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焰心接到電話的時候,她和白可丁早已經離開漢服茶會,正在一個穹頂狀松散的地下空間中。
薄如蟬翼的水晶鋪滿穹頂表面,巖石與泥土搭積成怪異但美觀的建筑巢穴,散發紫色光芒的蟲子們來來往往。
水晶蟲早已遍布全球,作為一種群居性智慧蟲類,就像人類的城市聚居一樣,在一片區域中往往會建造巨大但隱蔽的巢穴。在這里能觀察到全部水晶蟲社會的生態,如果讓研究學者知道,肯定會趨之若鶩,但水晶蟲從不接待陌生的外來者。
天門市這個巢穴,要比一般規模的蟲巢要華麗許多。
畢竟是女皇所在地,就好比水晶蟲的首都,要是過于寒酸,也對不起“女皇”兩個字。
白可丁是第一次來這里,也是第二個踏進天門市巢穴的人類。
程焰心帶她來這里,一是出于加深信任,二是為她轉換心情,從后者左顧右盼好奇張望的樣子來看,效果不錯。
什么你們問第一個踏進巢穴的人類是誰?
那當然是我們強大的“舊日之主”盧來啦!
他現在被水晶中提煉的特殊繩索綁成龜甲縛,吊在兩根石柱的中間,旁邊大群拳頭大小的瓢蟲樣式水晶蟲在圍觀,發出窸窸窣窣的交流聲。
他左右還有許多其他不同的生物,都被綁成差不多的樣子,如果白可丁懂水晶蟲們語言,肯定會看到石柱上的“動物園”三個字。
“我封住他大部分能力,還讓小蟲子催眠額外做了催眠,大部分時間里他都會處于睡眠狀態。”
程焰心對她說道:“你想好怎么處理他了么,就這樣玩囚禁Play?還是準備上交國家。”
白可丁搖頭:“沒想好。”
把他帶回來,只是因為她心底暗暗做過決定,要讓盧來償還自己犯下的罪惡,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但真到這個時候,她反而不知道要怎么樣才算“償還”。
“那就慢慢想,不急,我的子民們對這個新玩具都很興奮。”
“不要太苦惱,人活著呢,就是為了開心。別愁眉苦臉的,一點也不漂亮。”程焰心安慰道。
白可丁點頭,反問:“如果是心姐,你會怎么選?”
“要么直接殺了喂豬,要么上交國家撒手不管。”程焰心伸了個懶腰:“天天想著這樣一個人多糟心啊,干脆直接處理掉,永絕煩惱。”
白可丁不說話了,心姐和她果然不是同一類人。
她這樣的存在,有資格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無所謂,不必再像普通人一樣天天為生活瑣事操心。
她驀然又想起“天使”,祂和心姐,是不是也一樣呢?
程焰心不想白可丁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結,于是指了指手機轉移話題:“可丁兒你餓了嗎?有鳶大頭送上門來了,姐姐帶你去打秋風。”
“冤...冤大頭?”
白可丁并不知道此鳶非彼冤,她還滿腦子沉浸在之前的戰斗、處理盧來種種事情里。
“就是那種人傻錢多,胸大無腦的蠢女人,你見過的。”
程焰心興奮的搓手手,顯然有些迫不及待。
“你知道人生中最快樂的事情是什么嗎?”
白可丁搖搖頭。
于是程焰心從腳邊的瓢蟲狀水晶蟲里隨便抓了一只,丟到一旁的沙地里裹了一圈,把整只蟲都染成白色,然后遞給她。
白可丁看著并不滲人反倒有些可愛的小蟲子,忽然悟了:
“心姐你的意思是人雖然微小如蟲,在凡塵中摸爬滾打一生,眼下的挫折只是平常,而快樂始終相伴?”
“不,你錯了。”
程焰心一把抓住她的手:
“人生中最快樂的事情是白瓢(嫖)啊!”
“難得有鳶大頭送上門來,哪有時間讓你在這里傷春悲秋,可丁兒,走著!”
與此同時,天門市一家叫“Lettereyes”的法餐餐廳中。
陸赧笙杵著下巴偷看自己哥哥,他今天好像真的很開心,雙眸清澈如深水,完全遺傳了陸媽那雙被星辰還要漂亮的眼睛。
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從沒有過這樣的眼神,難道就是因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兒嗎?
她有些悲憤,覺得十幾年兄妹陪伴之情抵不過天降女兒心機的撒嬌,男人,呵,就是喜新厭舊。
不就是撒嬌嗎?我也會!
她清了清嗓子,學著露露的樣子,低聲呼喚:“哥哥”
陸彌瞬間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靠!笙口你這什么語氣,好惡心哦。”
他嫌棄看著自己妹妹,都那么熟了還賣萌,不知道我早就免疫這套了嗎?
這個時候,露露忽然叫到:“爸爸”
陸彌陡然轉過頭,關切問道:“怎么了露露,有什么問題?”
陸赧笙七竅生煙,漲紅了臉。
雙標狗!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陸彌并不知道她的心里活動,人類的悲痛并不相通,但有些喜悅卻會相似。
他此時心態和遠在天邊的程焰心完全一致。
人類最快樂的事情就是白嫖!
偶遇夏鳶后,她就提出請客吃飯為露露接風洗塵,還特意選了家陸彌這種土鱉一輩子沒來過的米其林三星加洛林菜餐館。
白嫖是第一重喜悅,能嫖貴的則是第二重。
盛情難卻,陸彌一邊“哎呀哎呀,那么破費不好吧”一邊走得比誰都快。
陸赧笙有一點沒有想錯,那就是他的確很開心。
本以為自己的“妹妹”們遇到露露時會爆發一場看不見的刀光劍雨,結果現在看起來,大家都很懂事嘛,夏鳶和敗家精都接受了這個天降女兒,還有說有笑。
這難道不值得開心嗎?
美好的未來唾手可得!
而此刻陸彌腳下是舒適的榆木地板,左側有透明的落地窗,抬眼窗外是春申江滾滾東逝,右邊則是一艘巨大的“古船”,船的桅桿直到屋頂,作為酒柜,頭上是貫穿三層樓高八米的穹頂,上面懸掛著一盞巨大的枝型吊燈。
可這種豪氣的裝修,配上小家子氣且難吃的加洛林菜,就顯得有些血虧,露露一句“不如吃麥辣雞翅”道出陸彌心聲。
在吃方面,父女兩人是一樣的。
“唉,早知道還不如吃海頂撈,我會員鍋底7折。”
陸彌隨口說道。
“海頂撈是什么?”
露露還在和蝸牛較勁,這種有點嚼頭的東西算是這頓飯唯一的亮點。
“是一種味道不錯的大眾化火鍋。”陸彌揉了揉她的頭:“下次帶你去。”
“沒想到會不合你們口味,我的我的。”
夏鳶單手握著手機:“晚上來我家吧,我下廚大家可以一起吃宵夜。”
這才是她的目的,夏鳶從一開始就料定自家兄長這種糙漢不可能喜歡吃這種精致類的菜,晚飯吃不飽,自然要吃宵夜,這樣她就有理由讓大家聚在一起。
否則的話,放任小婊砸和兄長獨處一室指不定出什么問題——兄長不是變態,但萬一小婊砸是呢?
在想出對付她的辦法之前,陸彌不能脫離她的安全視線。
“你行不行啊?”
陸彌對這種公主、大小姐之類身份女孩的做飯能力深表懷疑。
“試試就知道了。”
夏鳶神色如常,毫不露怯。
“噢,我親愛的老伙計,你有沒有想我啊?”
這個時候,一個搞怪的聲音從他們身后傳來,夏鳶被人從側面一把抱住。
“該死的!你終于來了,我的上帝....要是耽誤了大事,我一定用皮靴狠狠踢你屁股。”
夏鳶學著來者的語氣回了一句,嘴角不自覺上翹。
受小婊砸欺壓那么久,另一個小婊砸終于來了,接下來最好你們狗咬狗然后同歸于盡,這樣兄長就是我一個人的。
陸彌看到程焰心和白可丁則是一愣:“你們怎么來了?”
“有人請吃飯,當然要來啦。還是說主任吃飯,我這種可憐的小秘書沒資格上桌啊。”
程焰心調侃著,目光終于放在陸彌身邊的“新面孔”上。
“這位是....哦?”
她認出露露,挑了挑眉毛:“真的是好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