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段毅直接從懷中掏出金紙簿冊,放到身旁桌上,沖著那四人點點頭,示意他們盡可以將這密宗神功取走。
那草原四個大漢聞聽這話,又見到段毅直接將密宗神功取出,都有些不知所措,連帶本來連成一片的雄厚霸道的氣機也掙破,不復壓力。
他們眼見段毅相貌清俊,眼神銳利明亮。
身材修長挺拔,氣質溫潤如水,卻不失武人銳氣,當真是少見的英雄兒郎。
但萬萬沒想到,此人是面厚心黑,睜著眼睛說瞎話,把自己卑鄙無恥,覬覦密宗神功說成為尸體收斂遺物,簡直像是一個悲天憫人的神圣一般。
黑的說成白的,當中是巧舌如簧。
旁邊正在靜觀事態發展,拿起參茶抿一口的王寬也噗的一口噴了出來,連連咳嗽,看著段毅也不知是什么感想。
鄙視?欽佩?臭味相投?種種感想不一而足,但大抵也逃不出一個服字。
霍孝祖倒是習慣了段毅的不按套路出牌,卻也覺得段毅當真是有點與眾不同之處。
能顛倒黑白,也是厲害的本事。
雖然人人都知道段毅是貪圖神功,但換個說法,那感官就大不一樣了。
同樣是將物品取走,搜掠盜取,與暫時保管,等親眷來討要,性質完全不同,前者人人鄙夷,后者人人歌頌。
當然,這也是段毅舍得這密宗神功,不然換做他們,恐怕打死也不承認和這件事有關,必定百般抵賴。
這就是他們這些江湖人的局限之處了,龍象般若功的載體不重要,當中蘊含的智慧才是最重要的。
段毅得了當中的武學智慧,已經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這金紙簿冊如今對他只是堆廢紙,燒火都嫌融不化,何必死捏著人家的功法不放呢?
還是最先邁步向前的那個大漢有些主見,心中固然氣憤,但也不是一味莽撞的莽夫,眼珠子一動,冷哼一聲,質疑道,
“這話不見得吧?
當日我那師兄被人擊殺在你這大宅門前,你不及救助,可以理解。
只是你若真是發了善心,要收斂遺物,交托親眷,當時何不連帶我那師兄的尸體一并處置,好叫他魂魄有所歸附?
等到我們來后,知道你善待我那師兄遺體,必會對你感激。
所以我看你是在詭詞狡辯,純是貪圖密宗神功。”
最后一句,這大漢舌抵下顎,氣從丹田之內運出,猶如獅子一般吼出。
不過在高深的功力加持,以及精微的真氣操縱之下,音波只在這正堂當中隆隆回響,縱來往復,滾滾之音,帶著鎮壓一切,破除虛妄的神威。
若是膽氣孱弱,心靈有隙,精神修為不足者,被這一聲音波雷音吼出,恐怕就要出了丑。
他這一吼,還的確嚇到了一個人,只不過不是段毅,而是毫無絲毫修為在身的王寬。
好在霍孝祖知道王寬是個菜雞,在音波功發動時,已經離開位子,以余下的那只手掌抵在王寬的背后,輸入真氣,為他抵擋這音功。
不然王寬這肉體凡胎,甚至比普通成人還孱弱幾分的少年身子,當真會被這音波功弄出點毛病來。
至于段毅,內功修為且不去說,精神參悟滴水勁,漸漸領悟心靜如水的層次,縱有波瀾,也會很快撫平。
而這兩日又多了一副百佛圖參悟,心靈境界越發圓融,機敏,少有破綻。
因此這僧人的音波功無論內外,均難以對他產生什么影響,反而一副不明所以,莫名其妙的表情道,
“大師這就是誤會我了,當時那強者的手段實在是驚天動地,我雖想收斂那位大師的尸體,卻又擔心惡了那位強者,實在猶豫再三,難以下定決心,方才袖手旁觀。
后來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心中實在不忍,才冒了得罪強者以及死亡的風險,收斂那位大師的遺物,等你們過來收取的。
在下做這件事,只是圖一個念頭通達,不求回報,但若是為此還被你們冤枉,豈不是天大的冤屈?
所以還請諸位謹言慎行,不要錯把好心當驢肝肺。
還有,說話聲音大,不代表你說的就有道理,這里是在下朋友的宅子,希望諸位能給幾分面子,不要無理取鬧。”
表面話是這么說,暗中段毅則在暗暗搖頭。
好好一門佛門金剛吼,剛正嚴明,力壓心神的武學,被使得不倫不類,實在有些可惜。
段毅如今博覽群書,底蘊驚人,對武學一道也自有理解。
音波一道,大體可分為兩種方向。
一種是以精神為主,勾動人身七情六欲,大多與本身的性情相關,繼而發揮作用。
佛門雷音,道門清音,魔門妙音,都是如此。
一種是以內功真氣為主,以力稱雄,足以損壞肉身。
剛剛這人施展的音波,應該是走的精神一道,能拷問人心。
若是心中有鬼祟,又意志不堅定,便會生出脆弱的念頭,繼而癲狂崩潰,痛哭流涕講出自己所犯的罪過。
音波只是一個引子,真正起作用的,還是本身的心靈有掛礙。
要人快樂,便要自己快樂,要人悲傷,也要自己先行體會肝腸寸斷,如泣如訴的悲傷之念。
而以正大剛嚴之念壓迫他人,也須得持身要正,方才是上乘音功之道。
因此修行這種音波的人,必須嚴于律己,本身念頭光明正大,無有齷齪,才能直指人心,有鬼神不測之威。
很顯然,這幾位只是修武修氣,不修德修心,真氣或許渾厚,力量或許磅礴,但真正的音功境界不過爾爾,完全沒有被段毅放在眼里,甚至撼動不了他的心神。
換做那日王雄氣震寰宇,蕩裂云霄的長嘯,才是真真的無上音功。
本身便是雄霸天下的高手,威烈無雙,心境契合,自然讓鬼神皆驚。
段毅一番話可謂讓四人啞口無言,嘴笨嘴笨的,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因為從一開始,他們就論證不了段毅的狼子野心。
最關鍵,要害之處,便在于異域僧的死,和段毅毫無牽連,不然他這一番話也就立不住腳了。
四人一時間愣在哪里,自覺和來時預想的大不一樣。
段毅不但沒有痛哭流涕的求他們寬恕,反而倒打一耙。
莫非段毅偷學了密宗護法神功,他們不但打不得,罵不得,還得感謝他不成?
真是豈有此理,天下哪有這般黑白顛倒,混肴是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