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外,清晨。
曦光灑落在滔滔河水上,黑無睜開眼睛,看到方別正用樹枝插著幾個包子在火上烤。
香氣四溢。
“這個是?”黑無對于吃的還是很感興趣地,他從樹上一躍而來,走到火堆旁,沒有等黑無開口,方別就從樹枝上取下來一個烤得焦黃的包子遞給對方。
黑無接過包子,只覺得觸手滾燙,他張嘴咬了一口,瞬間滿溢的肉汁從他口中迸濺出來,黑無有些意外,不過還好黑天魔功除了刀槍不入之外,對于高溫低溫這樣的魔法攻擊還是有一定的魔抗。
他最終還是將這些肉汁盡數吞入腹中,然后一口將包子完全塞入口中,閉上嘴巴細細咀嚼,最終完全吞入腹中。
“這是你做的?”黑無問道。
方別點了點頭。
“你哪里來的材料?”黑無繼續問道。
方別笑了笑:“餡料用的是昨晚剩下的野豬肉,挑選腹部肥瘦相間的部分剁成餡,然后把昨晚烤出來的豬油同樣剁碎裝進去,加熱之后就是里面的肉汁。”
“蔥和姜是我昨天晚上順路發現的一些野蔥,不過味道相當不錯,同樣剁碎了,加上白糖花椒精鹽白胡椒調和。”方別看著黑無:“我帶了一些面粉,這包子不用發酵,直接加水調和搟皮就可以包,本來蒸是最好的,但是手頭里面沒有蒸籠,做起來也麻煩,就干脆按照烤包子的做法,味道還不錯。”
黑無又伸手抓過一個包子看了看,方別采用的樹枝很細,不至于讓包子失去支撐掉下來,同時適當的翻滾也讓包子受熱均勻,同時里面的肉汁融化之后反過來加熱包子內部,使其受熱均勻。
不得不說就烹調手法來說,方別做的相當到位。
“有必要嗎?”黑無開口問道。
畢竟只是早餐而已,他們習武之人,就算茹毛飲血都不會有什么大礙。
“好吃嗎?”方別沒有回答黑無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黑無點了點頭。
方別笑了笑:“好吃就對了。”
“管他有沒有什么必要。”
“我們今天就要進城。”
“你有沒有做好準備?”
黑無看著眼前這個從來都是若無其事言笑晏晏的少年。
他似乎有一種莫名的親和力,即使是黑無,也很難對他生出惡感。
“差不多吧。”黑無說道。
“差不多可不行。”方別看著黑無說道:“我要你對自己施加暗示。”
“什么暗示?”黑無問道。
“進入汴梁城之后,在任何時間,都要無條件聽從我的指示。”方別靜靜說道。
黑無挑眉:“憑什么?”
方別指了指黑無手里還沒有下肚的包子:“就憑這個。”
黑無看了看手里的烤包子,遲疑片刻,然后點了點頭:“好吧。”
黑無并不是單純因為烤包子而屈服,但是你說他是為了烤包子而屈服,也沒有錯。
他只是認真看著方別:“里面有那么嚴重嗎?”
黑無的里面,指的是汴梁城中。
“你能夠在洛城中來去自如隨心所欲,因為那里是萍姐所掌控的領地。”方別看著黑無淡淡說道:“而汴梁城不一樣。”
黑無一口吞下包子,在口中咀嚼咽下,然后點了點頭:“如果你做不到你說的事情,我會把你殺了。”
方別看著黑無笑道:“如果我做不到我想要做的事情,那么我已經死了,等不到你來殺。”
兩個人平靜做著這樣的交談,一起吃著烤包子,一起將火熄滅,然后一起離開。
他們一起看著汴梁城高聳的城墻,以及門口把守著要收入城費的官兵。
只要跨過護城河,進入城墻之內,那么就算是到了汴梁城中。
滿是蜜蜂的蜂巢,要比沒有蜜蜂的深山,更讓人感到畏懼與可怕。
在方別向前走的時候,黑無突然叫住了方別。
“我很感謝,你愿意來汴梁幫助寧夏來找紫背天葵。”黑無這樣說道。
他的表情中帶著些許的誠懇意味,這對于這個向來殘忍嗜殺,喜怒無常的少年來說殊為難得。
“因為這是只有我能辦到的事情。”方別淡淡說道。
黑無點頭,然后繼續說道:“那么白云山那邊,那兩個人沒有問題嗎?”
“我不是很看好。”
“怎么說也是一個強二品和一個強三品的組合。”方別看著黑無說道:“有那么不看好嗎?”
“況且。”方別笑了笑。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白云山現在有我的一位老朋友在那里。”
“倘若她在的話。”
“那么一切就不會有大問題。”方別這樣說著,然后踏上了汴梁城的吊橋,在人群中向著城門走去。
黑無看著方別的背影,低頭笑了笑,然后整個人瞬間如同抽掉魂魄一般木訥起來,隨后跟在方別的身后。
呆若木雞。
白云山,后山。
此時暮色已沉,山林中一輪半月高高掛在天空之上,透過樹林縫隙灑下些許清輝。
對于這個時間來瓦罐寺,薛鈴并沒有什么意見。
畢竟他們此行來并不是為了請客吃飯,而是為了盜走天不老。
或者說這原本是薛鈴和盛君千剛來就想要做的事情,不過那個時候因為想要先找到范醫仙再詢問一下情況,順便給江老伯找一下醫生。
但是誰又知道陰差陽錯又卷入了另外一場風波,莫名其妙兩天時間就沒了。
留給薛鈴和盛君千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說好了七天之內走一個來回。
他們第一天入夜來到嵩縣,第二天找到了江流兒并且順路遇到了薛崇得知了天不老的具體下落,同時沒有停歇當天就趕往白云山中,隨后在江石楠家中住了一夜,第三天一早就出門找范醫仙,當時想的是找到范醫仙之后下午就去瓦罐寺打探。
誰能想到意外撞上了霍螢所留下來的無能勝香,三個人前后被人迷倒,第三天就這樣稀里糊涂地消失,而等到第四天,終于在幫助霍螢嚇退那一僧一道之后,才姑且說終于將需要的情報拿齊,隨后趁著天黑來到了瓦罐寺,算是正式展開盜藥行動。
你要真說起來的話,中間每一個環節都算是環環相扣,丟掉其中任何一個,薛鈴他們就很難抵達最終的終點。
但是目前來說的話,如果今天晚上拿不到天不老的話,那就是真的沒有時間了。
按照一共有七天活動時間來算,最后一天肯定要拿出來趕路,從嵩縣到洛城就有一百八十里路,騎馬差不多也需要一整天的時間,除非不愛惜馬力一路狂奔。
拿到天不老之后,還要請霍螢去給江石楠看腿,這是之前就已經說好的事情。
還有薛崇那邊的心頭血,想到薛崇,薛鈴就忍不住摸了摸腰間,薛崇給她的那塊玉現在就在自己腰上墜著。
最終善后也需要很多時間,他們兩個人已經實在浪費不起了。
而正在這個時候,盛君千突然開口說道:“對了,你給那個什么酒和尚下的什么毒?”
此時三人已經來到了瓦罐寺的后山山林中,霍螢可以說算得上輕車熟路,即使說借著微涼的月色,她行走起來也沒有一絲遲疑,或許她已經在這里踩點很多次了。
只是始終認為時機不成熟,所以不曾動手。
“百花香。”而聽到盛君千問話,霍螢頭也不回,冷清說道。
“有什么效果?”盛君千繼續問道:“或者說,我最想知道的是,那個胖和尚今天早上中的毒,現在能不能和我們動手?”
霍螢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什么叫做我不知道?”盛君千一聽就有點生氣了。
毒是你下的,結果現在什么效果你都不知道?
“百花香的效果是快速進入敵人血液之中,阻止對方真氣運轉。”霍螢一邊走一邊靜靜開口說道。“其特點是氣味芬芳,見效極快,在生死相搏中一個不慎就容易中招,并且百花香可以實現準備解藥放在自己鼻腔中,避免中毒。”
“但是相應的,百花香因為是速效的毒,其優點也是缺點,那就是毒性不強,并且時效有限。”
“在藥效過了之后,就會慢慢被人體分解隨著汗液尿液排出。”
“正常來說,百花香的藥效會持續十個時辰左右,但是對方也不是易與之輩,他們回去之后,藥效能不能維持十個時辰,我也不太清楚。”
“所以我說我不知道。”
霍螢回頭這樣說道。
她臉上的表情介于那種我原本我不想解釋的,但是你非要我解釋,我只能原原本本解釋給你聽的那種感覺。
“我們能夠繞開那兩個人嗎?”薛鈴不由問道。
“可以。”霍螢點頭說道。
這樣說著,她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薛鈴和盛君千:“到了。”
薛鈴上前兩步,來到霍螢的身邊,發現他們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后山山頂。
霍螢面前已經是一片絕壁,這大概是一個環形的山谷,懸崖峭壁向內凹出,四周光滑不可借力,此時月色朦朦,向下望去根本看不到山谷盡頭,只感覺恐怕此處到谷底百丈不止。
就算薛鈴身懷金剛不壞神功,她也不敢說自己從百丈高空掉下來可以毫發無傷。
準確來說,何止毫發無傷,能夠撿條命回來都是萬幸。
雖然說從懸崖之上墜落堪稱武俠小說中生還率最高的事故,并且伴隨著大量的奇遇。
但是在真實的武俠世界中,并沒有人愿意這樣嘗試。
當然,至少也是因為這個世界中很少有人跳崖之后就能夠獲得奇遇。
盛君千向前向著山谷中望去,只見這個山谷就在瓦罐寺后山的山頂,就好像有人將山頂掏空一樣,掏出來這樣一個近乎鬼斧神工的谷底裂縫,并且四周望去,根本沒有什么可供攀緣向下的道路,真可謂絕險。
“這就是瓦罐寺后山深澗之中?”盛君千咽了一口口水,說道。
他們聽薛崇這樣描述的時候,根本沒有想象到事實中的兇險。
不過這樣一來,就能夠理解為什么霍螢的先祖會將天不老養在了這里。
因為真的是險地絕地,并且足夠安全。
畢竟有瓦罐寺守護,只是誰能想到霍家敗落之后,瓦罐寺也被人強占,成了別人的門戶,就讓霍螢變得非常地尷尬。
“是的。”霍螢低低說道。
“所以我們現在要怎么做?”薛鈴問道。
看著這個如此嚇人的山谷,薛鈴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我自然有辦法。”霍螢這樣說道。
她帶著兩人,在這懸崖峭壁上走了一周,薛鈴這次更清楚確定,這個山口和火山口差不多。
或者我們退一步說,這個山口可能本來就是火山口來著,但是火山停止噴發之后,最終變成了這般模樣。
“對了,那么他們是怎么進去的?”盛君千不由發問。
“這里原本積蓄有雨水,如同天池一般。”霍螢靜靜說道。“后來某一日山體溶洞被蝕穿,其中雨水傾瀉而出,這里就成了另外一方洞天。”
“瓦罐寺就修建在溶洞口上,正將出口占住,因此算是一處罕見的洞天福地。”
“而天不老就養在這處冬天之內。”
這樣說著,霍螢在懸崖某處停下,伸手掃開那處的雜草,薛鈴和盛君千在月色下,赫然看到一卷軟梯正在懸崖上掛著,并且有鐵釬一路將軟梯固定在崖壁上。
薛鈴嚇了一跳:“這個是?”
“暗度陳倉。”霍螢靜靜說道。
“自從確定天不老被他們強占之后,我就日日思索如何能從這鐵壁一般的洞天之中盜走那株藥。”
“這便是我的嘗試之一。”
薛鈴看向軟梯,只看這個洞天之中云霧繚繞,看不清下方,這當然不愧白云山之名。
不過現在看來,也多虧了下面同樣被云霧所遮蔽,才不清楚霍螢竟在神不知鬼不覺中,用軟梯和鐵釬鑿出向山谷中的道路。
“真令人嘆為觀止。”薛鈴看著霍螢,由衷說道。
“情不得已而為之罷了。”霍螢淡淡說道。
這樣說著,她已經伸手爬下軟梯:“我先下了。”
看著霍螢絲毫不做作地自己先下,薛鈴不由嘆了口氣,對方還真是信任自己,或者說耿直。
如果自己在上面把軟梯拆了,那么霍螢現在就是必死無疑。
這樣想著,薛鈴也伸出手去:“我第二個。”
而就在這個時候,盛君千突然伸手:“等等。”
ps:最近的慢節奏,我想把章寫的大一點會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