…”傅園長嘆了一口氣,“這孩子叫付良。”
男孩名為付良,今年12歲。
2014年,他因持刀砍傷自己的妹妹而被國家機構定位為“危險”等級,必須住院接受治療,今年是他出院的第一年,但沒有任何學校愿意收留他,甚至連孤兒院也不愿意接受,最終,慈愛的傅園長選擇接下這個重擔。
傅園長本以為能慢慢改變付良,事實證明她錯了。
“未來”里有不少三班的孩子,但沒有一個像付良一樣,外表沉悶地可怕,行為舉止與常人無異,但總會在不經意間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舉動。
曾經有一次,上一秒還在廚房幫工切菜的付良,下一秒就對一個女老師舉起了手里的菜刀…
“他來這里的觀察期還沒結束,最好不要接近他。”傅園長對蕭瑟發出警告,在她眼里,付良就是個定時炸彈。
當蕭瑟再抬頭時,樓上已經沒有了那孩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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