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拍攝地點選好以后，莫奕也在積極準備著拍攝事宜。
想要拍好小丑是不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況且這部電影又是他的自編自導自演。
本來派拉蒙對莫奕的導演才能不太放心，還想請其他導演來擔任指導。
可惜換誰來導演都不能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現在的莫奕對藝術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尤其是對《小丑》。
《小丑》只是簡單的一部漫改電影嗎？
非也。
一定程度上，這部電影研究了病態冷漠的權利跟統治體系表現出的痛苦的哀嚎，透露透露著濃濃的悲涼之感。雖然是一部漫改電影，其背后的壓抑和黑暗，讓每一個看過劇本的人為之震撼。
莫奕一邊要當導演，一邊要當演員。這種狀態其實不利于他對角色的詮釋，可導演的職位又不想讓外人插手，這樣會使得電影變得和自己的預想的不一樣。
思來想去好像除了寧昊以外，自己身邊也沒有能完全理解自己意圖的導演，美國之行，又把寧昊帶著。
“不是，你去美國拍電影帶我不太合適吧。”
寧昊雖然嘴上嚷嚷著，但身體卻很誠實的跟莫奕一起踏上了去紐約的飛機。
“走吧，我需要妮。”
莫奕低著頭沉默著擠出了一句話。
寧昊看得出，莫奕已經融入角色了，也不再跟他開玩笑，靜靜的坐在一旁閉上眼睛假寐。
莫奕融入角色啊，已經快有一個月的時間了，這一個月里，他避開了自己的妻兒，每天少量飲食也不怎么跟人說話。
畢竟電影里的小丑瘦骨嶙峋，連脊梁骨都看得清清楚楚，要做到那樣的身材必須得下決心。
肉體上的改變只是其次，關鍵是心靈上的變化。
小丑作為DC的資深反派人物，是極具個人魅力跟觀眾緣的。
甚至這個形象代表著蝙蝠俠的反面，是一個集犯罪天才，也擅長把控人心。
在此之前美國就有很多演員演過小丑。
現能想起最多的就是2008年全球公映的《蝙蝠俠，黑暗騎士》，希斯萊杰扮演的那個略有點狂抑郁而又瘋狂的小丑印在每一個粉絲的心中。
甚至自從希斯萊杰離世后，號稱世間再無小丑。
沒有人敢挑戰小丑這個角色，就像沒有人敢挑戰至尊寶一樣。但凡有一點錯誤，在粉絲眼中那就完全被前輩比下去了。
小丑像一座大山，沒人敢翻越，最多繞道而行。
在希斯萊杰小丑之前，也有不少影帝演過好，幾個都手握著奧斯卡小金人。
但唯一賦予小丑真正獨立生命的只有希斯萊杰。杰克尼克爾森版的小丑是匪氣與喜劇之間游刃有余，而萊托版則創造了小丑雌雄莫辨的悶騷氣質。
一個真實，一個搞笑，一個悶騷。
基本把小丑的路線都堵得死死的，莫奕想要沖出一條屬于自己的道路，太難了。
一言不發，他坐在寧昊旁邊，眼睛睜著卻沒有一絲光彩，透過機艙望著窗外的云層，止不住的出神，出神。
長時間沒有剪發，導致他頭發都蓋住了耳朵，垂在脖子上。
兩天沒洗已經有些泛油，微微有些彎曲，隨意搭拉著。
要是現在從正面看莫奕，會發現他一個眼睛大一個眼睛小，眉頭緊蹙，但眉腳卻是舒展的，眼神里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愁緒。
單看他的眼睛，能感到一絲絲莫名的悲傷。
不需要表演，而是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孤獨與傷感。
他們坐的是頭等艙，沒有惹得其他人的注意。
幾個空姐在門簾處交頭接耳的，自從喪登機她們就發現了，今天頭等艙里有大明星——莫奕跟寧昊，也不知道飛去紐約干啥？
人家去干啥他們管不著，現在就想貼身給這兩個明星服務一遍，微信號不敢奢求，來張合影那就更棒了。
“我去吧，上次楊蜜坐飛機就是你去的，我都沒見著。”
“妹妹，讓姐姐我去吧，我可是莫奕的頭號粉絲。”
“你們再看看有沒有黃博，這三人應該同班出行的。”
幾個空姐你爭我搶的，最終還是以三頓飯的價格賣給了那個號稱莫奕頭號粉絲的空姐。
空姐小心翼翼的拿著毯子，換上了最精致妝容，最溫柔的微笑，悄悄的走到寧昊旁。
看到寧昊在睡覺，心里略有失望，不過好在莫奕還在一旁睜著眼睛看窗外。
“先生，先生，到午餐時間了，請問要吃雞肉還是牛肉？喝果汁還是香檳呢？”
空姐躬身問道，莫奕仿佛沒有聽到似的，依舊面無表情的看著窗外。
空姐側著頭看了看，機艙外沒有什么值得觀賞的景物呀，除了云還是云。
“莫先生。”
莫奕仿佛感知到外界有人在喚他，機械式的轉過腦袋，凌亂的頭發搭在一旁，一縷落在眼前蓋在鼻子上。
見到有人，下意識的嘴角扯出了一個標準的微笑。可是那微笑就仿佛生搬硬套似的，硬生生從臉上擠出來的一樣。
配合著莫奕這幾天有些勞累的面容和眼中止不住的悲傷，空姐吃驚的站起身，不由得退了一步。
這還是她喜歡的大明星嗎？
為什么看著他那雙眼睛，空姐都感覺到心中無比的難受。
“那個…先生，吃雞還是吃牛肉？”
說話都有些不太利索了，空姐腦子里在此刻已經閃過千百個消息。
大明星莫奕為什么會這個樣子？
難道他跟王鷗離婚了還是事業受挫？
難道現在是被迫逃往國外？
該不會他是一個精神病吧，或者身體上有炸彈，要不要通知機長？
不能怪空姐想象力太豐富，任誰看到眼前一個像瘋子一樣的人，腦子里都會產生最壞的打算。
寧昊仿佛驚醒了似的突然睜開眼睛，首先看了看一旁的莫奕，又看了看站在他身旁滿臉驚訝甚至想要報警的空姐。
明白了大概是什么情況。
急忙對空姐說道，“沒什么，他什么都不吃，不要再來打擾他了啊，要簽名下飛機給你。”
空姐點了點頭，急忙逃了出去。
寧昊又轉過頭氣對著莫奕說道。
“我說你寫這劇本干啥？演戲也別太拼命，都把人家小姑娘都嚇著了。”
莫奕呆呆的看著前方，大約愣了三四秒鐘又轉過頭，側著臉靠在飛機艙邊，繼續望著窗外，說道。
“你別管我了，我知道，我沒事。”
“那你下次別再露出那樣讓人恐怖的表情，那個笑容太滲人了。”
別說空姐了，哪怕莫奕冷不丁的對著寧昊這么一笑，他都感覺自己渾身寒毛直立。
“嗯，我知道了。”
飛機終于到紐約了。
下飛機的時候空姐站在過道兩旁，歡送送乘客。
莫奕帶著一個漁夫帽，帽檐兒特別寬，遮住了他的眼睛，只留下一個高高的，略有彎曲的背景。
寧昊貼心的在莫奕一旁，當然助理在后面拿著行李，牢牢的跟著。
一邊走寧昊一邊嘀咕。
“你說說你，要是這趟我把你看不好了，回去我可怎么想小歐交代呀？別說王鷗了，黃博都不答應”
莫奕為了鍛煉自己的演技，甚至都沒有敢給王歐說明情況，只是告訴她自己要拍戲，半年時間回不了家。
唯一知曉情況的也只有寧昊跟黃博了。
那幾天莫奕住在青年旅館里，甚至到最后當起了街邊流浪漢，頭發也不理，身上也不洗漱。
吃著5塊錢一盒的盒飯，每天要么四處閑逛，要么就是在橋洞底下發呆。
要不是莫奕還有良心沒把手機扔了，說不準誰都找不到他。
“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寧昊巴啦啦的說了十幾句，才換來莫奕面無表情的兩句話。
嘆了口氣，他也知道莫奕現在正處于角色的重要期期間，甚至已經完全的進入角色了。
能讓他保持跟自己偶爾的交流已經算不錯了，其余的到了劇組再說吧。
這部電影，寧昊擔任導演職位，準確來說應該是二導演，是在基于莫奕的對電影理解之上，保證電影能夠順利的拍攝下去的職位。
身后的小劉助理現在也嚇得不敢多說話。上次他還想跟自家老大開玩笑來著，后來的只有沒一個冷冰冰，甚至帶著血腥的眼神，要不是莫奕手里沒有刀，那一刻他都想奪門而出。
一路無話。
幾人來到了拍攝地點。派拉蒙作為美國影視制作大場，效率沒得說，拍攝班底很快就搭建了起來，場地也選的差不多了。
拍攝地點里，一群老外搭建著那些看似高科技的影視設備，其中站著一個比較無聊的黃種人。
只奈河這些設備專業性太強，馬冰也沒弄懂，不過好在自己已經偷偷的用手機錄下音，晚上就給公司發過去。
畢竟這次一次跟世界頂尖制片廠的親密合作，能偷學一星半點兒也是極好的。
四處焦急的環視了一番，不是說好應該快到了呀，怎么半天不見人？
等了半天，終于一輛出租車停在門口。
馬冰眼前閃過一陣亮光，身旁討論的鮑勃跟幾個白人老外也停止了交談，都朝著門口走了過去。
先下車的是小劉助理，其次是寧昊，最后是莫奕。
莫奕仿佛很疲憊的緩緩推開車門，右腳先邁下地，再其次是左腳，他在美國這片土地上看著四周充滿了DC漫畫感似的建筑，仿佛感受到骨子里一動躁動的基因在涌動。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佝僂的身子層層拔高，兩只手將散亂的頭發梳在腦后，輕輕的揚了揚頭，眼神中頹廢氣勢仿佛沒有那么嚴重了，更多的是一種想要展現的欲望。
“嗨，我的伙計，你總算來了。”鮑勃興高采烈的跑過來，也難為他那胖乎乎的身體了，跑了兩步就直穿粗氣。
莫奕看了一眼鮑勃，原本很迅速的鮑勃腳步逐漸慢了下來。
剛剛那個眼神是什么？是嫌棄嗎？還是冷漠？
更多仿佛是一種不認識的樣子？
但又看到莫奕換上來異常爽朗的表情，懸著的心總算安定了下來。
“好久不見，沒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
莫奕作作為導演，鮑勃還得把派拉蒙指派的工作人員逐一介紹。
莫奕笑著跟他們握了握手，點了點頭。可是誰都能看得出來是不是真心的。
“長途跋涉肯定累了吧，酒店早就準備好了。”鮑勃狗腿子似的說道。
寧昊點了點頭，莫奕現在這個狀態的確有些不太方便見人。
莫奕又再次跟所有人露出一個異常爽朗的笑容，鉆上車離去了。
幾個攝工作人員看著莫奕的背影，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說這位導演不熱情吧，人家笑容很標準，但是說他是真心的，所有人都遲于否定的態度。
那個笑容太格式化，太標準。
就像微信微笑表情一樣，透露著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
鮑勃也有些遲疑，上次見莫奕的時候還不是這樣啊。
“不想了，不想了，大家干活吧。”
拍攝場景還沒處理完畢，得趕一周后拍攝前將所有場景都搭建起來。
回到酒店，莫奕又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繼續對著鏡子練習著笑容。他想要做到自己扮演的小丑跟其他小丑不同，只能靠著數不清的微表情。
微表情中最常見的就是笑了。
不是裂著嘴的笑，也不是沒心沒肺的癲狂的小，也不是不顧一切的虛無，在莫奕這里小丑的笑第一次有了痛感。
莫奕認為小丑的笑聲是因為痛苦而發的，他并不是一個沒有感知的人類，只是他的感知無人在乎。
就如同電影中小丑的媽媽經常對他說的一句話：“時刻保持微笑在你的臉上。”所以小丑遇到所有問題的時候只能笑。
而且電影中的小丑笑分為好幾個種類，如在其他人面前的大笑，面對自己心愛的姑娘時溫柔的微笑，照顧母親時開心的笑，看到上電視后的自己滿意的笑，甚至自己與小丑的身份合二為一之后報復社會癲狂的笑。
皮笑肉不笑，肉不笑皮笑。
莫奕能把自己想到的笑容都練了個遍。
笑容本是自然的五官表情，源頭更是人們對幸福的象征，但在莫奕這里變成了人性的扭曲和悲痛疾病的疊加。
房間里異常的安靜，莫奕的兩根食指撕裂著他的嘴角。
鏡子里的自己無比的癲狂，可眼神卻是無比的悲傷。
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緩緩的流了下來。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的那滴淚水，莫奕有些慌張，伸出手想要擦拭，但為何咧著的嘴角始終沒有下垂？
望著鏡子里無比慌亂，邋里邋遢的自己，莫奕笑了。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呵呵咳咳。”
“咳咳咳。”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拍門聲，是在門口等候的助理小劉。
“老大，沒事兒吧？”
“沒事兒！”
莫奕跪倒在地上，滿臉通紅。
眼淚口水都流了出來，但他仿佛不在意似的，胡亂的用衣袖擦了擦，笑累了，哭累了，咳嗽累了。
大字一般躺在地板上，望著天花板，嘴角輕輕的說著。
“我，就是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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