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子爵,我敢以我的名譽作擔保,小伯爵中毒了。”
諾蘭醫生話音未落,奧黛麗就暈了過去,這個原本極為堅強的女人,受不了這樣的殘酷打擊。
在丈夫英年早逝后,卡兒就成了她唯一的牽掛和慰藉。
肖恩眼疾手快,連忙將她托住,將她抱起來放在卡爾的身邊,平躺下。
諾蘭醫生不得不又轉頭搶救奧黛麗,忙了半個小時,奧黛麗才幽幽地醒來,肖恩和米勒管家這才同時松了一口氣。
“諾蘭醫生,請您務必救救卡爾,他是我唯一的希望!”
奧黛麗一骨碌坐起來,伸手抓住諾蘭醫生手腕,她的手十分用力,以致于指甲都陷入了諾蘭醫生的皮膚里。
她原本美麗的面孔因此而有些猙獰,這是一個母親最絕望的時刻。肖恩走上前來,輕輕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夫人,請不要這樣,放輕松點,我想諾蘭醫生一定會盡全力救治卡爾的。”
奧黛麗轉而抓住肖恩的手:“卡爾一定會好起來的,對吧?肖恩,你是皇家科學協會的會員,你也是天底下最聰明的那一部分。請你如實告訴我,他一定會好起來的,是吧?”
“我確信,夫人!”肖恩不忍她失望,點頭說道。
肖恩沖著諾蘭醫生使眼色,諾蘭醫生稍愣了一會說道:
“夫人,我有很大把握能治好小伯爵的,具體情況請容許我做進一步檢查再說。”
諾蘭對米勒道:“管家,我現在確定小伯爵中毒了,這是我二十年行醫經驗所得,也是普瓦圖大學醫學院一位資深教授的判斷。
我需你提供小伯爵最近一個月的食譜,他所喝的所有飲料,還有玩具,他穿過的所有衣服,包括手絹、毛巾等等。我需要找出他中毒的原因。”
“我馬上去辦!”不用奧黛麗吩咐,米勒飛跑著去辦。
“諾蘭醫生,你懷疑卡爾中的是一種慢性毒藥?”肖恩問。
“對,我聽說小伯爵一向身體不好,時常生病,這也是慢性中毒的表現。”諾蘭道。
很快,米勒就取回來一份清單,身后的仆人們則把卡爾所玩過的玩具都帶來了,這些玩具幾乎擺滿了他的房間。
卡爾-羅賓遜作為家族的唯一的繼承人,奧黛麗一向看護的極為嚴格,包括每天幾點睡覺,幾點玩耍,幾點用餐,幾點讓家族教師來上課,當然也包括每天的食譜。
這是一個貴族未成年前的日常,越是豪族,越是規定的嚴格。如果卡爾年紀更大一些,光是每天的課程都會占滿他一天的所有時間。
每份食譜清單都是奧黛麗親手寫的,上面可以看到她秀麗的筆跡,以及大約是每天臨時修改而留下的涂抹。
也難得米勒管家嚴謹,盡管每天都不同,他也把這些食譜保留著。
諾蘭看了大半天,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包括滿屋子的玩具,還有衣物。他甚至親自去廚房看了一下。
“小伯爵起居,有沒有用什么熏香的習慣?”肖恩問。
“沒有。”奧黛麗道,“只有夏天的時候,會用驅蚊香,加了玫瑰粉,但通常都是房間氣味變的淡了,才會進來。”
“餐具!”諾蘭忽然說道。
米勒聞言,立刻又直奔屋外,然后照例是一大堆的餐具,全是卡爾專用的,小瓷碗、小木碗、小銀勺,還有一個小銀壺。
銀器既名貴,據說又可驗毒。諾蘭很是糾結,看不出源頭。
肖恩拿起那只小銀壺,這只小銀壺十分漂亮:“這通常用來裝什么的?”
“牛奶!”米勒道。
“哦,我們南方小孩子很少有喝牛奶的,因為我們這不養奶牛。貴府有奶牛?或者喝羊奶?”肖恩問。
“確實有奶牛”奧黛麗回憶道,“卡爾過了3歲生日,他的父親加西亞就當選為帝國貴族議院的議員,他到了北方圣城赴任后,見北方貴族尤其是小孩子每天都會喝上一杯牛奶,據說這樣有利于孩子茁壯成長,就買回五頭小牛犢送了回來,還有這個銀壺。就在卡爾快5歲的時候,加西亞在信上說,愿他的兒子長的像牛一樣健壯。”
“可敬的父愛!”肖恩道,“這么說,卡爾也只喝一年牛奶。還得扣除夫人你帶他去圣城奔喪的一段時間。”
“少爺在羅恩堡時,每天都會喝上一小壺,但有時少爺會偷偷倒掉,他不愛喝牛奶。”米勒管家說道。
肖恩仍把那只小銀壺放在手中,他掀開蓋子,看了看,光靠肉眼看不出什么。
內外有色差,內里稍暗,但因為長期使用也可以說得通,外部則是銀氧化的結果。
“子爵,你懷疑這銀壺里加了鉛?”諾蘭恍然道,他曾給鉛匠看過病,那些鉛匠因為長期與鉛打交道,都有不同程度的鉛中毒。
卡爾頭發稀少,牙齒稀落,身材發育似乎比同齡小孩要稍落后一些。
“不,不,一個父親怎么會害自己唯一的子嗣呢?肖恩,你不知道,加西亞有多疼自己的兒子?”奧黛麗道。
“夫人,請你務必冷靜。我現在想確定這個銀壺有沒有問題,如果你同意,這只銀壺恐怕不能恢復原狀,請你理解。”肖恩道,“我相信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愛,恩重如山。但我想伯爵在天堂之上知道今天的情況,一定會同意我這么做的。”
“好吧!”奧黛麗勉強點頭,“卡爾的父親走的急,連遺囑都沒有立。這是他去世前不久派波西專程送回來的,也算是卡爾對他父親的一點念想。”
“波西?”肖恩面色嚴峻起來,諾蘭在一邊則是暗自咂舌。
肖恩把尼爾森招了進來,在他耳邊叮囑了幾句,尼爾森稍遲疑了下,認真地點了點頭,就出去了。
“諾蘭醫生,銀和鉛的熔點不一樣吧?”肖恩問道。
“當然!事實銀礦在開采時,開采出來礦石一般都含有鉛,還有別的對人體有害的金屬。當然,任何金屬在人體內過量都會對健康帶來損害。”
諾蘭答道。
“米勒管家,家族中有鐵匠嗎?我需要他為我把這銀壺熔了。”肖恩問管家。
“有,希恩就是鐵匠,家族里凡是需要打造或修理鐵制農具,都會找他,他就住在前面的村莊。”米勒道。
奧黛麗舍不得離開自己的兒子,她讓米勒代表自己,與肖恩、諾蘭一同前往,米勒是她最信任的人。
走出羅恩堡,肖恩見尼爾森騎著馬奔了過來。尼爾森道:
“大人,波西-羅賓遜不見了,他的仆人說前天夜里來了兩個陌生人,他們一起離開了!另外,布朗醫生上吊自殺,我看到有人把巡警叫來了。”
聽了這話,米勒身子晃了晃,面含悲憤道:“波西、波西!”
米勒管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精神恍惚地領著肖恩和諾蘭二人來到前面不遠的村莊,找到了那位名叫希恩的鐵匠。
鐵匠將銀壺敲扁,然后用鉗子將它剪開,使內里朝外。
當一小部分率先熔化,留下一大塊固體時,米勒管家幾乎要暈了過去。
“米勒先生,您一定被黑心商人騙了!如果你需要用銀器,我免費為您打造,相信我,我的手藝是出了名的好!”
不知情的鐵匠,一邊分離銀鉛,一邊說道。
“波西堂少爺,多么能干和熱心的人,怎么會呢,怎么會呢?”米勒喃喃自語。
波西是已故加西亞-羅賓遜伯爵的黨兄弟。
波西自己的親哥哥早夭,親生父親也死的早,所以被伯爵堂兄放在身邊看護,日夕相處,兩人感情就像親兄弟一般深厚。
他也是伯爵最喜歡的一位堂兄弟,甚至曾被伯爵戲稱為羅賓遜家族的珍寶。
因為波西是一位很有才干的人,除了比較憤世嫉俗和言語刻薄之外,也是一個對家族事務極為用心的人,以家族為榮。
但正因為如此,說他有篡奪爵位的野心,也不是沒有可能。如果卡爾不幸,波西最有資格繼承爵位。
所以按照陰謀論的說法,看到奧黛麗和卡爾這一對孤兒寡母,波西很有篡奪的動機。假如連伯爵都是他暗害死的,也不是不可能。
細思恐極啊。
波西既然不見了,看上去像是畏罪潛逃了。但眼下抓捕波西并不是最首要的,肖恩問:
“諾蘭醫生,現在問題搞清楚了,鉛中毒,你有沒有辦法?”
“有!”諾蘭道,他又稍想了想道,“子爵,我曾治過不少類似中毒的人,他們一般都是從事一些與粉塵、金屬、油漆之類打交道的工匠,經驗是有的。我不敢說我一定能讓羅賓遜家族的繼承人以后會跟正常孩子一樣,但如果以后注意調養,至少有八成的機會恢復正常。”
“諾蘭醫生,這就足夠了!”肖恩聽了這話,有些興奮地拍了拍諾蘭醫生的肩膀,差點把他拍坐地上,“拜托你了,羅賓遜家族,還有我康納利家族都會感謝你。”
“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諾蘭隱晦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肖恩又對米勒管家說:“眼下最重要的是救治卡爾,關于波西的事情暫且放一邊,喪家之犬,不足為懼。你讓護衛們把城堡防守好,不準外人進來,還有仆人們,尤其是那些照顧夫人和卡爾的貼身仆人,為防萬一,都換一遍。還有,讓仆人們都閉嘴,不準亂嚼舌頭!”
“好的,子爵,您想的周全,也幸虧有您來主持。”米勒稍稍寬心道,“可是夫人那邊,她要是知道波西背叛了伯爵和她的信任,該有多傷心啊!”
“只要諾蘭醫生開始給卡爾治病,她總歸會知道怎么一回事,瞞是瞞不住的。”肖恩道,“還是直言相告吧。”
幾人回到城堡。
奧黛麗端坐在卡爾的床前,她甚至還補了妝,讓自己看上去跟平時沒什么兩樣。
“說吧,無論多么可怕的事,我都挺得住!”
奧黛麗平靜地說道。
(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