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段毅這么說,琴心的所有擔心就盡數消散,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擔,吐了吐粉嫩的香舌,頗有些可愛俏皮,笑道,
“這就好,這就好,如今距離你昏迷已經過去好多天,每日只能以湯藥為你吊住體內元氣,要是你再不醒來的話,恐怕就要活活餓死了。”
這當然是戲謔之言,那大夫開出的藥材,都是極為珍貴的滋補元氣,填補損耗的好藥,光是其中一味野山參就能讓人不吃不喝吊住命存活十天不死。
何況他還精修神功,可以奪天地之靈機,彌補自身生命活動所需損耗。
不過琴心語氣當中所深含的擔憂卻做不得假,被人關心的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段毅笑容不減,頗為欣喜的注視著琴心,語氣說不出的開懷,道,
“看來你雖然沒有報仇成功,但也從過去的執念當中掙脫出來,這很好。
其實報仇對你來說不過是小事,隨時都可以,但報仇之后如何調整你的心境,卻尤為重要,現在看來,我卻是不用擔心了。”
別看琴心只是一個吐舌的小動作,但這與她之前的行為處事,完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說是不同的人也不為過。
其實,按照段毅觀察,琴心,或者說張嫣在家庭未遭變故的時候,應該是一個十分有著少女心的女孩子,俏皮可愛,又不失善良本性,和郭晴其實有幾分相似。
不過在經歷了親人離世,還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之后,內心便被封閉,少女的本性也被壓下,變成一個自私,冷漠,無情,一心只想報仇的機器。
或許報仇之后,心性也不會有多少變化,反而更加偏激。
這是人生經歷所導致的悲劇。
現在,琴心終于不再是單純的只為了報仇而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她學會了看開,也懂得了享受生活,享受人生,心境不同,屬于她的本性也重新融入她的性格當中。
琴心心中一動,段毅不知道她是為何改變,但她卻是很明白自己的心意,不過,她還有些事情不能釋懷。
小心翼翼的觀察了眼段毅,思量片刻,琴心試探道,
“對了無名,你的人皮面具在和如意樓主交戰的時候被焚毀了,你就沒想和我說些什么嗎?”
話音剛剛落下,琴心的一顆心便提了起來,雙手也緊緊握住,白嫩的手背上有細小的青色血管凸起,顯然是怕段毅敷衍她。
琴心人生的初戀曾經很美好,符合了一個女孩子對愛情的所有幻想和憧憬。
但越是美好,越是幸福,一旦背后的丑陋暴露出來,使得愛情破滅,對她的打擊以及傷害也就越大,這是琴心一生都無法忘懷的痛。
所以在感情上,琴心是一個絕對封閉自己且保守的人,別說重新開展一段感情,就是對一個男人產生好感都是極為困難的。
段毅對她而言,其實是依賴,感激,大過喜歡,但即便如此,也已經成為她在這個世界上最為關心和珍視的人,她絕不希望段毅還把她當成外人。
段毅開始時還有些發蒙,不明白琴心所指何意,但很快便意識到自己的臉上光滑,觸覺敏銳,是一直戴著的人皮面具沒了,便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妙。
他與莊家以及南方魔教仇深似海,對方絕不會放過他,一旦被對方查到行跡,恐怕會遭遇極大的兇險,而且還會使得丁玲也受到牽累。
不過他經歷一場生死大戰,對于精神以及心境的錘煉以及增益是無與倫比的,知道事情已經發生,再如何后悔,也無濟于事,重要的怎么解決。
他對琴心是很信任的,但對眼下所處的環境還并不怎么放心,因此目光游移,觀察房中之內的布局以及環境,同時精神大張,從體內擴散至體外,天上地下,一切有形無形之物皆在心中劃過,且游刃有余,顯然是精神境界大進。
很快,段毅就笑了起來,秀氣的兩眼當中蘊藏一抹凌厲的意識,一手拉住琴心的手臂,另一手指了指房間的一個角落。
琴心本正眼巴巴的看著段毅,準備聽他怎么和自己解釋,卻怎么也沒等到,心中一陣失落,酸酸澀澀,還有些想哭的感覺。
不過沒等眼淚醞釀,琴心便通過段毅的指點,發現了房間角落,由雪揚離開前留下的白發,也是頗感意外。
起身走到角落,將白發拾起,看起來雖然不凡,但也不知有什么用。
琴心心存疑惑,不過還是回身交給段毅。
段毅此刻倚靠在床邊位置,身體被膏藥涂抹,又被紗布綁著,一層又一層,顯得很是滑稽和不方便,不過卻并不影響雙手。
在將雪揚的這縷白發拿到手中之后,段毅右手大拇指和中指輕輕捻動這絲白發,只覺猶如鋼絲鐵線一般鋒利堅韌,若非他指間內氣流轉如網守護,恐怕已經被割傷了。
再將一縷精神浸入這白發當中,便感應到其中所隱藏的手段。
白發三千丈這門武功,乃是前輩高人博古通今,以無上武學智慧所創,既是內功,也是招法,還是橫練,不過一切核心盡在這頭發當中。
所走的路子,也是先練發絲,再通氣脈,最后存神于發間,使得發絲強度不但堪比神兵利器,洞穿一切,而且靈動十足,擁有鬼神不測之威。
雪揚天賦過人,與白發三千丈這門武功格外契合,因此已經將這門武功練到存神之境,盡管只是初涉,但也有了些超凡的表現。
別看這只是小小一絲頭發,但內中卻存有一縷雪揚的念頭,可以捕捉外界信息,回饋本體。
這個房間中段毅和琴心所說的每一句話,雪揚都能借由這發絲當中的念頭探知,由此可見,這人心中有鬼,不懷好意。
不過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段毅心細如塵,心靈修為高超,于毫末之間發現雪揚的手段,化解起來也自然不難。
段毅手指輕輕一揚,這縷堪比金鐵的白發,便被磨得無影無蹤,內中藏著的一道雪揚的精神念頭,也被打散。
見到段毅這般動作,再聯想到雪揚無緣無故的來這間屋子,琴心想到了什么,有些氣憤,不過更多的還是警惕。
也幸好她這些天一直照顧段毅,除了有限的休息時間,便一直寸步不離,若是稍有松懈,被雪揚抓到機會,段毅豈不是危險了?
解決了隱患,段毅也放下心來。
示意琴心坐下,略略沉吟一番,便將自己的出身來歷,以及在薊縣惹出的風波一一道來。
雖然相識甚短,看起來也并不怎么親密,但共同經歷生死,他對琴心還是很信任的,自然也不會隱瞞對方,寒了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