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次探索,陸巖再次來到校醫室。這個時候,吳滿滿已經醒來了。
“陸巖。”
“吳老師。”
陸巖坐在他床邊,學校自然不能用世兄這樣的稱呼。
校醫阿姨端著一本羅素的西方哲學史在藥柜后的桌子前看書,隔壁一個房間輸液的病床難得安靜,彭顏舜還熟睡著,能說話的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此時陸巖身上原本全新的校服被撕開好幾個口子,掛著布條迎風飄揚,左邊衣袖齊臂而斷,看上去就像在搞行為藝術。剛才在走廊里,小金魚與黃梨花對峙的狂風不僅毀掉了走廊,也殃及魚池把他衣服扯爛。
吳滿滿看他的樣子,好一會才開口:“你也遇見了”
“沒錯。”
陸巖點頭:“畫地為牢,咫尺天涯,我遇見了青囊史家的風水師。”他沒提黃梨花橘貓的事。
吳滿滿聽完眉頭扭成一團:“襲擊我的,應該是瀕脈李家續命師,那人會使續命師絕技切脈,肯定不會錯。”
“李家”
陸巖略微一愣,也沒露出太過意外的表情。
“吳老師你有沒有看清襲擊者的樣子”
“我當時見顏舜倒在地上,心急如焚,情急之下沒注意才被對方偷襲,雖然劣勢很大,但我奮起反抗,只是最終還是棋差一招”
“你就說看不看清就完事了。”
“沒有”
吳滿滿理直氣壯,氣急敗壞:“她一直躲在我視線死角,還有槍,為了顏舜的安全,我不敢輕舉妄動。”
陸巖:“可我聽說,大花是先被送到校醫室的,吳老師你后面才被發現暈倒。”
吳滿滿:“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陸巖看他漲紅了臉,點點頭正色道:“我明白了,你繼續說。”
吳滿滿臉皮也不薄,哼哼兩聲后就繼續往下說:“她是個女孩子,從聲音上聽年紀應該不大,還叫我老師,有可能是學校的學生。她襲擊我的目的不明,只是特地問了你的情況。”
“咱們學校有李家傳人么”
“自然是沒有的,瀕脈李家醫術通天,被稱為續命師,二十幾年前活躍在兩湖三峽地域,最近幾年逐漸名聲不顯,但也不可能居家搬遷到天門市。”
“原來如此。”
陸巖站起:“吳老師好好休息,我先回教室,之后再來看你。”
該了解的都已經差不多,吳滿滿這丟人玩意已經沒用了,再留下來只是浪費時間。
屏幕外陸彌手指輕叩桌面,開始分析情況。
襲擊陸巖的“人”是用風水術中的咫尺天涯構建出“畫地為牢”的鬼打墻效果,將他困在其中,本人沒有現身,說明這只是種試探。
青囊史家“風水師”、瀕脈李家“續命師”,再加上彭家的“庖饌師”和吳家的“雕魂師”,隱世八家奈何橋,起碼有一半落入那個神秘的襲擊者手里。
只是不知道襲擊者是外人,還是八家中出了二五仔。
剩下的還有陸巖手里“武術師”、“鑄劍師”,葉家“調香師”,以及杳無音訊的陳家“機關師”。
陸彌也懷疑這個陳家是不是就是指陳茴,但陸爸小說中,并沒有暗示陳茴有特別的身份。
他讓陸巖去和校醫阿姨搭話,詢問把彭大花和吳滿滿送到校醫室的人分別是誰,準備先簡單調查一下襲擊者身份。陸巖鹽系小奶狗的帥氣外貌加上套路滿滿的口才幾分鐘就把校醫阿姨哄得花枝亂顫,得到想要的消息。
“吳老師是學校宿舍門房的小秦送來的,那個女孩是文科實驗班另一個女生送來的,咱也不認識,誒,你看,就是她”
校醫阿姨指著陸巖身后,他回過頭,發現葉灼華和剛才有過一面之緣的女生挽著手走進校醫室,校醫阿姨正好指著那個女生。
“陸同學,你好。”
葉灼華打招呼,在外人面前,自然不能叫世兄。
“我聽說吳老師和顏舜都在校醫室,就過來看看。”
“你不用和我解釋。”陸巖平靜搖頭。
我是在解釋嗎葉灼華嘴角營業性的假笑一僵,我堂堂葉灼華需要向你解釋,要不要那么自戀 雖然很想罵,但良好的家教還是讓她忍住了,葉灼華覺得陸巖就是她的災星,而且自從認識他之后,自己走到哪都能遇見他,而且每次都很不爽。
她朝閨蜜使了個眼色,就像再說“瞧,看見了吧,他就是我和你說的那樣討厭”。
但好閨蜜完全沒有看她,反而笑盈盈的對陸巖揮揮手:
“你就是灼華說的那個世兄吧你好我叫陳茴,是她的好朋友。”
“你好。”
少年少女間可沒有握手的禮儀,互相打個招呼,就算是認識了。
陸彌倒是在屏幕外仔仔細細,上上下下,認認真真打量了陳茴好幾遍,最后得出結論。
看起來平平無奇啊,就像個路人似的,這就是女主嗎真是有夠好笑呢。
對比之后,他內心還是選葉灼華,漂亮傲嬌大小姐的人設完爆路人女主好吧什么你說加藤惠天下第一,英梨梨敗犬笑死人 那沒事了。
總而言之,在陸彌的眼光里,陳茴的確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大概有06笙。
雖然都說評論女孩長相容貌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但作為男性,誰有沒為身邊的異性打過分 陸彌的打分計量單位,就是從小大大的跟屁蟲妹妹陸赧笙。
06笙,表示陳茴從顏值、身材、皮膚、風格等領域綜合起來相當于06個陸赧笙。主要是陳茴那副有些土氣的黑框眼鏡減分不少。
事實上他的標準有些高,青春少女嘛,長得不難看,皮膚白皙,再加身材高挑,就足以引人矚目了。
像葉灼華這種天選大小姐,畢竟萬中無一。
陸巖當然不會像陸彌這樣想那么多,他眼神純凈且平淡,語氣中帶著自謙的禮貌:“陳茴同學,我正準備去找你,校醫姐姐說,是你把彭大花送到校醫室的。”
一聲“姐姐”直接讓校醫阿姨合不攏嘴,大嗓門直接開腔:
“哎呀,就是她,我不會記錯的”
葉灼華上前半步攔在陳茴身前,像護仔的母雞:“陸同學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問問,她當時有沒有遇見什么有可能像襲擊大花的可疑人物。”陸巖耿直回答。
“襲擊”
陳茴無辜的眨了眨眼睛:“你是說里面那個低血糖的小妹妹嗎以為她遇見了襲擊”
她眼睛笑成一彎月牙,對葉灼華小聲說:“你這個世兄真逗。”
校醫阿姨也一臉尷尬:“小陸啊,那個閨女就是低血糖然后氣溫太高暈倒,沒人襲擊她。”
陸巖也沒解釋,而是轉向葉灼華說了一句:“你信么”
說完,他就離開了校醫室,也不看幾人的表情如何。
葉灼華皺了皺眉,瞬間明白陸巖的意思。
隱世八家的傳人,有“奈何橋”加持,基本上不會出現低血糖這種小傷病,陸巖這句話的意思是,彭顏舜的暈倒有蹊蹺。
再聯想到吳滿滿也一同暈倒,陸巖能與“幽靈怪”戰斗,葉灼華意識到陸巖大概知道了什么。
只是現在,她不好直接追上去問清楚。
“灼華灼華。”
陳茴搖了搖她的手臂,歪頭困惑:“你怎么了不會也低血糖吧”
葉灼華搖搖頭:“沒事我想到一些事。”
“哈哈,肯定是在想你家陸世兄吧他雖然冷冰冰的,但我承認的確有點小帥,死妮子肯定是春心萌動了。”
“陳茴”
“嗯”
“你真討厭。”
“嘻嘻嘻,被我說中了吧”
“沒有”
第六次探索結束,認識了官方唯一指定女主角陳茴,但陸彌現在卻沒有讓陸巖風花雪月的念頭。
他并不知道如果陸巖沒能收集滿八個奈何橋游戲會怎樣發展,但肯定不會有什么好事,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那個襲擊者,還有能與小金魚平分秋色的橘貓。
進入第七次探索,游戲內的時間已經來到傍晚。
日暮昏黃,即將放學的校園多了分躁動,是一種游子歸家的向往。
這回陸彌直接操縱陸巖往學校繁多的小草叢小樹林里鉆。
在他讀書的時候,學校里就有不少小野貓,一個個被富有愛心的女生們喂到身體渾圓,走路都帶顫。當時他也是喂貓大軍中的一員。
游戲里這個年代有心思喂貓的人不多,但野貓們也沒見減少。
“喵嗚”
“嗷”
“哈”
小貓咪們被陸巖攪得雞飛狗跳,排查一圈,他也沒找到橘色的黃梨花,唯一一只帶橘的,耳朵還是黑白相間,不符合他的目標。
不對么 屏幕外陸彌皺眉,按照吳滿滿的話,如果襲擊者是個學生,那么不大可能帶寵物來學校,黃梨花有很大概率是校園里原生的野貓。
天門大學對外宣傳的一大特色就是生態校園,校園里隨處出沒的流浪貓已經是整個天門大學的吉祥物、守護神,與貓咪一起上課都快變成校園特色。天大附中就在天門大學旁邊,流浪貓自然不少。
游戲總的年代還不像未來有人給流浪貓咪定期喂食和絕育,所以它們不僅數量更多,而且出沒地點更捉摸不定。
附中幾個陸彌知道有野貓出沒的地方他都讓陸巖找過了,沒有任何發現。能找到這些野貓貓窩,都已經是托了上學時老媽帶他喂流浪貓的福,再找下去,無異于大海撈針。
等等。
老媽,喂食,流浪貓。
陸彌眨眨眼忽然想到什么,放下手柄,撥通一個電話。
“歪”
“有事快說,你媽我上班呢,忙得手忙腳亂你這倒霉孩子給我打電話。”
電話那頭陸媽急切催促。
知母莫過子,陸彌若無其事的問:“這盤胡清一色還是大四喜”
“胡個屁,老娘都點兩家炮了。”
“您不是在上班么”
電話那頭沉默,然后話筒就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陸彌嘴角一抽,又重新撥過去,這回陸媽語氣就變兇巴巴的。
“說。”
“媽,我有一個朋友想去附中喂流浪貓,問我知不知道那些貓咪經常會在哪里出沒。”
“你那個朋友該不會就是你自己吧”
“真不是”
陸彌望了眼屏幕,回答斬釘截鐵。
電話那頭沉默兩秒,繼續問:
“是女孩子”
“呃也不是。”
“你兩個大男人去附中喂流浪貓”陸媽語氣驚奇:“兒砸你可別消遣我。”
“我媽您就別八卦了,快告訴我吧”
“教學樓背后自行車棚頂,小花園的靠涼亭的灌木底下,還有體育器材室最里面墻角,這三處是最常見貓咪的。”
陸媽張口就來:“不過成年公貓是劃地盤的流動掠食者,大部分時間不會待在一處,你媽我也不保證你們能遇到。帶仔的母貓雖然窩固定,但兇巴巴的,你們小心被撓”
她說著,突然嘖了一聲感嘆道:“現在城市發展咯,流浪貓也少了,一起你媽我讀書那個年代,附中的貓島上那才叫壯觀。”
“貓島”
陸彌豎起耳朵。
“就是附中小花園那堆假山背后,以前假山底下是蓄水的池塘,貓島是你媽我隨口取的名字。”
陸媽頓了一下:“我和你說這些干啥,滾滾滾,你老娘我要工作了。”
“祝您工作手氣旺,盤盤摸大牌。”
陸彌恭維兩句,掛斷電話。然后拿起手柄,神情振奮。
小花園后面那堆假山 雖然陸彌并不清楚自己老媽啥時候讀的附中,但陸巖這個時代,貓島很可能已經存在,那只黃梨花很可能就在其中。
不愧是老貓奴,對貓咪比對兒子還親的那種,這就叫專業 只是陸巖現在的位置還有點遠,沒等他走到小花園,第七次探索就結束,游戲畫面回到教室,屏幕右邊出現兩個選項。
結束探索離開學校返回葉園繼續探索可自由探索,請避開學校中巡邏的保安,被發現時探索強制終止 漢國的校園,放學就是放學,沒有隔壁霓虹那么多社團活動,附中從來沒有晚自習這種東西,教室僅開放幾間公共教室給住校的學生,其他人一個小時內必須離校。
這種規定,就像專門給那些恐怖游戲設置的。
陸彌按下繼續探索,今天至少要把陸媽說的“貓島”探索完。
加載完,陸巖還坐在教室的位置上,但教室里的人已經空了,就連葉灼華都也沒留下來等他。
天邊黃昏變成余燼般的橙紅,就像生與死的分界,而陸巖行走在地獄邊緣。
他起身離開教室,直接從教學樓三樓跳了下去,校園無人,也沒必要再走樓梯浪費時間。
一路奔向附中小花園,沿著卵石路走到貓島假山邊。
這座光禿禿甚至礙眼的石塊,在橙紅照耀下,就像活了過來,隨處可見花紋各異的貓咪,它們或慵懶平躺,或追逐打鬧。
一座貓咪的樂園。
在假山的最前面,它們圍繞著一個女孩,就像拱衛雅典娜的圣斗士。
女孩臉上帶著溫柔的笑,輕輕逗弄著每一只調皮的毛孩子。
夕陽的光灑在她短發上有些反光,讓人分不清究竟是實體還是夢幻泡影。
“嗯你是”
陸巖駐足,眉頭一挑。
陳茴抬起頭把發絲挽過耳后,然后有些訝異和害羞,手忙腳亂站起:
“陸巖同學”
“你怎么會在這里”
明明是清純又神圣的畫面,但不知為何,屏幕外陸彌似乎聞到一股綠茶的香氣。
“橘它要去哪”
露露把到嘴邊的“橘叔”咽回去,朝陸赧笙問道。
她們眼前,肥碩的大橘貓抖著肥肉,尾巴尖神氣的向上翹起,帶領兩人穿梭在小樹林中。
“應該是它的老家吧我記得媽說過,大橘當年就是在附中收養的。”
陸赧笙不太確定的說道。
“老家”
露露抬眼望去,只看見一塊光禿禿的破石頭:“就這”
“喵”
露露看見大橘貓回頭瞪了她一眼,然后喵喵喵一邊叫一邊比劃。
她嘴角不由得抽搐:“這是在干什么”
陸赧笙也茫然:“難道是想要我們抱它上去”她也是瞎猜的,畢竟橘貓看起來有些胖,小短腿蹦跶不了多遠的樣子。
大橘貓也狠狠瞪了她一眼,后腿發力兩人眼前一花,就發現橘貓出現在破石頭頂上。
依稀還能看見石頭上刻著的字“花園假山”。
“這就是它家嗎”
“你好,我不知道。”
兩人隨意的交談,左顧右盼,景色沒什么特別的地方,甚至平平無奇。
橘貓甩了甩尾巴,在兩人看不見的地方露出追憶,最后在假山的空洞里扒拉,露出一塊長條立方體的黑色石棒。
石棒大概有它前爪的四分之一長,和上面有細細的紋路,看起來頗為特殊。
陸赧笙伸手接過石棒,露露也湊過來:“這是什么”
“這是墨”
陸赧笙在陸爸書房見過類似的東西:“這不是石頭,是墨,就是古裝劇里,放在硯臺里研磨然后用來寫字那種。”
露露搖頭,她可沒看過什么古裝劇,不過墨還是知道的。
“這塊墨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不知道。”
兩人同時望向大橘貓,后者已經從假山上跳下來,蹭著她們褲腿求抱抱,走了那么遠的路,很累貓的。
陸赧笙從隨身小包里抽出一張卸妝紙,將墨棒包裹好收起:“先帶回去吧,晚上問問老爸老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