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院,中樓。
“鈴鈴鈴…”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
“哇,你們可真慢啊!”
“這是誰呀?這么不客氣。我在走廊里聽到鈴聲才進來接的,有人接電話你還不滿意,掛了啊!”
“別,別!我是辦公室的小劉,這個電話是找人幫忙的。”
“是劉科長啊,看起來你是有急事啊!有啥可以幫忙的?”
那邊不知道誰接的電話,嘴碎得狠。電話里的聲音,劉杰沒有聽出來。
“是這樣,我們有個客人走丟了,估計走到你們中樓去了,你們那邊幫我截一下,我馬上過來。”
“穿啥衣服,長啥樣?是男是女啊!你這個人,迷迷糊糊的,做事太不靠譜了。啥也不告訴,就讓我們找人!”
“是個穿藍色夾克的年輕男子。”
劉杰現在只能忍,這次事件估計要傳遍全院了。早知道就不打這個電話,跑過來就是了。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笑料了。
“很年輕,好像新畢業大學生?”
“是啊,你看到他了?”
“看到了,我還以為是今年新分配來的學生提前報道呢。”
“他人呢?趕緊攔下來啊!”
“你這個電話來晚了,他往西面去了,我進來接電話之前,就走過去了。你給設備處打電話吧,他們肯定能把人攔下,因為他再走,人就出去了。
這是一個啥客人啊,怎么這么奇怪?在咱們這里從東面跑到西面,而且還在跑!不是想在我們樓里跑步來著吧。”
劉科長趕緊又給設備處打電話,客人終于在西樓停了下來。估計他也是跑累了,因為再跑下去,真的就從西面出去了!
他趕到的時候,看見客人已經在設備處的陪同下在西樓參觀了起來。
“成經理,可算找到你了。你怎么沒有跟著我們呢?”
“咋沒有跟啊,我一直跟著你啊。可你跑得飛快,我怎么都跟不上。對了,你去哪里了?到了西樓,就徹底找不到你的影子了,要不是崔處長找到我,我還在這里打轉呢。”
“你一直在追我?我跑了兩步是去按電梯去了,但我沒有往西跑啊!”
劉杰有些不明白了。
“不是大白天鬧鬼了吧!”
身后不知道誰說了一句話,把屋里幾個人都弄出一身雞皮疙瘩。
“我們還是回去參觀吧,這邊是設備處,跟項目關系不大,我們還是回東樓,參觀建筑處吧。”
劉杰強忍住不適,想趕緊把人領回去。
“不用了,我對設備設計也很感興趣。我在大二的時候就設計了一臺半導體設備,那是我發家的起點。今天我就在這邊參觀了,那邊合同完事了,你再來叫我!”
“你們還是真有緣分啊。那我回去了。崔處長,中午吃飯,就由你來安排了啊!食堂那邊我會打好招呼的。”
“放心吧,我們肯定安排好。”
高大的中年人給出了承諾。
不過走著走著,他就高興了起來。關于他的笑話不成立了啊!
鬧鬼的事情,肯定不能怪他啊!
不過為什么這個鬼要把客人往西樓引呢?真是奇怪啊!
走著走著,平常每天走的走廊,居然給他一種冷颼颼的感覺。
咦?不對啊,為什么會有鬼呢?
每天人來人往的辦公室有鬼?
這可真是見了鬼了!!!
間操休息。
“老陳,你也在這里繞圈啊!”
兩伙人轉了一圈,又見面了。
“是啊,我就是想看看這個鬼長啥樣,而且居然敢大白天出來!你呢?”
“可別提了,這幾天晚上都沒有人愿意加班了。所以我就想轉轉,看能不能想辦法破解。”
這幾天,一到間操休息,一幫人都不出去鍛煉了,而是在三個樓之間的大通廊里來回轉圈。
“我知道這個鬼長啥樣!”
人群里有個低低的聲音說到。
“你知道?你看見過?”
“我沒有看到過,但是他很肯定長得像辦公室的劉科長,要不那個客人也不會一直追個不停啊!”
聲音還是低低的,搞得周邊的人也說話小聲了起來。
“是啊!”
“你說的有道理啊!”
劉科長被調整了工作,被調到后勤處去了。
這股突然而來的謠言嚴重影響了單位的運行秩序,東樓和中樓兩棟建筑工作的處室,晚上沒有人愿意多呆了,一下班就蜂擁而出。
沒有辦法,院長和書記兩個老同志,只能輪流晚上值班,拉個凳子坐在走廊里,給這些膽小的年輕同志們壯膽。
劉科長的調職也是這個辦法的一部分,讓他不要在大家眼前晃了。
這件事情的余波差不多半年才算完全過去。
成永興沒有想到自己的隨口一句搪塞,或者是玩笑話,會引起這么大的副作用。
他在幾位曾經的師父,師長,同事,朋友的環繞下,很是心情愉快地度過了一天。
這個不起眼的設備處,是他人生的起點。他在這里找回了做人的信心,并在這里截獲了院里最漂亮的女同事。
幾級單位把他當做重點培養人選,各種獎勵,稱號,資源都在向他一個人身上傾斜。
可惜當時的他,年輕氣盛,并不理解什么是培養,而是把這些當做理所當然,自我膨脹,決定挑戰更高的難度,給自己創造點困難!
現在回想起來,他最內疚的就是電子設計院這批領導。
直到十年以后,母親與單位已經退休的領導見面,對方還不斷重復一句話,那就是:“設計院對得起成永興這個孩子!”
這句話的另外一句潛臺詞就是,“成永興對不起大家的栽培和心血!”
他的出走,甚至打亂了單位的接班人培養計劃。他們又用了好幾年才重建第三梯隊。
看著還是這么親切與友好的熟悉面孔,他很想說一句,
“你看,我成永興不是沒有良心的人,我這不是學成歸來了嗎?!”
但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