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月懸中天。
臨安縣城只是小地方,沒有大城市那般多姿多彩的夜生活,因此除了個別幾個區域,大部分地方都處于一片冷寂當中,辛勤了一天的人們,也多處在香甜的夢境當中。
段毅則是毫無困頓之色,乘著夜色,精神奕奕的帶著一個木匣回到所住的宅子里。
這木匣里,裝著的正是之前他仔細把玩并甚為喜愛的九龍玉杯。
吳志勇感激段毅指點他內功上的隱患,又見段毅之前把玩玉杯時流露出的貪念,故而將其當做謝禮送給段毅。
當然,他是不是想要投其所好,趁機機會和段毅拉上關系,那就只有吳志勇自己清楚了。
正堂內,一支支紅燭閃耀著火光,燭油滴落,照亮房間,紅彤彤的,仿若晚霞。
還有一個已經燒盡的炭盆擺放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散發著余熱,讓屋內不至于太寒冷。
一張檀木桌邊,琴心身上披著一件大衣,正手撐香腮,腦袋一點一點的,昏昏欲睡,卻又不時警醒,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段毅推門而入,琴心都毫無反應,見狀,連忙將處在半睡半醒之間的琴心搖起來,關心道,
“天色已經這么晚了,為什么不回房間睡,我不是說了有事要辦,可能很晚才回來嗎?”
琴心被推醒,披著的大衣掉落在地上,露出一襲粉衫,在紅燭火光下映襯的格外嬌艷,恰似一朵盛開的鮮花。
鬢間一縷散發垂落,抿在唇間,顯得處處動人,盡管嘴角還流淌著一縷濕潤,卻完全不會給人好吃懶做的印象,反而有一種蠢萌蠢萌的感覺。
這也就是放開胸懷之后的琴心才能見到的,之前段毅和琴心走了一路,行了一路,見到的卻只有冷若冰霜的復仇女子,哪里見過她露出這般的神情嬌態?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琴心見到是段毅,很是開心。
不過意識到自己的睡相被人看到,連忙擦了擦嘴角,臉上一片緋紅之色,顯得又羞又怯。
先是對示意自己不打緊,等眼光瞥到段毅手中的木匣,心中有了猜測,道,
“這莫非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亢龍之齒?”
琴心盡管不曾知道段毅有無極仙丹這一曠世奇藥,但也從段毅那里打聽到他這次外出的目的,亢龍之齒對她來說是個稀罕物,因此十分好奇,想要見識一番。
段毅搖搖頭,緩緩走到琴心的對側坐下,打開木匣,露出里面的九龍玉杯,說不出是喜悅還是失落,道,
“哪有這么簡單,這不是亢龍之齒,而是九龍玉杯,不過都是一個墓里面盜出來的,你聽我慢慢給你說…”
段毅將琴心看做是自己人,也不曾隱瞞,便將自己今晚到吳志勇府上發生的經過一一道來,也透露了這九龍玉杯乃是與亢龍之齒一般的寶物。
說是價值相等,都是九龍回魂墓陣的必須之物,但在不同的人眼中,價值自然有所偏向。
比如段毅,就更側重于亢龍之齒,這與他的修為武力息息相關。
至于九龍玉杯,固然不俗,但也只是一個把玩觀賞的寶貝,還不足以讓他生出什么必不可少的心思。
琴心雖說曾經家世還算不錯,但也充其量只是地方上的土財主,對于九龍玉杯這等來自前朝皇庭的貴重奇物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反而認為段毅心心念念的亢龍之齒不外乎就是增進功力的奇藥罷了,遠比不得這九龍玉杯的神奇,因此就想讓段毅給她演示一番。
段毅也只是當初在丁玲給出的消息當中聽得一星半點,并未真切見識過此物的神奇之處,被琴心這么一攛掇,心中也如貓爪撓了一樣,癢癢的。
和琴心兩個直接來到灶房里,先是用清水將就這九龍玉杯內外清洗,然后用干凈的抹布擦凈。
只是這時琴心卻犯了難,因為按照段毅所言,這九龍玉杯,非得在美酒灌入杯中之后才能顯露神異之處,但家中卻并無好酒,夜色又深,大街小巷的酒鋪都已經關門,莫非只能等到明天了嗎?
不過段毅知道家中不但有酒,還是非常難得,美味的好酒。
他少時家貧,飯都吃不飽,根本不知酒的滋味,后來踏入江湖,也是大多時間在追尋更強的力量,不好這杯中之物,自不會收藏。
琴心本一介女流,長時間處于荒山之上潛修武藝,伺機復仇,對于美酒更是敬而遠之。
唯有丁冉,流落江湖之余,還養成了嗜酒的習慣,每到一處地界,不論目的是什么,一定會收藏當地的美酒。
紹興的黃酒,杏花村的汾酒,天下皆聞其名,常人限于交通不便或者名酒貴重,都只是聽說,但丁冉不同,他都一一嘗過。
在被血屠僧追殺的一段日子里,心內惶惶不安,惴惴難平,便都仰賴這杯中之物一解憂愁。
段毅和丁家姐弟交往甚密,對此知道的很清楚,便索性將已經躺下休息的丁冉也一并叫起。
段毅講明一切,并出示九龍玉杯,要向丁冉借美酒一用。
所謂好酒者,品酒者,絕不只是單純的品嘗酒中滋味,那太過膚淺。
當時飲酒的心情,所處的世態,飲酒的朋友,以及酒具本身,都是極有講究的。
便如茶道一般,趁手的,得體的茶具,可以讓人置身于一種別樣的體味,經由名匠打造的,和路邊攤的普通貨色,又豈能相提并論?
九龍玉杯是皇室用品,更曾是天子手中之物,乃天下一絕,只可惜塵封于大地之下,不為人所知,只有專門為其譜寫的詩歌還流傳于世,讓人不至忘卻它。
丁冉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對九龍玉杯是心慕已久。
本來在睡夢當中被人叫起是一件極為苦惱與煩躁之事,但見到這玉杯,丁冉所有的怨氣都通通平復下來。
把玩片刻之后,丁冉也不推脫,直接在自己的床頭下的一個暗格里摸出用紅布封著口子的小酒壇,遞過去,對段毅道,
“這玉杯乃是酒具中獨一無二之物,可惜酒水稍差了些,只是二十年的女兒紅,你且試試看,說不得今天就要開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