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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波西的行動

  勒布朗蓋博焦急地坐在接待室里。

  這里是圣城第一監獄,位于南郊十公里外。

  這座監獄還擁有一個舊稱,名叫勃略良堡,它以前是一座軍事城堡,曾經拱衛圣城。

  上一代皇帝艾克索倫時,勃略良堡就變成了一座專門關押叛國者和思想犯的監獄。

  自從侄子卡門爾被逮捕后,勒布朗每天都來此,希望能見到他。為此他花了很大一筆錢,買通監獄里一名警衛頭目,只是為了能與侄子見一次面。

  作為未經審判的思想犯,能被允許與親屬見面,本身是一個好跡象,至少表明犯的事不大。

  來圣城已經一年多了,今春以來這里的政治氣氛和局勢,讓勒布朗這個人也感覺到了壓抑和不自由,這讓他萌生返回家鄉的念頭。

  他曾為那位子爵晉位伯爵而歡呼和自豪,也為這位新伯爵的下場而惋惜。然而一夜之間的巨變,讓勒布朗猝不及防,也讓他這個小小的商人真切地感受到權力的壓迫。

  足足等了1個小時,卡門爾才被獄警帶了過來。

  此時的卡門爾胡子拉茬,十分消瘦,唯有精神尚可。勒布朗將一個錢袋塞進獄警的懷里,那獄警會意地退了出去,將房間留給這對叔侄。

  “叔叔,有煙嗎?”卡門爾開口道。

  勒布朗掏出雪茄:“我現在只抽雪茄!”

  “喲,上等人!”卡門爾開著玩笑道。

  點了一根雪茄,勒布朗道:“在里面有沒有吃夠苦頭?”

  “吃苦頭是一定的。不過倒沒有挨打,秘密警察對我們也只是簡單詢問一下了事,好像把我們給忘了。”卡門爾道,“在里面吃的很差,每天還要做12個小時的手工活,這我還能忍受,就是跳蚤和老鼠挺討厭,有人在晚上被咬掉了腳趾頭。”

  “哎,這跟我打聽到的也差不多,警察局和市政府這些天天天被人抗議,人們要求警方給個說法,要么釋放,要么公開審判。”勒布朗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的。如果伯爵沒事的話,你也不會有事。”

  “伯爵,康納利伯爵怎么了?”卡門爾奇道,“我還等著他來救我!”

  “你別指望他了。在你被逮捕后不久,他在顯貴會場外被秘密警察請去了。伯爵是位正直和仁慈的貴族,真是好人沒好報!”勒布朗嘟噥著,嘴里蹦出了一連串家鄉罵人的話。

  “為什么?”卡門爾驚呆了,“外面發生什么了?”

  卡門爾被捕時,并不知道達內爾公爵被炸死的事件,更不知道連肖恩也受了牽連。

  勒布朗將自己所知道的說了一遍,這讓卡門爾很是憂郁。

  “現在外面輿論洶洶,大家都在等顯貴會議結束的那一天。也只有到那個時候,你們這些人是放是判刑才會有一個定論,否則就是陛下也難以向全國臣民交待。”勒布朗安慰道,“你放心,我已經打點了獄警,會給你安排一個好一點的待遇。”

  “花了不少錢吧?”卡門爾道。

  “錢不過是個婊子!”勒布朗罵道,“現在這里就像個高級妓院,許多人羨慕能進來一游,這個狗狼養的世道!”

  勒布朗文化程度不高,識字而已,但他的判斷很是準確。

  那些自由派或者自詡為自由派的文人們,無論是激進的革命派,還是相對保守的改良派,已經被皇帝的高壓激起了怒火,兔死狐悲,一旦某種激情被成功挑起,有了共同對抗的對象,他們作為一個整體就被凝聚在一起。

  第一監獄里這批未經審判的囚犯如何處理,反而成了一件棘手的事情。

  法蘭克上校最近就在忙著這件事,至于達內爾公爵遇害這件事反而不是他關心的重點。

  公爵生前權勢滔天,死后他的家族突然成了砧板上一塊肥肉。這顯然讓一些對權謀十分敏感的人不免產生一些猜想。

  卡洛斯二世立刻冊封了達內爾公爵的幼子亨利達內爾襲爵,并將公主伊麗莎白許配給他。

  而與此同時,那些與老公爵生前過從甚密的銀行家們,反應過來,紛紛秘密向皇帝輸誠。他們在顯貴會議中的代表則發表聲明,不僅主動豁免此前國家向他們借款的全部利息,并以茶稅為擔保準備再次低息借款給國家五千萬。

  這直接加快了顯貴會議的進程,貴族們也同意交納1834和1835兩年的1/20稅。至于公眾和行政官員關切的其他問題,貴族們則堅決反對。

  與此同時,上帝教教會被迫妥協,同意一次性交納5000萬獻金,并同意未來五年每年交納不低于3000萬的獻金——教會仍固執的認為獻金比交稅更尊貴。

  這是一筆連皇帝都會從睡夢中笑醒的巨款。

  達成了這些主要成果,卡洛斯二世總算是長舒一口氣,也不枉他一番算計。

  然而顯貴們也并非一無所得,他們至少沒讓1/20稅成為普遍稅。至于他們在實際中是如何利用各種手段百般抵抗稅吏的收繳,誰也不知道。

  波西羅賓遜走在圣城的街道上,雖然戒嚴了一段日子,但并不妨礙市民白天的正常出入。

  波西邁進了他常去的一家高檔酒館,這是一家專門經營各種名貴葡萄酒的酒館,客人可以一邊品嘗著美酒,一邊免費欣賞音樂藝術家的演奏。

  表面上他作為來自圣努威的貿易商,常常帶著生意伙伴出入這家酒館,一來二去,他跟這里的服務員混的很熟。

  “下午好,布蘭奇先生!有段日子沒見,生意還好嗎?”服務員熱情地招呼著波西,一邊拿起一瓶葡萄酒給波西倒滿一杯,不用吩咐,他知道波西偏愛哪種品牌。

  “你好,伙計,現在生意難做啊,我現在只做現貨現款生意,概不賒賬。”波西環顧四周,只有寥寥三兩個客人,“你這里客人也不多啊。”

  “現在晚上宵禁,這里白天的生意其實也挺慘,大家的荷包現在都癟了。”服務員聳聳肩,“我們老板都快請不起音樂演奏者,這樣下去,我早晚得失業。”

  “那你跟我干,我付你高薪。”波西笑道。

  “哈哈,謝謝你的好意。”服務員沒把波西開玩笑的話當一回事。

  喝了點葡萄酒,波西看似無聊地翻了翻免費供客人閱讀的幾份報紙。

  其中一份報紙在不起眼的版面上寫著:

  最近警察逮捕了一位散發傳單的亂黨份子,他們正在散布一則謠言,說達內爾公爵被害可能跟他掌握的巨大財富有關,因為他的死亡導致財團失去了領袖,作案者可能是一位與此有重大利益關系的大人物…

  另一份報紙則更加露骨:本著誰受益誰嫌疑最大的原則,我們似乎看到了某個驚天的可怕陰謀。秘密警察對此諱莫如深,他們應當公開向民眾解釋這一疑惑。

  還有一份報紙則細數了肖恩的功績:

  這位伯爵顯然是一位忠于帝國的模范貴族,他曾為國與外敵搏斗,身負重傷,也曾發明了康氏滅菌法,為葡萄酒釀造業和草原地區的牧業作出貢獻。同時他也是人體血型的提出者,這一發現挽救了許多人的生命,但這并不妨礙他在改善財政和納稅上作出杰出的貢獻,熱那亞行省剛剛交納了第一筆茶稅,高達800萬金路易,這在當前嚴峻的經濟形勢下極為難得。

  波西面無表情地瀏覽了一遍,然后將剩下的灑一飲而盡,還不忘給服務員一個銀幣的高額小費。

  在服務員感謝的目光中,波西施施然地離開這家酒館。

  街上到處都是巡警,還有成隊的近衛軍士兵在巡邏,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下,市民們行色匆匆。這段時間圣城的治安倒是極好,小偷和流氓幾乎成了絕種。

  波西在酒館對面長期包租了一幢并不起眼的房子,他在那里耐心地等待夜晚的到來。

  對于今夜計劃中的行動,波西還吃不準最終會不會達成想要的結果,但很值得一試。

  子夜時分,波西化妝離開了居處。

  這一帶他極為熟悉,當年他在圣城讀大學時就住在附近。為了避開巡邏的近衛軍,他不得不繞道,在小巷中穿行。

  行至一座豪華私邸的后面,波西躲在暗處,直到兩個黑影出現。

  他們是克拉克尼爾森和阿瑟揚。

  “這里是圣城第一銀行第一大股東羅伯特萊西的豪宅,內部布局和保鏢住處你們都清楚了嗎?另外要特別注意猛犬,他養了五條。”波西低聲問道。

  “清楚了。”尼爾森點點頭。

  “我需要你們悄悄地把這個家伙干掉,然后…”波西從斗篷下取出一個包裹遞給尼爾森,“把這個放進保險箱里,里面的現金或者珠寶全部拿走,別忘了丟幾枚金幣在地上。我需要在明天的報紙上看到一條新聞,著名的銀行家萊西先生的臥室被盜賊洗劫一空,其本人不幸被殺害。”

  尼爾森接過包裹,交給了阿瑟揚,后者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見尼爾森還站在身邊,波西問道:“你還愣著干什么?”

  黑暗中,尼爾森輕笑道:“這事阿瑟最拿手,我去反而會讓他放不開手腳。”

  “他經常干這種事?”波西問。

  “不,這是他第一次干。”尼爾森道,“伯爵也許會雇傭一個惡棍和慣偷,但這樣的人永遠也不會成為他的心腹。”

  “老實說,我有點后悔。”波西低聲罵道,“我沒讓我的手下來執行這一行動,就是怕萬一失敗會引火燒身。”

  “羅賓遜先生,請你對阿瑟有點信心,但他不是惡棍。殺人與偷竊的技能可以被惡棍掌握,也可以被一個伸張正義的豪杰利用。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好吧。”波西不再埋怨。

  他的本以為這兩個家伙作為肖恩的心腹,也都隨肖恩參加過戰爭,都是殺人老手,沒想到干這種陰暗的事卻是初哥。

  阿瑟很順利地潛入了豪宅,包括干掉了院子里散放的幾條猛犬,這些頗受富人喜歡的猛犬,敢與猛獸搏斗。

  為了防止被警衛發現,以爭取時間,阿瑟將猛犬尸體藏在花叢里。他隨身攜帶一個小型手弩,將繩索抓勾射向頂層窗戶上的屋頂,抓牢,然后爬向那扇窗戶。

  根據房屋布局圖,這扇窗戶是三樓走廊的盡頭。

  阿瑟懸空著,輕松進了三樓。他剛落地,就意識到出了狀況。一條猛犬正低伏著身子抽搐著,發出悲哀的嗚咽聲。

  空氣中飄散著血腥的氣味。

  波西的情報有誤,這位第一銀行的第一大股東最近又多養了一條猛犬。

  一只匕首正插在這條猛犬的喉嚨,猛犬的旁邊,一個保鏢躺在地上,他的腦袋歪的不像話。

  另一個身影正站在墻邊冷眼看著阿瑟,這個人全身黑衣,只露出一雙眼睛。

  阿瑟汗毛豎起,手中的匕首幾乎蓄勢而出。

  那個身影幾乎瞬間到了他的眼前,一個曾經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蠢貨,你差點搞砸了!”

  “蘿絲小姐!”

  “蠢貨,閉嘴!”

  正是消失了很久的蘿絲科蒂。

  顯然,蘿絲從小就接受的是嚴格的刺客訓練,專業性甩阿瑟八條街。

  阿瑟小心翼翼地跟著她下到了二樓的一個房間停下,她用一根細小的金屬薄片,輕松地打開房門,然后走了進去。

  豪華臥床上躺著的一對男女,蘿絲粗暴地將兩人晃醒,然后在阿瑟的注視下,將還未完全清醒的男女打暈。

  蘿絲回頭看了驚訝的阿瑟一眼,退到一邊。

  阿瑟將枕頭捂著男主人的口鼻,然后隔著被子將一把匕首插入男主人的的胸口,以避免血液四濺。

  男主人痛苦地掙扎了一番,死了。

  “你們的計劃是什么?”蘿絲問。

  “找到保險箱,然后把這個留下。”阿瑟拿出一個包裹。

  “跟我猜的一樣。”

  蘿絲熟門熟路地只用了兩分鐘就找到并打開了秘密保險箱。里面沒有金幣,只有珠寶,蘿絲將所有珠寶包起來。

  不用阿瑟提醒,她還扔了幾顆珍珠在地上。

  半個小時后,阿瑟揚一個人就回來了,豪宅里仍然寂靜無聲。

  “辦成了?”波西緊張地問。

  “辦好了。”阿瑟輕松地說道,表情卻有些古怪。

  “還說是第一次,明明是老手嘛!”波西嘟噥道。

  也沒盤問細節,波西跟兩人點點頭,分頭離開。

  此時夜色仍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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