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武僧背靠大樹,都是肥頭大耳,身寬體壯,想來伙食不錯。
與一般人想象中的不同,老林寺僧人雖然對外宣稱是不沾葷腥,但實際上不吃肉哪有力氣習武?
因此但凡是習武的僧人,都是大口吃肉,頂多不喝酒。
盡管這在江湖中已經算是公開的秘密,但老林寺為了在百姓面前保持不殺生的形象,嚴令武僧出門在外不得吃肉。
所以他們這幾天是饞的厲害。
那戒澀和尚說著說著,便是突然掏出一個油紙包來。
戒墨和尚鼻子一動,連忙湊過去小聲道:“我說師兄,有這好東西怎么不早說,難怪我一直有聞到雞肉味…”
“切!”戒澀和尚見四下無人,便是將油紙包小心拆開,“裝什么裝,這是全菊德的秘制烤鴨!”
戒墨看著涂滿油腥的烤鴨,下意識說道:“雞和鴨,差不多,差不多!師兄,這個鴨腿…”
戒澀倒是爽快,立刻撕下一只肥嫩的鴨腿,道:“來,你的!”
“吸溜~”
突然一絲聲音傳來,戒澀下意識抬頭看向戒墨:“用的找這么夸張嗎?”
可這話一落,他突然注意到戒墨雖是緊緊盯著鴨腿,卻根本沒有吸口水!
下一刻,他手一縮,任由那只烤鴨向下墜落,瞬間拔刀上撩。
僅是這剎那之間,便有弧形內氣從戒刀刀刃之中回旋飛出,眨眼睛斬斷了他頭頂的樹枝,斬入樹冠之中!
樹冠之中頓時一陣抖動。
戒澀便見到一抹黑影從中疾射而下,他猛一抬刀,斬向黑影路徑,刀中有嗡鳴之聲唱響,使得刀身急速震動,一旦接觸,能將宍體整個絞爛!
可那道黑影纖細小巧,竟是在空中彎折,緊貼刀刃躲過了攻擊,在千鈞一發之際撈起了即將落地的全菊德蜜汁烤鴨!
烤鴨入手,那黑影便是在地上一個急速翻滾,最后往地上一蹬,力量爆發,整個身軀化為一道殘影,如箭矢般射入了陰影之中!
“那是什么?”
戒墨和尚有前瞻意識,但真正遇事,反應速度卻遠不及其師兄戒澀。
直到這時他都沒有反應過來,還一臉懵逼。
“是只貓妖!”
戒澀已將戒刀橫在胸前,背靠大樹,凝神戒備,一絲一毫不敢松懈!
可下一瞬間,他的目光突然一滯,隨即徹底失神。
滾燙鮮紅的血由其頭頂緩緩滴落。
“Duang!”
他的雙臂也隨之垂下,手指松開,戒刀掉落。
“師兄!”
戒墨目眥欲,驟然一掌拍向戒澀頭頂!
在那戒澀頭頂之上,竟然有根樹枝垂落,其尖端無聲無息之間便已化為比鋼釬還硬的兇器!
便是這根樹枝,突然從戒澀頭頂瞬間插入,貫穿身體,從襠下刺出,將其性命終結!
戒墨眼見師兄慘死,心中怒火交加,本能地想要將樹枝拍斷,放下戒澀的尸體。
可下一瞬間,從其腳底之下卻突然有粗長樹根暴涌而出,如龍出土,將其身體瞬間貫穿。
樹根的尖端從這戒墨的口中鉆出,如蛇般舞動。
從樹冠中鉆出的黑影由陰影處探出,化為一頭皮毛漆黑的豹妖,那豹妖咬著還有熱氣冒出的蜜汁烤鴨,發出略顯得意的笑。
粗糙的大樹樹干上,有樹皮翻開,露出兩只猩紅的眼。
原來這大樹,也是妖!
身材嬌小的漆黑豹妖大口撕咬著烤鴨,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樹爺,時辰還沒到嗎?”
那樹妖的兩只眼睛之下張開一道口子,低沉道:“耐心點,時辰隨天地而變,難有定數。巨鰲真人窺天機,謀造化,若時辰到,會立刻通知我等。”
豹妖卻不以為然:“樹爺,你可別唬我,那老鰲真有這本事?天機造化可不是什么那么好窺的。”
樹妖搖頭,樹冠晃動:“真正的天機自然不好窺探,但我等頭頂‘天圓’,腳踩‘地方’,日升月落,四季輪回,都是那‘天圓地方大陣’演化。巨鰲真人所窺天機,是這大陣的天機。他參悟大陣三百年,已窺得一絲陣法玄機。”
“天圓地方?”
豹妖抬頭,一臉不解。
“你們總說這頭頂天空是假的,可豹子我生在這,住在這,這天就是我的天,這地就是我的地。要真去了外邊,那邊的天對我而言,才是假的啊!”
樹妖再次搖頭:“你還太小,等你再長大點,就懂了。樹爺我在這片天地之間生長了千年之久,三百年前才開靈智,一百年前才真正化妖,但這千年風吹日曬,都化作了一道道年輪,碾刻在我身上。從我得知真相的那一刻開始,便沒有一日不想看看那真正的陽光曬在我身上,究竟是什么樣的感覺?是比這更好,還是比這更壞?是會讓我升華,還是會讓我墮落?我想知道,很想很想。”
豹妖還是不解。
但他有個好習慣,想不通的就不去想。
妖要活著本來就難,為什么要難為自己?
想那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多吃幾只雞、幾只鴨。
樹妖也不再與豹妖細說,他將土地翻開,以樹根纏繞兩具尸體,將尸體拖入地底埋葬。
而后土地自動翻平,不剩一絲痕跡。
沒有人知道,鎮守鎮口的兩個武僧已經慘死。
更是沒有人知道,這頭早在除魔鎮搭建之前就已經扎根于此的大樹,竟然會是一頭千年樹妖!
小佛山,光明頂。
披著紅黃袈裟的和尚正在光明定上盤膝而坐。
他的面前有縱橫劃痕,猶如棋盤。
棋盤上畫有地形,每一處地形都標有地名。
有慶國、蛇國、巫國、小周國…
一共七七四十九個國。
國與國之間有山川河渠相連,分而不斷,環環相扣。
而標有小周國的那塊地形,便是在棋盤正中,是“陣眼”所在。
“小周國乃龍心位,氣相匯聚之地,而小周國的龍心之地,便是這光明頂。”
老和尚手指懸空,在陣盤上空勾畫,便有一絲絲金光游離,在四方陣盤上勾勒出圓形星空。
“天圓地方大陣,奪天地之造化。單憑老僧,自是無從勘破。然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機門開時,便是四九遁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