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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勇士

  錦榻上,劉宏面色蒼白,額頭上滿是汗珠,他扭曲了幾下,嘴中發出凄厲的叫喊。

  張讓連忙掀開帷幕,抓著皇帝的手,急切地道:“陛下,陛下!”

  劉宏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緊緊地抓著張讓的手,雙目無神地望著頭頂的幕布,喃喃地道:“朕剛才夢見了王美人,她還是那么好看......唉,你說,是不是她要來接朕了?”

  張讓強忍著心中的害怕,輕輕地拍打皇帝的手掌,哄他道:“陛下多慮了,可能是王美人想念陛下,是以托夢相會。”

  他喚人來給皇帝喝下苦澀的藥汁,用絲綢小心地擦去劉宏嘴角的殘漬,給再次昏睡過去的皇帝蓋上被子,然后退了出去。幾個宮女和小太監正守在外面,見張讓出來,都跪了下去。

  張讓心中煩躁,低聲道:“小心伺候著,要是有什么事,立刻通知我!”

  出得門來,蹇碩還持戟守在外面。張讓見對方似乎是想要說些什么,先行搖了搖頭。兩人走出一段距離后,張讓道:“陛下剛喝了藥,又睡著了,今日是沒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蹇碩點點頭,道:“宮中的事情就拜托大貂鐺了。”

  所謂的貂鐺,都是中常侍頭上的飾物,因此又用來代指宮中的太監。

  “放心,我自理會得。”

  蹇碩走出了宮殿,走下了臺階,又等了一會,等到換班的人來了,這才對陳誠等人道:“今天就到這里了,我們走。”

  所有的人都是默不作聲地跟在蹇碩的身后,穿過眾多的宮殿和墩臺,沿著來時的軌跡,從西邊出了皇宮。離開皇宮之后,蹇碩繃緊了的身體才陡然松弛下來,不但是他,其他人都是這幅模樣。

  好幾個士兵低聲哄笑道:“累死了,今天晚上非得去青樓里放松放松。”

  蹇碩聞言冷哼了一聲,訓斥道:“別人想要入宮宿衛都想不來,拱衛陛下是我們西園軍的榮耀!你們要是不想來,盡管直說,我立刻把你們打發出去!”

  眾人這才想到這位上軍校尉原來是個太監,在他面前說逛青樓什么的,確實不太妥當。沒辦法,蹇碩長得太具有迷惑性了,光看外表,甚至比很多男人更男人,很難將他和太監聯系起來。

  出了廣陽門后,蹇碩對陳誠道:“文正今日覺得如何?”

  陳誠想了一下,回答道:“漢宮巍峨,令人心折。”

  蹇碩道:“你表現的已經很好了,我初次見到皇宮的時候,手腳發軟,差點都站不穩了。”

  陳誠笑道:“其實我也手腳發軟,只是想著這里是皇宮,不敢發抖,這才沒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蹇碩大笑道:“不像。”

  此后數天,蹇碩又宴請了陳誠幾次,還調撥了一些士兵到他的麾下。陳誠即便是想要出去逛逛,也沒有那個時間。等到第四天,蹇碩再次帶人進了一次皇宮。這一次,陳誠依舊是全副披掛,拿著長戟站在漢白玉柱旁。

  蹇碩進宮后不久就走了出來,他從臺階上走下來,到了陳誠身邊,輕聲道:“等下大將軍要過來,給我盯緊了。”

  陳誠微微側了一下頭,眼里露出疑惑的神色。蹇碩卻并沒有再說,而是向著外面走去。

  再過了半個時辰,大將軍的車架駛到了宮門之外。蹇碩上前抱拳行禮,道:“見過大將軍。”

  何進身高七尺有余,身上穿著明黃色的朝服,滿臉橫肉,大腹便便,他冷眼看著蹇碩,皮笑肉不笑地道:“上軍校尉在此,可是要隔絕中外?”

  蹇碩臉上的肌肉跳了跳,哼了一聲,道:“大將軍言重了,某家奉陛下之命來迎接大將軍入宮,請解下兵刃。”

  何進沒理會蹇碩,轉過身來,對身后的將領道:“拿好劍,等我出來。”

  邊上的將領將劍接了過去,大聲道:“遵命!”

  說完后,就鼓起眼睛瞪著蹇碩,似乎是要立刻拔劍斬殺了對方的樣子。

  蹇碩只當做沒看見,他讓開了道路,伸手道:“大將軍請。”

  何進正了正衣冠,昂首闊步而入。他進皇宮不知道多少次了,對這里已經熟悉無比,不需要蹇碩帶路,就徑直走向德陽殿。在經過陳誠所在的位置時,蹇碩停頓了一下,朝他使了個眼色。

  陳誠雖然不知道這是干什么,但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心道:拋媚眼是什么意思?瑪德,有話就直接說,搞得這么神經兮兮的有意思嗎?

  見他點頭,蹇碩的嘴角露出一絲的笑意,隨即隱去。他快走兩步,跟在了何進的后面。

  德陽殿中,皇帝劉宏在兩個宮女的攙扶下,坐到了龍椅上,他的臉色蒼白,左手微微顫抖。何進見了,立刻上前跪下,道:“臣何進,參見陛下萬歲。”

  劉宏道:“起來吧。”

  命人給何進賜座后,他又問道:“大將軍有什么急事,不能等明天在朝堂上說嗎?”

  何進跪坐在蒲團上,大聲道:“陛下命臣統領天下兵馬,自認為并無任何不妥之處,為何還要任命蹇碩為元帥,反在臣之上?”

  蹇碩抬起頭來,見到皇帝身后的張讓正在冷笑,他的嘴角抽了一下,又低下頭去。

  劉宏咳嗽了幾聲,道:“此事朕已經說得明白,是因為四方不靖,這才設立西園八校尉。等西園軍練成,便可代替北軍拱衛京師,大將軍也可出京平叛。”

  何進這是第一次聽到天子有將自己調出京城的意思,聞言又驚又怒,對皇帝身后的張讓段珪等人怒目而視,脫口道:“此事萬萬不可!”

  現在天子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雖然宮中極力封鎖消息,但是這種消息怎么瞞得住?他如果出京平叛,一旦皇帝駕崩,十常侍就能擁立天子,然后只要一紙詔書,就能奪了他的兵權。到了那個時候,他除了坐以待斃之外,就沒有任何的辦法了。

  劉宏問道:“有何不可?”

  張讓笑道:“若是大將軍覺得不能剿滅西涼叛賊,不如讓蹇碩統領西園軍和北軍的精銳,往擊韓遂邊章。”

  劉宏又咳嗽了幾聲,道:“也.....也不是不行。”

  何進這時候已經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對這個主意也是一萬個不同意。當年的大將軍竇武是怎么死的?軍隊到了宦官們的手里,哪里還能要回來?要是沒了兵權,還不是任人宰割?

  他心中大罵張讓狠毒,卻又急中生智,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于是沉聲道:“臣蒙陛下拔擢,自當為陛下分憂。出京平叛是臣分內之事,只是因為京中兵微將寡,所以才說此事不可。不如派遣將領前往各地募集壯士,待大軍云集,然后方可成行。”

  劉宏笑了一下又咳嗽了幾聲,道:“大將軍誠乃知兵者。”

  張讓心中嘆息了一聲,臉上卻堆出笑容,道:“還是大將軍高明。只是不知道需要多少軍隊才能擊破西涼叛軍?”

  何進將突如其來的危險化解了,心中得意非凡,呵呵笑道:“朝廷數次出兵平叛,卻都師老無功,若是想要一舉剿滅西涼叛賊,至少也需要.......六萬人!”

  劉宏笑道:“那就把軍隊補充到六萬人。”

  他轉頭問張讓,“太倉中的錢糧可還夠嗎?”

  面對這個問題,張讓面有難色。皇帝一向耽于享樂花費無度,有多少都能花的光,寅吃卯糧也是常有的事情。說拿得出來容易,可到時候要是不夠怎么辦?要是缺少了軍中的用度,肯定是要砍下幾顆人頭來的。

  何進注視著張讓,逼問道:“莫非朝廷拿不出來?”

  劉宏也看了過去,眉頭還皺了起來,張讓暗暗叫苦,卻不敢惹得皇帝生氣,于是硬著頭皮道:“能拿的出來。”

  怕什么?大不了再多賣幾個州郡的刺史太守出去!

  劉宏這才松開了眉頭,展顏笑道:“既然張常侍這么說,那大將軍該可以放心了。”

  何進心中冷笑,面上卻做出欣然之色。

  劉宏咳嗽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乏了,斜躺著問道:“洛陽城中最近有什么樂子?”

  他是非常喜歡享樂的人,現在因為生病很多東西都玩不了,也因為同樣的理由不能廚工,所以趁著何進進宮的機會問了一下。

  “這.....聽說步廣里那邊來了些胡人,在販賣一些新奇的豆子,說是從土里面長出來的,所以叫做土豆.......”

  “豆子有什么好吃的?”劉宏很是失望,再問道:“就沒有什么別的了嗎?”

  何進很是為難,他位高權重,家財萬貫,知道的好玩東西很多,但是怎么也不可能和皇帝相比。天下間的奇珍異寶,難道還有皇帝手上沒有,反而是大將軍府邸里面有的嗎?就算是有,他也不敢說啊。

  他正在遲疑的時候,蹇碩忽然道:“臣的西園軍中近日招攬了一名勇士,能百步穿楊!”

  劉宏更加的失望,道:“若論勇力,難道還有比得上卿的?”

  何進看了一眼蹇碩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心中很是不屑,卻又有那么一絲的羨慕。北軍精銳中強者輩出,但要說比蹇碩更強的........他一時間還沒想到。

  蹇碩繼續道:“臣向來自夸武勇,但與那人相比,是以燭火比之皓月,不可同日而語。”

  他知道皇帝的性情,越是夸張,越是離奇的事情天子就越感興趣,所以他便將陳誠的本事往大了里吹。

  劉宏果然來了興趣,道:“當真如此?讓他過幾天來宮中讓朕看看。”

  蹇碩笑道:“他今日就在宮中當值,不如臣這就出去叫他進來。”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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