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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郡國 3/3

第二百一十九章郡國  陳誠在冀縣停留了十多天,等到張橫麾下的將士和家眷都從張掖郡遷移到了武都郡,在冀縣修養的傷兵也都好的差不多了。

  以往涼州就有些傳言,說是陳使君是神人,仙人,或者是異獸,精怪,反正就是那種有大法力的,不但武藝絕倫,而且有著起死人,肉白骨的本事。下層的百姓和羌人之中,有很多信這個的,豪強和士人中有半信半疑的,也有壓根就不信,對這樣的傳言嗤之以鼻的。

  但是這十幾天里面,撤到冀縣的傷兵絕大多數都活了下來,那些痊愈的傷兵之中,甚至還有肚子被砍破,連腸子都流出來的,居然也好了。事情在城內城外越傳越玄乎,以至于陳誠在城外遛馬的時候,經常碰到向他磕頭的人,這也讓他減少了外出的次數。

  呂方已經就任漢陽太守,除了都尉,長史,郡丞等是由州牧府先期直接任命了的之外,郡中還有不少職務空缺,誰上誰不上,都只是呂方的一句話而已。即便是布衣或是刑徒,只要太守征辟,立馬就可以一躍而成為人上之人。

  在漢家的政治生態中,郡太守有著近乎全部的權利,從征稅到斷案,從出兵討賊到征辟屬官,除了極少數的事情之外,就沒有他不能干的。就是因為太守有著這樣大的權利,所以漢人才會養成了“視郡如國”的傳統。

  無論漢陽本地的豪強和士人有著什么樣的心思,呂方既然已經成為了漢陽太守,就有著對郡中官員百姓生殺予奪的權利。哪怕李俊王靈等人是州牧府任命的,也只能對呂方俯首帖耳。這種視郡如國,將太守當做主君的風氣是歷史遺留下來的,即便是陳誠和閻忠推行了三省六部的制度,想要加強中央集權,卻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就將這種風氣扭轉過來。

  呂方上任之后,立刻用從軍中提拔,和從本地征辟的方式,將麾下的文武官員補充齊全,然后開始治理漢陽。他花了一些時間,在稍微理清了郡中的事務之后,很快就碰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

  太守府中,呂方跪坐在蒲團上,身上的甲胄和發冠都是整整齊齊,沒有一絲的紊亂。他手中攥著一卷竹簡,沉聲對面前分列的十數位官員道:“你們這是什么意思?”

  李俊身為漢陽都尉,是秩比兩千石的高官,理論上可以和太守分庭抗禮。但是理論只是理論,無論是從哪一個方面看,他都還不能挑戰呂方的權威。見到太守發問,李俊伏身下拜,然后直起身子,道:“隴縣,阿陽等地,向來都是漢陽的領土,豈可歸于安定太守馬騰的治下?請太守上書主公,收回割出去的土地!”

  陳誠之前為了拉攏涼州諸侯一起對付韓遂和李相如,許了他們不少好處,給馬騰的好處就是隴縣和阿陽等三個縣的地盤。那個時候,他只是想在漢陽占據一些地盤,做為日后南下的據點。不過形勢發展的太快,漢陽豪杰既然有著叛離韓遂的打算,陳誠也就順水推舟地占據了漢陽全境。

  但是這樣一來,就造成了如今漢陽兩分的局面。一邊是馬騰占據的隴縣阿陽等地盤,一邊是呂方治下的冀縣等地。漢代人的地域觀念和宗族觀念極強,對于這樣的事情可是不達能夠接受的,所以郡中的事情稍微理清之后,李俊,楊阜,王靈等人就領著郡中文武,給呂方出了這么一道難題。

  呂方沉默了一會,反問道:“你們難道不知道,讓馬騰占據隴縣等地,就是主公的意思?”

  楊阜出列,道:“此一時,彼一時,割讓隴縣等地的時候,漢陽是在韓遂的手中。現在太守在位,與之前大為不同,是時候將割讓出去的城池收回來了。”

  呂方“哼”了一聲,道:“你們的意思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處理的。你們還有別的事情沒有?”

  眾人互相看了看,然后齊聲道:“別無他事。”

  “既然沒事了,那就都退下!”

  文武官員一起拜伏,“諾!”

  呂方是一個典型的漢人,略通文墨,武藝精湛,事功之心強烈無比。在還是越騎營都尉的時候,他在苦練武藝之余,就想著要如何往上爬。等做了北地都尉,便想到了會有出任太守的一天。

  按照漢家制度,太守是官員履歷中非常重要的一環。只有做過了最少一任太守,才能進入到中央,成為朝堂上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像閻忠和趙云那樣一步登天,直接進入中央做主官的,也只有才基業草創之初才有可能。等到政權穩定下來,那種事情就很難再出現了。

  呂方之前想過若是坐上了太守的位置,應該如何施政,但是等他真的成為了一郡太守,卻發現以前的那些想法,有很多根本就推行不下去。

  漢陽在十多年前還是朝廷的地盤,后來被西涼軍奪取,然后落到了韓遂的手中。本地豪強眾多,因為境內有很多羌人,兼且兵禍連連的緣故,尚武之風很濃。豪強和士人們聚族而居,筑起了鄔堡,占據了成千上萬的良田,豢養著成百上千的部曲家丁,在韓遂兵力最鼎盛的時候,都不能徹底壓服郡中的豪強,他呂方又能靠什么讓人乖乖聽話?

  明著的對抗現在是還沒有,可是軟釘子他卻已經碰到了許多。今天郡中文武官員一起上書發難,看上去是要為了討還隴縣等地,但又何嘗不是在挑戰他作為太守的權威?

  無論是在那里,都有著派系和利益的沖突。因為出身,因為地域,因為理念,因為相性,人們會分成各種各樣的派別,有著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的各種沖突,但歸根結底,本質上還是利益的沖突。

  呂方很久以前就已經是統領五百人的騎都尉,在北軍中待過很長的一段時間,又在北地都尉的任上做了一年,早就明白這世界上的事情啊,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想要和諧共處,那也只有等其中的一方徹底低頭認輸了才有可能。

  在這些天過去之后,他也算是想明白了。不錯,主公是能拉出來十幾萬大軍,但是真要聚集起來這么多兵馬,那離財政破產也就不遠了。不到情況緊急的時候,沒人會下這個決心。

  而且,要是事事都靠著州牧府,那他這個漢陽太守還有留著的必要嗎?不過主公既然還在冀縣,那有些事情去向他請教一番,也是表示尊敬的意思。

  呂方一邊思索,一邊跨上了馬背,打馬向著陳誠下榻的地方而去。秋風漸起,吹在人的身上,會帶來些許的涼意。天上的云層厚了起來,將太陽的光輝都遮蔽住了。眼看得用不了一兩天,就會有一場秋雨落下。

  好在地里的莊稼都已經收割完畢,不用擔心因為下雨而導致減產的事情。

  他抬頭看了看天,然后跳下馬背,對守在大門外的四名牙兵道:“煩請通報一聲,就說漢陽太守呂方求見主公。”

  見到呂方帶著十多名騎兵過來,牙兵早就認出了他的身份,當下便道:“呂太守請稍待。”

  不一會,牙兵出來,道:“主公請太守入內。”

  呂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襟,昂首而入。他現在已經是真兩千石的太守,論級別只在閻忠和楊秋之下,便是眼高于頂的牙兵們也對他客氣了許多。更不用說呂方在軍中素有威望,不少牙兵甚至以前還在他麾下任職過。

  陳誠上午帶著數十騎出城轉了一圈,下午的時候則是在歇腳的地方整理這次東征的陣中日記,聽到呂方過來,便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在大堂上接見他。

  呂方隨著牙兵走到大堂之下,脫下鞋子,踩著木板地面上前行禮,口稱:“臣,漢陽太守呂方,拜見主公。”

  他的動作和態度無可挑剔,和李堪梁興等人風格明顯不同。隨著地位越來越高,呂方對自己的要求也是水漲船高,以前對趙云的那一點嫉恨,也早就在登上漢陽太守的那一刻而煙消云散了。以前他是嫉妒趙云與陳誠的關系更為親密,但是現在他的名位已經居于趙云之上了,更進一步也是看的見的事情,又還有什么理由去嫉恨呢?

  陳誠見對方舉止比以往更加的嚴謹,心道:畢竟是從北軍出來的,和西涼的豪強大為不同。又見到呂方的氣質和過往有了一些不同,暗中又道:居移氣,養移體,誠哉斯言!

  “呂太守今日前來,可有什么事情?”

  今日是論公事,是以陳誠的態度也就不那么隨意,也沒有故作輕松的姿態。

  呂方將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然后道:“馬騰為安定太守,卻占據著漢陽的城池。臣以為,此事不妥。”

  隴縣等地就是呂方幫著馬騰奪下來的,雖然沒有真個廝殺,但要不是他出兵威脅,擺出了陳誠與馬騰聯手的姿態,隴縣等地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拿下?

  馬騰得到隴縣等地的經過和緣由,呂方是清清楚楚,但正如李俊等人說的那樣,此一時,彼一時,那個時候他還不是漢陽太守,所以不用管城池的歸屬問題。現在他做到了太守的位置上,卻是不能不理了。

  陳誠沉吟了片刻,道:“我也知道這樣不妥,但是事已至此,奈之如何?”

  我也知道之前的處理方式是有問題的,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又能怎么辦呢?

  呂方沉聲道:“請主公頒下詔書,令馬騰撤回駐扎在漢陽四縣的兵馬。”

  陳誠哼了一聲,道:“你這是要讓我出爾反爾?”

  “不敢,”呂方道:“郡中議論洶洶,臣不知該如何處理,是以呈報上來,請主公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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