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鹿妖回洞,修羅女拉著他道:“奴家就一件黑裙,總不夠用,老爺替奴家再尋件法衣罷!”
本就想幫她尋的,聽她出言求要,鹿妖倒好奇問:“為何?”
眼波盈盈瞟著他,美婦人輕聲道:“此后,奴家也要賠老爺練戰技,不然再過些年,連家里妖丁都不如,就只安心做小奶奶啊?若只會色娛老爺,等有了新人,還不就丟角落里不理不問?”
又有些羞澀:“奴家的‘煮海’式,尚使不出哩,也是荒廢好些年了!”
女子的心思猜不透,鹿妖只點頭道:“得!你那黑裙先將就穿著練罷,待成祖節,俺去平頂山瞧瞧,有好的給你買一件!”
玄天派道宮。
元一壽、張一福兩個元嬰相對而坐。
張一福開口道:“大師兄,門里再開拓些地界罷!”
元一壽嘆口氣,問他:“老三,又等不得了么?”
矮胖的張一福咆哮道:“我張老三提此議,非止是私心,非止是為除我那大道之敵!須彌山洲破敗,遷民并不會絕!除了這次,以后也還會不斷送來,再多遷來,玄天門安置之地在哪?輪耕之地在哪?修養之林在哪?為照顧億兆百姓,靈根哪還能再生?長此下去,修家哪還有立錐之所?”
元一壽搖搖頭,有氣無力地問:“離離原那老象與師父定得有約,拓邊的話,定然只有向靈桃峰、圣猿山,也正合你的意,但師父不在,門里誰能敵那老猿?”
張一福叫道:“對那老猿,哪用勞動師尊大駕?師兄你點個頭,須彌山洲幾位化神就都愿來幫忙!”
“呸!”
干瘦枯老的玄天派元嬰大師兄一口濃痰飛出來,正正射在張一福臉上!
這位大師兄性子向來甚好的,被他這一口痰吐中,張一福都驚得呆了,不及抹去那濃痰,吶吶道:“師...師兄......”
元一壽瞟他一眼,問:“你前番到須彌山洲行走,收了雷震門多少禮,才來為他等說話?”
張一福坦然道:“是收了《都天神雷分解》一部道法,是他家的根本大法,可稱得極重的禮,這次不知為何會舍得拿出,我已抄錄了送到藏經閣中,并未藏私!”
枯瘦老者才冷哼著軟聲答:“他那門里精窮,拿不出好物件相送,就只好賣祖宗,拿出根本大法作禮,只憑你老三的面兒,真值這部大法?哪里是送你,分明就是送我玄天派,求個人情罷了!”
面上濃痰還在,張一福苦著臉道:“便是借我的手的傳給門里,這禮并不輕哩,除妖拓邊,與百姓生路本又是好處!”
元一壽道:“雷震門被逼得沒法子,可以賣祖宗,我怕被師父回來打死,卻不敢賣了玄天門!”
張一福問:“大師兄,那至于此?”
元一壽瞥他一眼,再哼聲道:“得了,擦干凈罷,莫在我面前玩唾面自干!”
等張一福擦掉面上濃痰,他才再有氣無力地道:“真要能對那老猿動手,哪用得著他須彌山洲的化神來?便咱們本洲,太乙門的那位,只要咱們肯點個頭,斗得斗不過兩說,定也會歡喜著跑來的,只是老三你當知,請神容易送神難,太乙門也好,須彌山洲的也罷,化神大修士只要出到力氣,定就要占地立派,到時你趕都趕不走,我玄天派就是這般起家的!他等三五位化神來聯手,真打殺了老猿和老象,千百年過后,你就會發現,我玄天派將與太乙門一樣,就被各大派夾在中央,又不臨海,想要靈根建福地、想要妖怪脫體之物煉器,都只能央求周邊的幫忙轉手,脖子全被卡住,須看他人臉色行事!待道祖果周邊靈根壽終,你哪里去求這許多來換?”
干瘦老者說完,輕嘆口氣,才對聽得怔住的張一福道:“且那老猿,你們生得晚的不知,本事實在是大,三五個化神,不一定就能打殺了,圖他還不如等約滿圖離離原老象!玄天門與老猿有大仇的,但要往圣猿山拓地,除非師父回來主持,我是萬萬不敢做主的!老三,這次我當你是為那大道之敵利令智昏,老糊涂了,就不計較,日后再提此事,就是鐵了心要賣滿門,莫怪做師哥的不講情面!”
張一福怔了好久,才嘆氣道:“大師兄,我曉得了!”
元一壽再道:“雷震門與咱們,畢竟香火情甚重,當年遷過來,他家出力甚多,既把根本大法作禮送來,也不能白收!你去尋老六,庫房里取五枚道祖果送去作還禮罷,地級中品靈藥,他家只怕一兩千年未得見了!”
“情歸情,禮歸禮,但若要憑此壞我玄天派氣運,我這大師兄依了,壽數也就到頭,真要被師父回來打死的!”
一頭頭晝夜不停,遠道趕來的金剛鐵臂猿奔上兜風嶺,與圣猿本體合體融合。
融入的金剛鐵臂猿越來越多,圣猿爺的脾氣似乎也在增長,有時仰天咆哮,有時放聲咒罵,有時沉默幾個時辰。
不知用了何遮蔽手段,這位圣猿爺出世,二十一老祖和周邊妖王到現在丁點反應都還沒有。
如意王身亡、金剛鐵臂猿融合二十多天后的某日,圣猿情緒大為激動,咆哮了半天,開口叫:“白鹿兒,來見本圣!”
鹿妖當時正在細沙上習練字符,蘊生神意,突然聽聞圣猿叫喚,手上一抖,頓時毀掉那字符。
丟下筆,鹿妖忙飛過去行禮:“小妖給圣猿爺磕頭!”
鹿妖行禮時,偷瞧著圣猿眼神兇狠,似乎要擇人而噬似的。
待鹿妖見禮畢,他惡狠狠地道:“修士煉器的手段,不想你也會!除了初時那三天,你這鹿兒倒果然惜時得緊,整天連軸著轉,就是你自家說的業精于勤荒于嬉么?”
這位妖圣在山上,能知自家一舉一動毫不稀奇,鹿妖小心地答道:“小妖在平頂山上,偶然買到修士字符,回來習練幾年,不想倒真得了些皮毛本事,現勉強也會煉器!因還有仇敵在外,并不敢終日嬉戲,荒廢了時日,才略著緊些!”
圣猿瞪著他,半晌后問:“知曉有仇敵,終日發奮,就能報得仇?”
鹿妖想想,老實搖頭道:“估摸著還要看天意罷,不過自家本事大,報仇把握也總能大些!”
圣猿聽著他的話,來回走幾步,火氣似乎小了些,才再開口:“你的大道理倒多,也怨不得會怪俺性子不好,樹敵過多!”
咋又提這事?你堂堂一位妖圣能不能不要這般小心眼兒?
看鹿妖沉默,他再來回走一會,才道:“你倒未說錯,本圣性子確實不是好的,那渾家老婆子,原先大道理不比你少,整天就愛嘮嘮叨叨,只是天生受限,晉級太慢,本圣境界超她之后,就不太愛聽她嗦!”
“本圣七千年前成圣,靠拳打腳踢,老婆子也幫忙,將原本占圣猿山的老熊趕到東南面去,自家占作山場,老婆子天天勸俺收斂著脾氣,占了這大山場,就莫要再向外惹事,好好過日子。”
說著說著,“本圣”也不自稱了,如同小妖怪一樣自叫起“俺”來:“六千年前,俺聽說大漠里開了幾條魔道,時有魔類侵過來,除魔衛道是生靈本分,未聽老婆子的勸,就進大漠去,打殺了些魔類,不想大漠里老蜚獸說俺侵他地界,來與俺一場大戰,他打不過,只是在大漠里躲得好,俺尋了百多年,都未找到,才歸家來,不想那廝來了脾氣,欺俺尋不到他,年年推沙侵俺圣猿山脈,南邊兒被侵去好些,是俺叫孩兒們掘赤沙河去掩沙海,才得止住了!”
“四千四百前,修士西侵,三個修士欺負那老熊一個,俺想著畢竟搶了他的山場,不好就不聞不問,不顧老婆子攔,跑去幫那老熊,不想老熊看俺去,反倒嚇壞,一溜煙往北逃入離離原,害俺一個打三個,好一番大戰,拼著一身傷,終于打殺了個修士,剩戰甲厚、雷法使得好的兩個逃脫掉!俺拖一身傷回家來,但那被俺打殺的修士,還有個徒兒,就把門派建到老熊地界里,門派名就叫玄天派,后來他也晉級上來,修士是叫做化神?他成化神,俺怕他來報復,想著還是先下手為強的好,又出去打過幾次,可惜他家那勞什子陣法厲害,添些小雜毛幫忙,俺就幾次都拼不過!”
“兩千多年前,俺得聽聞,說圣犀谷里的望月犀,若能晉到妖王,獨角就能助妖族淬煉月精,做了多少年鄰居,才曉得圣犀谷那老犀一家子竟都是望月犀本相,那時老婆子已經懷孕,俺想著為快出世的孩兒、還有猿山上親近的部將謀些好寶貝來,就背著老婆子進圣犀谷,打殺了圣犀渾家孩兒,他仗著皮硬才逃過,躲進圣犀湖,那湖有頗古怪,深處著實滾燙,在那俺倒斗不過他,只割了他渾家孩兒的犀角回來,此后連去三次,都被他躲到湖里藏過,一直深恨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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