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是半月后。
依舊是殘陽如血,夜幕微垂。
只是那一抹紅霞之間,有金線劃過,霞分雙頰。
徐寅吃飽喝足,洗凈碗筷,再將各種廚具收拾妥當,于藻井之下沐浴更衣,換回了時停前的那一身裝束。
最后他想了想,還是從枕頭下抽出了自繪的一柄玉骨折扇。
古人將扇子插在頸后衣領,這個玄幻世界沒那么多講究,像是袍袖之下都有三層,可藏物其中。
徐寅先是將那扇子收于左手袍袖,但總覺有些別扭,便干脆將其往懷里一兜,也就是了。
然后他摸出刀片,運起一絲劍氣,往下巴上一抹,胡渣子便淅淅瀝瀝地掉落下來。
再一揮袖,隨風而散。
又是一個謙謙美少年。
說來徐寅此時年齡也不大,就連十八都未滿,說是少年也不為過。
可這世界,十六便可婚配,早些結婚便能早些雙修,陰陽互補,齊頭并進,對修行中人也是好事。
名門正派也有雙修之法,不過不鑄爐鼎,重在互補不足,溫養根本,是徐徐漸進之法。
徐寅此前并不知雙修詳情,因為那些都是當前環境下不可描述的內容,所以他在書里都是一筆帶過,還是這段時間翻閱書籍之后,才略有知曉。
“書上言,修士雙修,感官敏銳十倍,能登極樂,不知是真是假?”
所謂實踐出真知,徐寅覺得自己有必要為科學而獻身一遭!
徐府北院,練武場,升天臺下。
徐寅仰頭望去。
臺高十丈,如入云端。
山膏盤踞,口枷、口枷…噗嗤!
徐寅無論如何也忍不住不笑場。
他笑了好半天,才好不容易鎮定下來。
扶了扶發髻,理了理劉海。
徐寅忽然蹬地,整個人飛竄而上!
人在空中時,腳下一抹劍氣顯現,雖不能乘風御劍,卻也能帶人升天。
到得升天臺上,徐寅回身落地,旋轉半周,白袍衣角如云飛旋,不染塵埃。
向左看,徐左徐右邊緣而立,全神貫注望向臺中。
向后看,徐不裕人在空中,如暴熊撲食,右拳上有氣旋纏繞,使其硬如鐵石。
那是徐氏鐵拳,名字雖俗,但卻是小周國內數一數二的練拳之法!
——早年有徐氏人以重金購入某神拳秘籍,簡單改名,就成了徐氏祖傳。
徐寅走過去,看了眼地上劃痕,便抽出靈犀劍,隨意一站,不丁不八,看起來有模有樣,但實際上松松垮垮,全是破綻。
然后他比了比自己與徐不裕右拳之間的距離,竟是不出一尺!
這一拳若是落實,以斷骨境四重之資,雖不至于被擂斷胸骨,但定然是皮開肉綻,痛入骨髓!
徐寅若經不住痛,定要破相。
徐不裕再補上一腳,便有了痛打落水狗之勢。
徐寅說不定連忍著劇痛說出些硬氣的話來完成任務,都做不到。
到時候顏面盡失不說,連任務都要失敗。
可惜,這個世界最殘酷的就是,沒有如果。
徐寅莞爾一笑,在心里默念了一聲:“時停解除。”
“啊!”
演武場內外,幾聲尖叫暮然響起。
以此為BGM,徐不裕嘴角微翹,重拳出擊,那一式鐵拳在歷經不知多少個時辰后,終于是錘了出去!
而垂落在天幕中不知多少個日月的落日,也終于忍耐不及地往下墜去。
淚目!
“轟!”
空氣炸裂!
徐不裕眼中勝券在握,徐寅的架勢仍是松垮無比,破綻百出,根本沒有一絲半點的戰斗素養!
“這種廢物!就因為投胎投得好,就妄圖染指青薇仙子?”
徐不裕的嘴角不由咧開,從氵㸒笑變成獰笑,目中突有一絲紅光閃過,殺意…驟然泄露!
徐寅,突然之間感到一絲刺骨惡寒。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徐不裕的鐵拳卻在此刻錘到了他的胸口之前!
右拳,左胸。
拳未至,勢已到,波瀾泛起。
徐寅身上白袍,以左胸為中心,波紋疾走,向外輻射。
那山膏背上,徐進與徐家幾位長輩,都是目中觸動。
徐不裕這一拳,出乎他們的意料,竟是有了幾分拳意貫通的架勢!
“不裕的徐氏鐵拳,練得不錯。”
何止是不錯。
以術衍境第一重,將徐氏鐵拳練到Lv3,可不僅僅是簡簡單單的努力便可達成的。
可徐不裕,根骨和悟性皆比常人僅高一些,理論上根本不可能將徐氏鐵拳練到這一境界。
但修士看人,頂多能看破根骨,卻無法看穿悟性。
徐進等人,只覺徐不裕的悟性或許不錯,才能將徐氏鐵拳練到此種境界。
唯有徐寅,能直觀地看穿其悟性,僅為6!
6點悟性,憑什么?
徐寅回想起方才感受到的那一絲刺骨惡寒,驟然警惕起來。
這徐不裕,莫非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簡單?
說時遲,那時快,他腳步一挪,輕描淡寫的避開了這Lv3的徐氏鐵拳!
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就算拳勢再強,拳力再高,打不中人,又有何用?
徐寅練劍半個月,沒練步法,沒練反應,就只練劍,熟悉了劍法,領悟了劍氣!
但他有時停在手,暫停時間,觀察拳路,事先想好對策,等時停解除,再往相應方向一動,便輕而易舉避開了拳路。
徐不裕這積蓄了足足“半個月”的一拳,驟然落得空處,丹田一口內氣反噬,幾乎吐血!
武修對敵,全靠一口氣,這一口氣若是泄了,便是節節敗退,再難鼓起。
為了維持住這一口氣,徐不裕硬鱉著那一口血,左腳踏地,重重一跺,前沖之勢暮然止住,而后右腳一旋,人身如陀螺,借力轉身,揮起那條堅硬如鐵的右臂,如餓虎甩尾,狠狠抽向徐寅的肋骨!
肋骨細而脆,極難錘煉。
這一鞭下去,必定能掃碎一片!
但徐不裕,又撲了個空!
他的拳頭,幾乎是從徐寅的身前擦過去,距離三寸不到,偏偏就是這三寸,如人間溝壑,無論如何也跨不過!
徐不裕開始感到焦躁。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自己這兩式變招如此之快,為何仍是不中?
明明那徐寅毫無戰斗素養,此刻仍是松松垮垮地站在那里,就好像一開始怎么站著的,現在還是怎么站著…!
徐不裕猛然醒悟!
“這松松垮垮的姿勢,竟是誘我上當的偽裝!好一個徐寅,好一個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