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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南下與北上

  1835年的12月初,圣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這場大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北風呼嘯,在這樣寒冷的日子,城內城外頗為冷清,除了貧民區因為大雪貧寒交迫而死者的親屬的哀鳴聲。

  城內的人口因為戰爭和經濟衰退而減少了至少一半,因為有傳聞軍隊要抓壯丁從軍,城碼頭區的閑雜人員更是少了一大半。

  皇宮內,卡洛斯二世在皇子菲利普索倫的關注下服下兩片藥丸。

  “父親,您有心絞痛的毛病,一定要注意休息,一旦有不適,要記著立刻服藥。”菲利普關切地說道。

  “這是什么藥?”卡洛斯二世問。

  “硝化甘油,一種對心絞痛有奇效的新藥,一般只要含在嘴里,幾分鐘就可以見效。您現在覺得如何?”菲利普問。

  心絞痛是卡洛斯二世四十歲以后身體出現的毛病,只要太過勞累以及情緒激動時就會犯病,尤其這兩年發作更為頻繁。

  “我感覺好受不少,菲利普,謝謝你。”摸了摸前胸骨,卡洛斯二世奇道,“這藥真是神奇,見效這么快?”

  “這是普瓦圖大學附屬醫院出的一種新藥,價錢倒還公道。”菲利普道,“事實上,它原本是炸藥的主要成份,據說因為有人誤食,所以偶然發現它在治療心絞痛方面有奇效。”

  卡洛斯二世原本欣喜的神色消失不見了:“這也是那位伯爵的新發明?”

  “應該有些關系吧,您知道,他還兼任著普瓦圖大學的校長。”菲利普小心地回應道。

  菲利普知道,肖恩康納利的名字頻繁出現在皇帝御案的各種公開或者秘密的文件當中。皇帝對肖恩原本并沒有太多的負面意見,但當熱那亞人越來越表現出某種分離主義傾向時,皇帝對任何熱那亞人都沒有好感。

  圣城現在與熱那亞這個南方行省之間的關系很微妙,熱那亞人仍然在交稅,這代表著臣服,只是稅額每月都在縮小,總體上仍維持著1833年的水平。

  卡洛斯二世甚至不敢太過逼迫熱那亞人,畢竟熱那亞人目前除了正常交稅之外,還在源源不斷地將物資往北方運送——雖然這也是商業行為。現在能正常交稅的行省已經不多了。

  最令卡洛斯二世耿耿于懷的則是熱那亞國民軍的成立,看上去熱那亞人并沒有立即把這3個師的兵力投入北方戰場的打算。如果熱那亞人愿意將軍隊投入戰場,他倒是不吝嘉獎這種愛國忠君行為。

  “菲利普,你說要是將熱那亞國民軍調到龍江北岸如何?”卡洛斯問。

  “這當然是一件好事,但熱那亞人恐怕不會同意。南方人總是覺得他們是帝國當中特殊的一類人。”菲利普道。

  “一群叛逆!誰給他們權力自組軍隊?聽說他們還想搞什么‘南方聯盟’!他們享有和平的生活,難道是天經地義的結果嗎?帝國百萬士兵正在與敵寇廝殺,每天都有無數的死傷,而他們躲在安全的南方,斤斤計較,不思報國!食腐的禿鷲,國家蛀蟲!”

  卡洛斯二世發了一通火,他感覺自己胸骨的后部又開始疼痛起來。

  菲利普等皇帝的火氣稍減了一些,才道:“無非是利誘他們,自私是人類的本能。”

  “你的妹妹最近如何?”卡洛斯二世突然問道。

  伊麗莎白公主在3月份嫁給了已故達內爾公爵的幼子亨利達內爾,因為皇帝的暗中授意,亨利此前襲了爵。

  但這個人是個鴉片鬼,因為一年之間兩逢喜事,吸食鴉片過量而死,讓剛嫁過去不久的伊麗莎白公主成了寡婦。

  這真是一件令人遺憾的事。

  在圣城上流社會圈子里,人們普通給予伊麗莎白以同情之心,而對主導這場婚姻的卡洛斯二世及皇后頗有微詞。

  沒錯,達內爾家族巨大的財富與產業落入到皇室的手中。

  “妹妹現在住在修道院里,身體還好,院長告訴我,她從經文中得到了安慰和解脫。”菲利普神情憂郁。

  “修道院里不是一個好住處,她還很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卡洛斯二世道,“我聽說洛基山伯爵至今未婚?”

  菲利普聞言驚呼道:“父親,您不能這樣!”

  “怎么?連你也要反對我?”卡洛斯盯著兒子喝道,“吉恩可不是你的楷模!”

  “父親,不管這事成或不成,但您將伊麗莎白個人的幸福放在哪里?她是您最寵愛的也是唯一的女兒啊,她已經夠可憐了,求您放過她吧!”菲利普苦苦哀求道。

  這位殿下撲通跪倒在地。

  卡洛斯二世站了起來,走到御書房一側的一幅巨大的畫像前。這是一張全家福。

  坐在一張高背椅上的是一位威亞老者,正是開國皇帝卡洛斯一世,他的左手是卡洛斯一世的皇后,身后是卡洛斯二世的父親——當時的皇儲即第二代皇帝艾克索倫,右手則是卡洛斯二世的母親。

  而卡洛斯二世當時年僅五歲,正坐在祖父的膝上。

卡洛斯二世最喜歡這張全家福,是由當時著名  的宮廷畫家所作,作于1775年。這代表昔日的榮光,還有幸福。

  卡洛斯二世在這幅畫前佇立良久,回頭問道:

  “菲利普,我的兒子,從這幅畫中,你看到了什么?”

  “太祖父的榮光,還有幸福。”菲利普道。

  “不,與榮光和幸福相比,更重要的是傳承。”卡洛斯二世道,“因為榮光屬于過去,幸福屬于個人,但傳承才是永恒。只要太陽照常升起,索倫家族都應該是歐羅巴土地上最尊重的家族。”

  卡洛斯二世突然蹲下身子,與跪在地上的兒子對視:“告訴我,你想做皇帝嗎?”

  菲利普震驚萬分,這種石破天驚的念頭第一次從自己的父親嘴里說出來,這足以讓他的腦袋一片空白。

  僅存的一絲清醒,令他不敢與父親直視,只聽父親的聲音悠悠地在耳邊響起:

  “對于一個家族來說,一個女兒的幸福算得了什么?對于一個帝國來說,這種犧牲更是微不足道的。如果你想做皇帝,那就下得了這個決心,否則想都別想,優柔寡斷是大忌。”

  卡洛斯二世也不勸兒子,轉身離開,書房門在他的身后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晚上的時候,有人向卡洛斯二世稟報:

  “殿下在您的書房里待了兩個小時,然后回到自己的寢室用了一頓簡餐,現在正在赫爾曼公爵在圣城的私邸作客。陛下,赫爾曼公爵正奉您的命令,在圣城籌措軍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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