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唐毅和汪煜就再次分別秘密約見胖彪和吳大牙,讓他們放出風聲,打算暫時將金礦封藏兩年,等過兩年國內和國際金價上漲之后再開采。
當然,這個消息都是針對四眼放出去的。
事實上會不會真的封礦,那只有天知道。
之所以這么做,無非是要擺出一副跟四眼死磕到底,看誰耗得過誰的姿態。
果然,通過自己的渠道收到這個消息的四眼一下子就急了,在家發了一通脾氣不說,還砸爛了一大堆東西,搞的他礦上那幾個心腹都人心惶惶。
“媽的,我還真不信那兩個雜碎能放著那么大一座金礦不動手,干耗兩年!”
發泄完之后,四眼喘著粗氣的坐在椅子上,紅著眼睛一個人發狠。
胖彪和吳大牙擺明了是要聯手抬他一個人,這既不是陰謀也不是陽謀,簡直就是無賴。
這就好比炸金花一樣,兩個暗家抬一個明牌,隨便你跟多少手,反正就是死活不看牌不開牌,就看誰能耗得住。
在那種情況下,牌好牌壞,已經一點兒都不重要了。
“張總,不好了,礦上出事了!”
就在四眼強忍住怒火讓自己冷靜下來,不斷在心里思考對策時,一名心腹著急忙慌的進來稟報。
“出什么事了?死人了還是塌方了,死人了按老規矩給家屬賠錢,塌方了就讓人趕緊搶修!”
四眼抬頭冷眼看著他,哪有半點驚慌的模樣。
哪個礦井一年不出幾次事,基本上每個礦主都已經習慣,怎么解決善后,也早就總結出了一套經驗和流程。
說到底,無非是拿錢平事。
“沒死人,也沒塌方,剛剛礦上來電話,說有一大隊穿著制服的人到了礦上,說我們的礦井不合規,要查封整改。”
那名心腹縮了縮脖子,額頭冒汗的據實稟報道。
“什么?!查封整改?你他媽怎么不早說,快快快,馬上去礦上!”
聽到查封整改這四個字,四眼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驚的渾身毛孔都瞬間張開,蹭的一下就從椅子上竄了起來,拿起手機就火急火燎的往外面走。
礦老板最怕的不是塌方也不是死人,他們最怕礦井被封。
歷史的經驗告訴他們,一旦礦井被封,再想解封那就難了。
一路上四眼都在不停的打電話,先是打電話給礦井的負責人了解情況,然后又是打給自己的朋友打聽消息。
按理說以他在銅市盤踞這么多年的人脈和影響力,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有人查封他礦井才對。
退一萬步說,就算查封也會有人提起給他透露消息,讓他早做準備。
可這次他把幾個朋友的電話都打了個遍,愣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打聽出來,好像那支查封他礦井的執法隊是突然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
等四眼火急火燎的趕到礦井時,礦井已經查封,那支仿佛從天而降的執法隊也已經離開。
走之前,倒是留下了一份查封整改的通知,四眼拿過那張聲明一看,瞬間傻眼了。
難怪他怎么都打聽不到消息,原來這隊執法人員是從省里直接下來的,查封整改通知上說的是接到群眾舉報。
哪個群眾?
早不舉報晚不舉報,偏偏這個節骨眼兒上才來舉報!
其中的貓膩,就算是瞎子都看的出來。
“胖彪,吳大牙,我草你們八輩祖宗!好好好,你們跟我玩陰的是吧,爺爺就陪你們好好玩玩,大不了抱著一起死!”
四眼雙手發抖的拿著那份查封整改通知,氣的雙目欲裂,仿佛一頭隨時都要擇人而噬的野獸。
其實他這次還真冤枉胖彪和吳大牙了,在銅市他們或許還有些能量,可要是放眼整個桂省,他們也就不過如此了。
能直接讓省里礦業執法部門的人下來查封一座小礦井,除了唐九爺之外,誰還有那么大的能量。
就在四眼還咬牙切齒問候胖彪和吳大牙八輩祖宗時,他的手機又突然響了起來。
當他掏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腦子里又是翁的一聲響,嘴唇變的更白了。
嗓子眼兒發干的咽了咽口水,強迫自己勉強冷靜下來后,他才拿著手機避開了點兒旁人接通電話。
看見來電顯示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感到了什么,這個電話一接完,他整個人都像被抽了大筋似的,渾身發軟,差點兒一頭栽倒在地。
四眼的家底本就比不上胖彪和吳大牙,吃下何滿倉15股份花了46億多,接著又溢價5個億吃下大奎15股份,又花了51億多,兩筆加起來總共砸出去97億出頭。
而他的實際身家,攏共也才不到80億,剩下的那將近20億,還是他臨時從別處拆借過來的,為了拿下那座金礦,四眼不僅壓上了自己全部身家,甚至還不惜用高利拆借了20億。
現在出借方聽說他自己的礦井被查封,好不容易吃到嘴里的金礦大肥肉未來兩年都開不了工,現在人家連利息都不要了,逼著他馬上還錢。
不僅如此,出借方擔心他跑路,已經派人去他家里守著了。
沒辦法,那可是20億,一旦四眼真跑了,人家這筆錢去找誰要?
當然,四眼跑路是不可能的,手里還攥著價值超過200億的金礦股份,還有暫時被查封了的這座10多億的礦井,為了區區20億就跑路,除非他腦子進水了還差不多。
可問題的關鍵在于,敢一次性就借出20億的人,會是平頭老百姓么?
自然不可能。
出借方別說四眼得罪不起,就連胖彪和吳大牙那樣更大的礦主,同樣也不敢輕易得罪。
那么大一筆錢,人家敢借出來就不怕收不回去。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明明一切都好好的,為什么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四眼失魂落魄的回到車上,將司機趕了出去,自己一個人關上車門點了根煙,借著尼古丁的味道慢慢讓自己冷靜下來,一點點的從頭開始捋。
就在他即將捋出頭緒時,電話又響了起來,這次來電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
盯著手機看著它響了六七聲,四眼才扔掉手里的煙頭滑動接聽鍵。
“張總,有時間嗎,見面聊幾句?”
電話一接通,那平淡沉穩中又帶著一絲少年特有稚氣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四眼心臟忽然狂跳了兩下,聽到這道聲音的瞬間,他終于想通了所有問題的關鍵。
是他!
“唐先生,您好大的手筆,好高明的招數,好狠的手段吶!”
四眼將一口被香煙熏黃了很多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中煞氣彌漫,使得他兩只眼珠子都隱隱有些泛紅。
“張總過獎了,一點兒雕蟲小技而已,不足掛齒。我在你礦井下面的路邊等你,嗯,我只等十分鐘,能不能抓住最后一次上岸的機會,就看你自己了。”
電話那頭的唐毅淡淡一笑,話說完就把電話掛斷了。
通往四眼礦井的馬路邊上,還是那輛豪華奔馳,還是兩人一狗。
只不過這輛豪華大奔昨晚去的是胖彪別墅,今天來的卻是四眼的礦井。
“九爺,你說那個四眼會不會狗急跳墻,這附近畢竟是他的礦井。”
狗八指站在車外嘴里叼著根香煙,有些擔憂的盯著礦井方向。
人有時候被逼急了還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特別是四眼在吃了這么大一個悶虧的情況下,說不定還真會狗急跳墻。
“無妨,就他這樣的又能跳多高,大不了一棍子打下去就是了。”
唐毅坐在車里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絲毫沒將四眼放在眼里。
區區一個小礦主,還是一個家底徹底被掏空,欠了一屁股外債的小礦主,還不是他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
心情好放他一條生路,心情不好,呵呵......
約莫七八分鐘后,一輛悍馬從礦井的方向開了過來。
“來了,只有一輛車。”
狗八指將煙頭丟在地上,用腳尖用力碾滅,一眨不眨的死死盯著越來越近的悍馬,右手更是看似無意的貼在了后腰上。
礦上不缺開礦的雷管和炸藥,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
還好,他擔心的事并沒有發生。
四眼是一個人來的,從悍馬車上下來,他先是臉色難看的掃了一眼如同侍衛一般守在車外的狗八指,然后才臉色蒼白嘴唇沒有血色的走過來拉車門準備上車。
不過他右手剛把握住車門把手,狗八指就不屑的冷笑道:“九爺的車是你隨便能上的么,就站在外面說話!”
鄙視!
打臉!
四眼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強忍住怒火硬生生擠出一絲笑臉,隔著車窗朝里面看了看,又屈辱到了極點的繞到另一邊,隔著降下一半的車窗看著唐毅說道:“唐先生,我們往日無緣近日無仇,我不該豬油蒙了心打您兄弟家里金礦的主意,您大人有大量,求您高抬貴手放我一馬,以后我四眼必有厚報。”
四眼也很光棍,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沒用了,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求饒。
現在回想起來,從唐毅他們昨天到銅市還不到一天,金礦的事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故,后者的手腕之狠辣,神通之廣大,由不得他不害怕。
“厚報就不必了,如果你誠心想從泥潭里爬出來,我倒是可以給你指一條明路。”
唐毅嘴角一揚,輕輕摸著小灰的腦袋,頭也不抬的說道。
“您說,我洗耳恭聽。”
四眼心里微微一喜,頓時把姿態放的更低。
從始至終,狗八指的右手都貼在后腰上,一直在旁邊一眨不眨的盯著他,這么近的距離,生怕他腦子一熱做出什么不好的舉動。
“你這座小礦井,我能讓人給你封了,自然也能打開,你拆借20億資金的老王那邊,我也可以讓他再緩一緩,給你一點喘息的時間。”
唐毅輕飄飄的兩句話,愣是壓的四眼連氣都快喘不過來了。
原本他只猜到礦井被封的事或許跟唐毅有關,但他做夢都沒想到,拆借資金那么隱秘的事,后者也知道的這么清楚。
甚至按照唐毅流露出來的意思,給他借錢的王姓大佬之所以現在就要收回資金,也是唐毅在暗中授意。
“果然是他!”
四眼心里驚怒恐懼到了極點,直到這一刻,他才深深感受到了眼前這位看起來清秀貴氣的少年有多恐怖。
也是到現在,他才終于明白什么是頂級頑主。
以前四眼一直以為自己有那么大一座礦山,手頭趁著好幾十億,到了哪兒都能橫著走。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他不過是一只沒見過世面的井底之蛙,根本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廣。
然而這個世界上沒有后悔藥,他已經明白的太晚了。
四眼心里清楚,唐毅做這么多必然是有所謀劃。
想到這里,他整個人如同瞬間老了十歲,身心疲憊的弓著身子問道:“唐先生,您想要什么?”
“呵呵,是個聰明人。成,既然你這么直接,那我也不兜圈子,我要你手里的所有金礦股份。當然,我也不會白要你的,你這座礦還值個十幾億,這些年在銅市和省城置辦的那些不動產,也值個好幾億,加起來基本夠還拆借的那20億了。金礦股份我給你10億,拿著這筆錢隨便去哪個城市,你都能過的很滋潤,有時候想想,能閑下來買買跑車,買架私人飛機,環游一下世界泡泡妞,這種生活其實也不錯,你說呢?”
要不是真怕把四眼逼急了橫生枝節,唐毅其實連10億都不想給他。
從他兩年多前謀奪大奎家金礦的那一刻起,他其實就應該能想到這一天。
四眼很想用一句MMP拒絕唐毅,可他不敢。
百億資產一天不到就縮水九成,這跟拿刀子活生生從他心口上剜肉有什么區別?!
“機會只有這一次,你自己好好考慮,下午5點之前沒聽到你的答復,我就默認你不想要這次機會。”
唐毅說完這幾句話之后,便把車窗升了起來,再懶得看他一眼。
望著豪華大奔離開時濺起的漫天塵土,四眼雙目無神的盯著前方,雙拳緊握,指甲都嵌進了肉里。
礦井被封,全部身家換成了那座金礦的股份,債主在家里等著他......
除了還值個幾億的不動產,四眼如今可謂是一無所有。
他不是沒想過把金礦股份出手了,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放眼整個銅市,又有哪個礦主敢跳出來跟胖彪和吳大牙,以及神通廣大的唐毅對著干?
財帛動人心不假,可那也得有命花才行。
“唐毅,勞資草你十八輩祖宗!”
直到唐毅坐的奔馳車尾燈消失,四眼才聲嘶力竭的瘋狂大罵,這一嗓子仿佛用盡了他全身所有力氣,罵完就一屁股坐到地上。
一天前還意氣風發叱咤銅市的大礦主,就這么坐在地上嚶嚶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