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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沖幾次想要開口,卻又什么都說不出口。
他沉默再三,最后忍著手臂上傷口的牽扯,抬手推掉了眼罩。
病房里已經空無一人——衡原君已經走了。
“明公…”
艾松青一早醒來,聽見外屋傳來一陣熟悉的響動,她揉著眼睛起身,柏靈正在給放在窗臺上的蘭花澆水。
“你起啦?”艾松青睡眼惺忪,“現在什么時辰了?”
“早,”柏靈回頭笑了笑,“已經巳時了。”
艾松青怔了一下,幾乎跳著往回跑,“怎么都巳時了!我今早還要——”
“早上樂坊來人了,說今早有要事要急議,”柏靈放下水壺,追去了艾松青的屋子,她靠在門邊,笑著道,“所以早課取消了,不過下午你還是可以去樂坊練習——如果你想去的話。”
“那下午師傅們在嗎?”
“不知道,但我猜不在。”柏靈答道。
“誒…為什么?”
“好像教坊司那邊有什么官家來的任務,他們得排一場新戲。”柏靈笑道,“樂坊的師傅今早全都進梨園了,估計未來幾天都不會出來。”
“…這樣啊。”艾松青穿衣的手慢了下來,她輕輕擦了一下額上的汗,“是什么戲呀,這么要緊。”
“不知道,但宮里專門來人盯梢著,估計挺重要的。”
吃了早飯,艾松青換好了衣服出門,在目送她離去之后,柏靈也換了一身衣服等在屋中。
今早蘭字號的仆從來通知樂坊今日停課的消息時,還順便帶了另一個消息給她——今天有位大人物要來拜訪,預計在午時前后會來。
柏靈帶著幾分好奇靜候,等到蘭字號終于再次派人領她到一處僻靜的會客間時,她也有一瞬的驚詫。
鄭密換了一身常服,坐在屋中。
鄭密也是人到中年,所以蘭字號的人撤下了矮桌和軟墊,專門給他準備了高椅和圓桌。
一見柏靈,鄭密站起身,臉上帶著幾分久別重逢的感慨,“柏司藥別來無恙。”
“鄭大人!”柏靈著實有些高興,“你…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小侯爺告訴我的。”
柏靈心中微漾——曾久巖是走了,但又將她換了一人托付。
鄭密臉上帶著幾分苦笑,“你這幾日還好嗎?定邊侯府那邊有沒有派人來難為你?”
柏靈搖頭,“…定邊侯府為什么要派人來難為我?”
鄭密揮揮袖子,想打個岔把話題繞過去,然而柏靈再三追問,鄭密見瞞不過,只好道,“嗨,也是不久前的事。小侯爺留書一封,離家出走了。”
“是嗎?”柏靈睜大了眼睛,有幾分驚奇地問道,“他去哪里了?”
“…人都不見了,這上哪兒打聽去。”鄭密搖搖頭,“侯夫人還告了一狀到我這里,說是這百花涯里有姑娘把他兒子拐跑了。昨日我聽說侯爺還專門帶人來百花涯鬧了一場,你沒見著?”
柏靈搖了搖頭——昨日她和蘭芷君在別院下了一整天的棋,且入夜也沒什么人來找她的麻煩。
想來,這件事應該是被蘭芷君給壓下去了吧。
柏靈垂眸笑道,“他們家的兒子出走,怎么怪起百花涯的姑娘了?”
鄭密望了柏靈一眼,“小司藥還在這兒跟我裝傻,那百花涯的姑娘不就是你嗎?小侯爺在家安生了半年是什么緣故,你會不知道?”
“不知道。”柏靈笑呵呵地搖頭。
“行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今天也不是為了老侯爺來的。”鄭密臉上也笑起來,他從懷中取出一封已經拆封的信函,將它遞去了柏靈的眼前,“我是替孫閣老來送信的。”
“孫閣老…”
柏靈眉心微皺,她雙手接過那封信函,信封的正當中寫著“都進奏院日函”。
柏靈一面拆信,一面好奇道,“都進奏院是什么地方?”
“是發邸報的地方。”鄭密輕聲道,“各州府都有專門的進奏官,每日將當地的大事記錄呈遞京師,京師再設都進奏院,將各地事務整理成冊,制作當日邸報,然后再發與相關人等…”
柏靈取出了里面的手信,聽得鄭密如此介紹,忽然反應過來——這不就是…報紙嗎?
“…這封呢,是江州府寄來的部分信稿。”鄭密輕聲說道。
聽見“江州府”三個字,柏靈猛然想到了什么,“難道是——”
鄭密笑起來,“快看看。”
她飛快地將信紙抖開,才看到第一行梗概,臉上便血色全無——江州府內衙杏林館,新到任的父子二人,于曠野采藥途中不幸遭遇山匪,雙雙殞命。尸首疑墮下山崖,目前下落不明。
鄭密連忙道,“不怕不怕,你且往下看!”
不用鄭密提醒,柏靈已經一目十行地往下讀起來,她雙手顫抖,只覺得眼前很快模糊起來。
她幾次抬手擦拭眼眶,而后咬著牙繼續往下看。
——現場沒有留下任何尸體,但竹林中四處是飛濺的血跡,從現場斷竹的數量和截面來看,這里發生過一場極為慘烈的打斗。
杏林醫官的破馬車橫于路邊,馬已經不知所蹤,而車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包括他們隨身攜帶的干糧都沒有了——是以,官府斷定這是一場針對獨行客的劫掠,很有可能就是游散在江洲府附近的青袍匪所為。
柏靈隱隱覺得哪里不對勁,而后發現后面還有另一則新聞。
錦衣衛指揮使韓沖,奉命前往江洲鎮撫司視察,于同一日在江洲邊郊被發現,身負重傷命懸一線,疑似也是同一批青袍匪所為,因事關鎮撫司要人,知府不敢直接提審,現交由京師處置。
另外,由于韓沖身上的佩刀等兵器悉數被繳,無法和竹林現場的刀痕進行比對,目前尚不確定在竹林中的惡斗他本人是否有參與,希望京師在問詢過韓沖之后,可將供詞也抄送江州府一份,以協助緝拿杏林館醫師被害一案。
讀到這里,柏靈心中已經浮起了一個完整的猜測。
她的呼吸聲漸漸急促,含淚望向鄭密,“這…這是…?”
“原本信上還有一段,但閣老命人在刊登的時候刪去了,”鄭密輕聲道,“事發前幾日,有鄉民偶然在山澗中撞見過陌生人捕魚,那人面容年輕,但眉發卻如老翁般銀白一片。
“皇上現在也在江洲,”鄭密舒了一口氣,帶著幾分和緩笑意,“圣上親自過問了這件事,這件事就按青袍匪作亂定案,不作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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