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就那么簡單嗎?
薛鈴看著面前的牌子,烏木牌,高三尺,插在空地上,上面只寫著十個字。
收購,紫背天葵與天不老。
薛鈴對于自己的字還是很滿意的,她的字是標準的顏體楷書,結構方正茂密,筆畫橫輕豎重,氣勢雄渾,尤其是別的不說,就說龍王集市給的朱砂,就稱得上是質地細膩品質一流,寫在烏木上紅黑相稱,格外醒目。
“對了。”一旁的方別突然開口說道:“你這是顏楷?”
“嗯?”薛鈴點頭算是默認,會個顏楷又不丟人,顏楷又不是貴族專屬,薛鈴絲毫不擔心暴露身份。
至于方別認識,薛鈴也不意外。
事實上,薛鈴早就知道方別其實文學修養造詣頗高,就如同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他在紙上寫下的那句江淹的別賦就可見一斑。
“那么你知道關于顏楷的風格評價嗎?”方別淡淡笑道。
薛鈴只能看到方別的眼睛,但是她就感覺方別笑的非常不懷好意。
“渾厚挺拔,開闊雄勁?”薛鈴說道。
“對,也不對。”方別伸手拍了拍薛鈴的肩膀。
“我還聽說過一個評價,叫做顏楷豐厚飽滿,擴大端正,堪稱金剛怒目,壯士揮拳。”
方別正經說出這段話,完全不帶笑意。
薛鈴只感覺自己臉上瞬間血氣上涌,燙的說不出話來。
她只能扭頭:“我不理你了!”
金剛怒目壯士揮拳確實是古人對顏楷的評價之一,以及從來沒有人說過女子練字不能練顏楷。
但是薛鈴這個真正掌握著金剛不壞神功的女子用顏楷寫下這個求購招牌的時候,也就怪不得方別出言調侃。
于是薛鈴就只能生悶氣。
畫圈圈生悶氣。
還是比較在意的,老實說。
不過在薛鈴畫圈圈生悶氣的當口,也不斷有人湊過來,可見少女寫的招牌固然金剛怒目,壯士揮拳,但是也很顯眼招人待見。
那些帶著各式面具的人來到方別面前,不過大多數人是因為從來沒有見過紫背天葵或者說天不老,反而是想向方別打聽情況,對于這些人,方別一向是敬謝不敏。
而還有少數則是號稱有紫背天葵或者天不老的消息,對于這些人,方別則會選擇讓他們來描述這兩種藥草的形狀和特性,對于此,雖然薛鈴在一旁畫圈圈,但是也感覺到幾乎每兩個人之間的說法就不一樣,這也讓薛鈴自己感到了非常的尷尬。
而時間也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薛鈴這才深刻理解到為什么要早早來。
早早來的話,就可以有更長時間的求購,否則的話,如果下午才來,這個時候兩個人就要收攤離開了。
正在這個時候,有一個戴著太白金星面具的人走了過來,站在求購的木牌之前,看著盤坐在木牌之后的方別:“這位江湖同道,您可是要求購紫背天葵?”
“是的。”方別不甜不淡地回答道:“閣下是有紫背天葵的實物?還是有紫背天葵的消息?”
“消息。”太白金星簡單說道。
“那么紫背天葵究竟是什么樣的藥物?”方別繼續問道:“形狀為何?又有哪些藥性?”
“這位同道您是來考我的嗎?”太白金星笑了起來:“若是濫竽充數之輩,肯定就被你給考到了。”
這樣笑著,他接著胸有成竹地說道:“紫背天葵,根據其生長年數不同,其外形也有些許區別,我說的紫背天葵,是一株生長了八十余年的奇品,其通體紫紅色,只生長著一片卵狀心形的葉子,另一側生長著三四朵粉色小花。”
“如果再等二十年,等這些小花生長凋謝數十載之后,這片心形葉子就隨之掉落,同時生長出來三顆深紫色的果實。”
“這些果實才是珍貴至極的藥物。”
“可惜等不得。”
“我說的這株紫背天葵,已經被人采下,待價而沽。”
太白金星說到這里,靜靜止住,看著方別:“說到這里,夠了吧。”
方別嘆了口氣,沒有再問紫背天葵的藥性,因為對方能夠說到這個程度,如同親歷,那么對于這味藥可以說是十分的了解。
紫背天葵的藥效在于活血解毒,消腫鎮痛,尤其是上了年份的紫背天葵,對于寧夏的曼珠沙華之毒非常對癥。
對方能夠把這株紫背天葵說得這般詳細,方別已經斷定他所言不虛。
于是少年看著他:“說吧,你想要什么?”
“這個要看同道您能給我什么了。”這樣說著,他靜靜伸出五根干枯的手指。
“五百兩銀子。”
在畫圈圈的薛鈴驚了個呆。
這是什么神仙出價。
僅僅是藥材的下落就敢出五百兩?
獅子大開口也沒有這么開口的吧。
方別笑了笑,沒有回應。
太白金星不慌不忙:“紫背天葵是補血解毒的圣品,尤其是這樣上了年份的,閣下求購紫背天葵,那么自然是身邊有重要的人急需這位藥材。”
“閣下可以想一下,這樣一個消息來救至親之人的性命,五百兩銀子雖然不少,但是就算是五萬兩銀子,能換親人一條性命嗎?”
薛鈴聽得有些咬緊牙關——如果這里不是龍王集市,不允許任何人在這里爭執打斗,她早就一拳金剛不壞打上去了。
讓這太白金星明白什么叫做金剛怒目,羅漢揮拳。
而對方,顯然也是抱著沒有人敢在龍王的地盤鬧事,所以才這樣肆無忌憚,有恃無恐。
然后,薛鈴聽到方別低低笑出聲來:“能少一點嗎?”
太白金星看著方別。
彎曲了三根手指。
還剩下大拇指和小拇指高高豎著。
“六百兩。”
薛鈴忍不住就騰地站了起來。
畫個毛圈圈,薛鈴現在只想打人。
而對方則靜靜看著薛鈴,微微一笑,把五根手指全部合攏,聚攏呈鳥嘴的形狀。
“七百兩。”
薛鈴真是咬緊銀牙,如果現在沒有方別在場,她早就一拳打出。
對方明明知道他們這邊有人在救,所以才這樣有恃無恐地這般抬價。
“我很想說買賣不成仁義在。”方別抬頭靜靜望著太白金星:“不過現在。”
“滾吧。”
“這筆買賣我不做了。”
少年聲音冰冷。
但是異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