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派中,紅楓山落霞觀,死的修士最少。
三位金丹修士中,掌門清源臨死之前也求到安排弟子死活,等散于各處的妖奴全部歸山,安排完畢,才被圣猿捏爆。
落霞觀有兩個妖將作妖奴,可求換兩個筑基走,金丹掌門臨死前,原本要為紫霞求換活路,那圣猿分身不許,只叫她重選一個。
是為之前殺孽太多,不肯放她紫霞走?
落霞觀都是女修,妖王們帶妖怪來后,好些妖將、妖丁口里叫著“女菩薩”,就要拖長相不錯的女弟子出去,嚇得當場自爆身死了幾個,妖王們喝止干涉,才消停下來。
等妖奴們歸來,金丹安排完,沒得到換命機會的女弟子都被拖走,這其中,有人不甘受辱自爆而死,也有要茍活從此被妖王、妖將收為私寵的。
但無論如何,加上妖奴換命得活那些,落霞觀憑借全觀女修的優勢,確實是五派中,死傷最輕的一門。
其他女弟子的遭遇,并未落在紫霞頭上,她只被個女妖王打量半天,“嘖嘖”感嘆幾句,就單獨拎出,叫自把法衣、所有法器和百寶袋取下來,只穿一身小衣跪在旁邊。
紫霞解去雜毛鸞鳥大花念頭咒后,近百年未得顯人形的鸞妖終于化回人形,不顧妖將喝止,跑上來惡狠狠踢了她肚腹幾腳。
再然后,妖怪們最多只因以前的惡名對她怒目而視,更多的卻是視而不見,紫霞沒有得到換命的機會,也沒有妖怪撲來施暴。
圣猿分身、四位妖王在場,也不用任何禁制限制她。
好一會后,她才從妖怪竊竊私語中聽到,原來自家,是專門給那白鹿妖留著的。
那廝,要來施暴、收自家為私寵?
想想兩次接觸過程,那廝的污言穢語,紫霞就怒不可遏!
我紫霞,堂堂落霞觀大師姐,頂尖的筑基修士,難不成會像那些不中用的,受你侮辱么?
就算筑基自爆難傷敵,老娘也要等著,自爆你一臉血!
第一天過去,原本熙攘熱鬧的落霞觀中,除了她這位大師姐,已再見不到一名女弟子。
白鹿妖沒來。
于是繼續等著。
第二天,圣猿分身撤走,但四名妖王還在,還是沒有誰理會她。
沒有雜毛鸞鳥,又沒有鹿妖的手段,想從妖王眼皮底下脫身,不可能。
又等到太陽偏西,那廝才騎著鵬鳥趕至。
感應到白鹿妖來,四名妖王都飛過來看戲,下面大小妖怪也全聚過來!
這等孽畜,都要看她紫霞的下場?
紫霞不再跪地下,她起身怒目瞪圓,半空中,白鹿妖眼中也只有她!
紫霞一臉猙獰,白鹿妖同樣如此!
跳下鵬鳥背,白鹿妖“呵呵”笑兩聲,當著圍觀的大小妖怪們,對憤怒的她道:“俺來紅楓山,是想告訴你,離了你師門,離了那一身法器,你自負個逑!你兇惡個逑!”
紫霞暴怒中,白鹿妖掏出個黑漆漆的長角來:“瞧見沒有?老妖王壽終后留下的獨角,一千二百黃下品買來,但要打殺剝了皮的你,用不著!”
收回長角,伸手一招,白鹿妖身上那件白袍隨他心意,緩緩飛出,飄落到旁邊石板上:“俺老鹿煉化五十年的袍兒,你等修士的字符手段,‘固’字煉了十九疊上去,要打殺今日的你,用不著!”
這鹿妖連羞恥都不顧了,脫掉白袍,底下就是空的!
只是這觀里的妖怪,小妖全都如此,妖丁中也有些是這樣。
他等本就是妖怪!
鹿妖脫了袍,周邊圍觀的在歡呼,在發噓聲,那女妖王在“咯咯”笑!
然后,白鹿妖叫囂道:“來來來!爺爺空著手腳,就瞧瞧你,丟了法器,究竟還憑那般兇惡?”
上次是未斗過他,但這白鹿妖實在太猖狂!
紫霞一聲凄厲大叫:“來啊,來試試啊!”
白鹿妖沒有再說廢話,當即怒吼一聲,雙腿微曲,“蛙跳”!
紫霞凄厲叫著,十指上雷芒大冒,布置了一整天的大型雷法,“庚金劫雷陣”瞬間出現!
這雷陣范圍之廣,逼得好些圍得近的妖怪急往后退!
鹿妖已飛跳至,天上劫雷一股腦落下!
漫天劫雷落下,密集得無法閃避開,每被劈中,鹿妖總要僵直一下,又有道道庚金鉆入體內去切割肉,但只要擺脫僵直,立即又能向前!
真正的痛,只在心底,今日就要將它全部釋放!肉體上這些,真的不算什么呀!
沒有灰袍抵擋,這劫雷陣同時也在劈紫霞,但她本就知,今日能同歸于盡就已是最好的結局,完全不顧道道劫雷劈得肉身解體,不顧庚金切骨,也要奮力將十指上雷芒插過去,一手插胸膛、一手奔肚腹!
來啊,來換命啊!
最后一次僵直之后,落雷落盡,距離已是極近,焦黑的鹿妖舉起雙拳,狠狠砸開十道雷芒,然后肩膀一沉,猛靠過去!
“連靠!”
十道雷芒砸偏蕩開,鹿妖雙拳上白骨森森!
再之后,鹿妖肩撞在紫霞焦黑著掉落肉塊軀體肩上,她肩胛骨破碎,努力再張開臂膀,想要抱住鹿妖。
雙手抱空,鹿妖已倏然離去,緊接著,是第二靠,后背!
椎骨破碎!
第三靠,前胸!
第四靠繼續!
第五靠、第六靠、第七靠!
修士體魄本就遠不如妖怪,沒有道袍護體,一次次撞擊,力量一次比一次更重,直持續十幾次,總是將紫霞撞飛些,又撞靠回來!
撞得她全身骨骼盡碎,內臟破裂!
由著“連靠”神通,直到最后一次撞擊結束,鹿妖才兩手捏住她漆黑的脖頸,說聲:“對不住!”
還有最后一絲氣息,紫霞本要自爆,聽他這般說,稍稍疑惑了下,然后脖子就被扯斷,睜眼的頭顱彌留間,聽那鹿妖在說:“對不住,不以族論,只分善惡,你是俺老鹿打殺的第一個人!”
筑基期修士無頭的尸體軟軟跌落,過了一會,頭顱上冒出個魂兒,尖叫道:“不過是身死道消,白鹿妖,老爺我還能轉去做鬼,你能奈我何?”
天道無絕路,魂魄轉鬼族的過程中,就算在這里被打散,一天之后,又會在某處重新聚齊起來,真正化鬼之前,她完全不用懼!
她紫霞魂魄一出,就已在開始化鬼,還能以另一種形式再存于這世間!
白鹿妖,你能奈我何?
白鹿妖瞟她那魂魄一眼,“嘿嘿”笑道:“對不住,你魂魄未散,化成鬼俺老鹿也饒不過你!”
他那識海中,“養倀”神通頓時發動,一團黑霧涌出,罩住紫霞的魂魄。
落霞觀大師姐在黑霧中凄聲尖叫,魂魄左沖右突,竟都逃不脫。
倀鬼能惑人給虎吃,是因能在虛實間完全轉化,實體能擁有生前的模樣;要讓倀鬼全聽令行事,宿主的命令須全侵入控制她神識才行,紫霞的魂魄倔強,不肯屈服,黑霧只能慢慢侵吞,不過化鬼要的時間本也不短。
鹿妖不等她,召回白袍兒穿上,才動用妖氣驅除還在體內切割肉體的庚金光芒。
垚山王等驅逐開小妖怪,都圍過來恭賀,鹿妖好一會才全應付走,剩他山主黃花娘一個留下,女妖王笑嘻嘻道:“你那白袍下,原來肉多,怨不得修羅女不怕和尚咒!”
鹿妖苦笑道:“花后,青蘿不怕,如今俺老鹿倒怕死和尚咒哩!”
黃花娘問:“哎喲!怎又玩出花樣來?”
現在誰都信不過,鹿妖拿她無奈,可惜“沐日通幽”一天才可用一次,不能到她神識里說話,就轉開話題問:“俺要的女法衣哩?”
黃花娘道:“這落霞觀專產法衣,只是盡已出售,好的剩得也不多,可淬煉四項妙法的上等女法衣,庫里只剩兩件,三位金丹和這位大師姐身上扒下來的舊貨,倒還有四件!”
鹿妖道:“能與俺留一兩件么?”
黃花娘哼哼道:“總計才六件,老祖地界里就有五個女妖王,還不知要不要送磨牙老祖的人情!老祖吩咐,俺們出力氣的妖王,各只準自取一件法器,其余都要交去平頂山,叫各家妖王掏靈藥來換,不白給!”
買下戾猙王的猙角,鹿妖如今囊中空空,外欠一屁股債,又得罪了二十一老祖,向老祖討要已是無望的,只好苦著臉道:“花后莫唬俺!五位女妖王,也多是自家淬煉本相皮為衣,磨牙老祖更有一身好皮裘,哪里會要這個?老祖要賣,俺已實在精窮,花后好歹為俺購一二件,必有回報!”
黃花娘掩嘴笑道:“這可稀奇,先前還嚷得個個知,一千二黃上品買猙角哩,豪氣咋就不見?且當面說清楚,本后買了來,有何回報?”
白鹿妖輕笑兩聲,密語給她:“再十六株靈根的回報!”
十六株靈根與幾件法衣之間,若可用價值衡量,怕不是幾十倍的差距,黃花娘呆滯,好半天才問:“好哥哥,可是聘禮么?”
鹿妖苦笑道:“花后莫講笑,俺以前怕事,財不敢露白,才瞞了花后!如今想著,得花后照顧良多,實是不該,俺老鹿其實也甚想助花后晉妖祖哩!過段日子幫俺老鹿件事,外加幾件女法衣,就值當十六株靈根,不過須晚種幾年,萬花谷現不缺靈氣,不比俺那兜風嶺,才被如意王糟踐過!”
黃花娘看他半晌,開口罵道:“狗日的白鹿妖,老娘還以為你要娶!這些年相好無數,沒想倒是未上過床的給體己才多!”
她再白一眼,扭著腰肢去了。
黑霧中,正化鬼的陰魂還在咬牙堅持,抗拒黑霧侵蝕控魂,白鹿妖冷哼一聲,對著黑霧團道:“實與你說,如今俺老鹿對付鬼魂的神通,不要太多!”
便新得的“浴日通幽”,對鬼族也是大殺器。
霧氣中全無應答,只全力抵抗,惹得鹿妖動怒,左肩上飛出一個文字虛影,添到那黑霧中去。。
“無恥!”
先是一聲驚惶尖叫響起,接著沒用多久,紫霞就再抵不住黑霧侵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