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代緣成為了劇組里最后一位入場的演員。
當衛宮正式宣布這件事情后,大多數劇組成員都沒有感到意外,就連田中大叔這樣的老江湖現在也都習慣了。
畢竟當初在聽到雪代緣這個和劇中人物名字一模一樣的人后,很多事情,他們就已經很明白了。
監督的怪癖,還是一如既往啊。
倘若我們換個監督喜歡的名字,監督是不是也會讓我們去擔任主演之類的重任?
“說起來,衛宮…”
“嗯?”
片場里,遠坂凜翻著手上的場記單,履行起了她的職責。
“今天又該到小緣出場了吧?”
“嗯,下午那個半場,應該算是他的主場吧。”
在雪代緣正式成為演員之后,衛宮并沒有急著把他的劇情提上拍攝日程,而是先將劇本交給了他,讓他下去好好研究一下,等待接下來的劇情進展。
衛宮這樣做的原因有兩個,第一是真真切切地希望雪代緣好好過一遍劇情,體會劇中人物當時的心境。
第二嘛,則是為了保持劇情和拍攝進度的連貫性。
宵里山的劇情是原著中節奏最慢,最悠閑,最溫馨的一話。
可越是場面小,進展緩慢的劇情,就越是考驗演員本身的功力。
雖然衛宮對于心太和巴的表演并不擔心什么,但考慮到讓他們兩人更加深刻地理解劇中劍心和巴的復雜感情,便決定跟著劇情一步步來拍攝。
從飯冢離開劍心和巴居住的農舍后,兩人之間的生活仍在繼續。
劍心依舊是每晚抱著劍入睡,巴則是會按照平常的習慣在劍心熟睡之后,書寫著日記。
但不知不覺,一些東西正在改變著兩人。
其中改變最大,在劇情中展現的最為明顯的就是雪代巴。
她會在秋夜涼風吹過的時候,為劍心輕輕披上外衣,圍在他的肩上,也會在大雨過境后的清晨,望著菜園里被雨水打壞的幼苗哀嘆。
哀嘆的原因,或許只是因為這是兩人好不容易種植下來的希望。
其實雪代巴的愿望很簡單,在劇中也說的非常明白。
她并不是那種功利心很強的女人,她所渴望的,不過是和心愛之人一起共度美好的生活罷了。
這一點,清里完全不懂。
至于劍心。
雪代巴曾問:“今后會怎樣呢?能在這里生活到什么時候?”
當時劍心的回答是:“我看暫時不會離開這里。”
這個回答,對于雪代巴而言足以。
所以她最終放下了一直不離身的短刀。
這把短刀,是清里死后,清里的父母代送給雪代巴的,說是當作一個紀念…
此時此刻,對于雪代巴而言,她對劍心的殺意,已逐漸在這美好的田園生活中逐漸消磨殆盡。
可是,由殺意轉化而生的愛意,在與對清里的悔恨中,使得她的心靈更加迷茫,混亂。
有些事情,并不是說忘就能夠忘掉的。
春來時。
雪代巴將一瓣櫻花夾雜在日記之中。
在日記里,她寫了很多事情,有她的,有清里的,有劍心的…
倘若劍心私下翻開這本日記,他就能夠知道一切事情的來龍去脈,這樣的話,兩人之間那復雜的關系是否就能就此告一段落了吧?
但這一次,無疑讓雪代巴更加認識到了劍心的為人。
即便是知道她每天都在悄悄書寫著日記,但一年下來,劍心一次都沒翻動過日記,那枚櫻花瓣,依舊安安穩穩地夾在書頁之中。
即便是雪代巴提及自己的身世問題。
劍心也只是面色沉重地道歉,說他對不起雪代巴的父親,即便兩人是以假扮夫妻的名義生活在一起。
“你真是…太溫柔了…”
亂世時,溫柔是種稀缺的東西。
劍心的溫柔讓雪代巴逐漸沉淪其中。
可美夢終有破碎的一刻。
雪代巴恐怕也沒有想到,破碎這場夢的人,就是他的弟弟――雪代緣。
雪代緣的第一次出場,其實應該是在飯冢與暗乃武的密會上。
暗乃武是效忠于幕府的一個暗殺勢力,在雪代巴與緋村劍心第一次相遇時,那個使用鐵鏈雙刀的暗殺者,就是暗乃武所派出來的。
暗乃武的計劃很簡單,就是殺掉劍心。
但是,作為劊子手拔刀齋的劍心,武力在當時的時代,可以算得上是最頂尖的幾個人,所以即便是暗乃武這樣的暗殺組織,也得小心應付。
最終,他們安排了一系列計劃,其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雪代巴。
按照慣例,飯冢開始向暗乃武的首領匯報關于劍心的情況,在一番商量后,飯冢決定開始執行最后的準備工作。
當作為執行人的雪代緣,做完這件準備工作后。
他們就要開始著手解決掉劍心。
不過,在衛宮看來,雪代緣雖然在這段劇情中出場了,但也只是露了個面,連話都沒說上一句,所以還算不上正式出場。
接下來的這段劇情,才算得上要讓雪代緣發揮的戲。
八月十九日,下午兩點左右。
在休息了一個多小時之后,劇組再次開始投入到激烈的工作之中。
該怎么去做,怎么布置場景自然不必多說,各小組按照原定計劃已經開始執行。
間桐慎二望著正站在小溪旁,穿著一身和服正在和雪代巴交談的雪代緣,思索片刻,偏過頭對著監視器前的衛宮詢問道。
“你不會真想讓那個小孩來演吧。”
衛宮翻著過往素材,頭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不然呢,現在劇組里就他一個年齡合適的孩子,不讓他來演,難道讓你來演?”
被懟了一句的間桐慎二不在意,只是繼續問道:“我是想說,他演這個角色真的合適嗎?”
“什么合適不合適的?”
“喂,好歹我也看過劇情上的一些設定,不要敷衍我。”間桐慎二說道:“有關雪代緣這個角色,是個非常矛盾的角色,在劇中所表現出來的樣子并不討喜,完完全全就是一個長不大的熊孩子罷了,這樣的角色,你讓他來演,恐怕有點不太合適吧…”
衛宮抬起頭,凝視著間桐慎二。
被看了半天,
間桐慎二頓時覺得渾身都有點不舒服了。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衛宮這才聳了聳肩,嘆道:“不錯啊,慎二,現在都會分析演員和角色的契合度了,是比以前有進步了。”
間桐慎二沒有回話,沉默片刻,又才說道:“雪代緣這個孩子,我雖然和他有一些不愉快的經歷,但是,我還是能感覺到,他離劇中那種熊孩子的性格,還是很大的差別。
按照你以往選角的習慣,倘若是用到沒有表演經歷的普通人,你一般會選用人物性格契合度非常高的人來扮演劇中的角色。
選用雪代緣來擔任這個角色,恐怕有點不合適吧?”
衛宮退回瀏覽窗口,站起身,拍了拍間桐慎二的肩膀,又笑了下:“慎二,你確實對我很了解。”
“這有什么,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你的選人風格。”
間桐慎二鄙夷地瞪了衛宮一眼。
衛宮淡然一笑。
“小緣的事情,你說的很對。”衛宮望向遠處的雪代姐弟:“以現在小緣的性格,確實和劇中那個雪代緣截然不同,但是嘛,成為演員這件事情,并非我強求著小緣加入的,而是他自己想要去完成一些事情,所以我才給了他一個機會。”
間桐慎二瞟了衛宮一眼:“你就不怕搞砸?”
“你覺得我怕嗎?”
間桐慎二看著一臉風輕云淡的衛宮,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等到間桐慎二離開之后,衛宮觀望了雪代緣好好一會兒,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說實話,他確實有點怕。
與現實世界的雪代緣了解越深,就越能明白他和浪客劍心中的雪代緣差別有多大。
產生這種差別的主要原因,在衛宮看來,是發生家庭上。
這一世的雪代緣父母皆在,而且聽師父比古清十郎講起他那位好友的事情,可以得到的信息是雪代緣這一世應該有著一個非常美滿的家庭。
而在浪客劍心原著中。
雪代緣的母親早逝,不完美的家庭,這才造成了雪代緣別扭到極致的性格。
漫畫中,他會對初次見面,不相識的小孩拳打腳踢,這樣的惡劣性格,實在和今生的雪代緣完全不同。
衛宮知道,一個完完整整的家庭,對于一個孩童的塑造有多么重要。
他非常慶幸雪代緣擺脫了他那本該悲催的命運,但是擺脫悲催命運的雪代緣,還能發揮出天選之人與劇本的共鳴性嗎?
這一點,衛宮也不是很清楚。
到目前為止,衛宮唯一拿出手,也是唯一拍攝的作品,就是秒速五厘米。
所以,他只能從目前還在拍攝的追憶篇和秒速五厘米中去尋求答案。
但從結果上,不是特別理想。
天選之人表演之所以會如此順利的原因,很大原因就是和劇中人物有著相同經歷后,所產生的共鳴。
這種共鳴,反作用到演戲上,才使得他們的表演十分順暢。
比如原明里和遠野貴樹,兩人之間朦朧曖昧的感情,就是他們與劇中男女主產生共鳴的基礎。
再比如遠野貴樹和澄田木子,兩人小時候待在一起的經歷,是他們倆產生共鳴的基礎。
至于雪代巴和緋村心太,兩人雖然沒有劇中那樣的愛情發生,但他們和劇中人物相吻合的性格也是產生共鳴的一大基礎。
同時,劇情中有關人物刻畫的薄弱程度,對于演員與劇情產生共鳴也有著重要影響。
這一點,從澄田木子的姐姐,比古清十郎他們這些人身上,都有體現。
縱使他們是天選之人,但因為劇情中對于這個人物的刻畫實在太少,所以他們也很難產生出共鳴。
天選之人并不是萬能的。
衛宮很清楚這個道理。
雪代緣與這劇情中截然不同的性格,對于他的發揮,有著巨大影響。
場邊。
各小組很快就準備完畢。
雪代緣站在路邊小道,望著溪水邊正在清洗衣服的雪代巴,等待著衛宮那邊最后一道口令。
這并非他第一次在鏡頭上出境了。
早在兩天前,雪代緣就在暗乃武那場戲中露了一面。
當時,雖然衛宮的要求很簡單,只是讓他做出一個嚴肅認真的表情。
但整體拍攝下來,還是重拍了有三四次,可以說并不理想。
這也讓雪代緣認識到了,拍戲并非兒戲,雖然看著姐姐拍戲時經常一條過的情況,但放在自己身上,還真有點不同。
很快,導演組就宣布開始拍攝。
一聲action后,雪代緣也開始動了起來。
在小溪邊,與姐姐相遇這段戲,并不算難,更何況,姐姐為此還專門在午休時間和自己演練了許多次。
沒什么大問題的!
雪代緣走出兩步,然后驀然停下,望著小溪邊,正專心清洗著衣物的雪代巴,滿懷欣喜地大聲呼喊了一聲。
“姐姐!”
正在洗衣的雪代巴動作一滯,輕輕回頭,看向斜坡之上的黑發男孩。
“緣?”
鏡頭這時只給了雪代巴一個背身,衛宮這邊所顯示的主鏡頭,很快切換到雪代緣身上。
一個上半身的特寫出現在屏幕之上。
雪代緣臉上掩飾不住的歡喜。
從家鄉一路到京都,再到大津,他終于見到自己想見已久的姐姐。
“我來了,姐姐。”
飽含深意的一句話,但雪代巴并沒有聽出什么。
她只是驚奇為什么待在家中的弟弟會出現在這個地方,而他又究竟是怎么樣找到自己的?
這一切看來,都太奇怪了。
衛宮出聲,點了下頭:“過了!”
這段戲難度真的很低,所以一條過的情況在衛宮看來也很正常。
雪代緣松了一口氣,握了握拳頭,但沒有表現出十分歡喜的模樣。
他的戲份還沒結束,到這里也只能說是剛剛開始。
劇情那位雪代緣的某些舉動,他雖然能夠理解,但真要做到那一步,對他而言,還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不過,這樣的工作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雪代緣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朝著姐姐雪代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