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四十章 咸福宮問罪

  王濟懸臉色大變,聲音頓時轉高,“什么謬論,簡直聞所未聞!你今日才第一次進太醫院,知道什么藥理?就敢在這里大放厥詞!”

  柏奕的聲音變得極冷,“那若是皇子服這藥出了問題,你敢擔這個擔子嗎。”

  王濟懸哼了一聲,眼中寫滿了“你簡直不可理喻”。

  “我有什么不敢的?這小兒至寶丸又不是新藥,幾百年來服了這藥的孩子怕是不上萬也成千了,老祖宗傳下的秘方,你也配在這里說三道四!”

  柏奕一時竟反駁不出。

  重金屬的危害對任何一個受過義務教育的現代人來說,都是從小就有的常識。

  對一個成年人來說,長期食用低劑量的無機汞,會造成嚴重的腎臟損害甚至引發尿毒癥;而對嬰幼兒,汞則會直接影響他們的神經發育,造成認知能力低下…

  可這些話,要怎么對著這些古人說?

  說了,又有人信么?

  見柏奕臉色越來越郁急,王濟懸心里很是抒了一口氣。真是報應不爽,前幾日在中和殿這柏奕還狂得很,如今到了太醫院的地界,他倒要看看,這個小小少年還能掀出什么樣的亂子!

  柏世鈞亦是疑惑,柏奕如此焦急卻一言不發的樣子,他還沒怎么見過。

  “來人哪!”那太監扯著嗓子喊道,眾人的目光一時都向他那兒匯了過去,在太醫院外頭等候的侍衛也在此刻聞聲而入,不大的院子里忽然站滿了人,那太監蘭花指那么一挑,“把他手里那個瓶子奪過來!”

  柏奕后退了一步,直接將藥藏去了自己的身后。

  “張公公!”王濟懸的臉色也變得些微難看,“這里是太醫院!”

  “別說是太醫院了,為了小皇子和寧嬪娘娘,我今兒就是豁出這條命去,也得給他們把藥給取了!”

  柏奕掃了一眼眼前七八個躬著背,正蓄勢撲來的侍衛,忽然轉過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藥瓶摔在了地上,還沒等那個太監叫出來,那些個珍珠大小的黑色藥丸就已經被柏奕一腳一腳地碾在了泥地里。

  “好哇!你個、你個——”那太監一時接不上詞,“你個悖時砍腦殼的!!”

  幾個侍衛已經把瘋狂踏腳的柏奕拖到了一邊,那太監半跪在地上,挨個兒地看有沒有幸免于難的藥丸能讓他撿幾粒。但已經晚了,這藥丸原本就沾手,如今掉在地上,要么被柏奕踩了個稀爛,要么撲簌簌滾到一旁,惹滿了灰與沙。

  別說是給皇子服用,就是賞給宮人也沒人要。

  那太監手有些抖,眼淚一時都要滾了出來,回過頭扯著嗓子喊道,“抓了他!抓了他別松手!”

  “公公!您這是要做什么啊!”柏世鈞在一旁看得心焦。

  太監憤然起身,“藥,再給我拿一瓶。”

  “就這一瓶了,還是御藥房緊著最后一點朱砂做的…”

  “那什么時候再有?”

  “這…”柏世鈞有些為難,“至少得等下個月月初。”

  太監的臉立時擠成了一團,捶胸頓足,如喪考妣。等差不多緩過來了,上前狠狠揪了一下柏奕的胳膊,“寧嬪娘娘這次要是把我給弄死了,我就先弄死你!帶走!”

  “公公!這是要去哪里?”

  “咸福宮!”太監厲聲道,“這小子撒了娘娘的藥,就讓這小子親自去解釋!”

  出了太醫院,那太監疾步走在前面,后面的侍衛站在柏奕的左右,分別提著他的兩肩,幾乎把柏奕架空了提著走,柏世鈞遠遠跟在后面,既不敢走得太近,亦不敢離得太遠。

  今日柏奕闖的禍,說大不大,可真要說起來,也著實不小!

  這位寧嬪娘娘是后宮有名的潑辣戶,也是最為年長的一位嬪妃,比屈氏還要大一輪。

  她是將門虎女,而大周邊境的戰事,自建熙帝登基以來就沒有熄止過。

  寧嬪年幼時,爺爺與父親在前線;后來少女初長成,幾個兄長也披甲上了陣;如今年華逝去,為國效力的命運又落到了她的子侄身上。

  有這樣的背景,她就是在后宮橫著走也無人攔得住,只是因為行為有時無端,且一直沒有一兒半女,所以至今止步于嬪位,當初建熙帝有意賜她一個“寧”字,也是想籍此提醒她的言行,可她到底還是我行我素。

  可這樣一個平素里囂張慣了、誰也不放在眼里的人,偏偏就對屈氏一個人極好,對那個小皇子更是視如己出。

  如今柏奕砸了專門給小皇子準備的小兒至寶丸,還不知道會惹得她如何震怒!

  柏世鈞滿心憂慮,等過了春華門,再往前就是后宮的所在了。

  幾個駐守的侍衛把柏世鈞堅決攔下了,他心如亂蟻,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柏奕消失在轉角。

  老天爺啊!

  柏世鈞心里一陣狂亂。

  保佑柏奕這次不要出事吧,求求你了!

  老父親的內心呼號,柏奕是聽不見了。他只覺得這一路走得像風一樣快,他的腳幾乎都沒怎么沾著地,就已經被架到了某處宮門口。

  柏奕還沒來得及問這是哪兒,就看見前面那位姓張的公公在進門前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兩只眼睛一下就疼得眼淚汪汪,這才踏門往里頭走。

  柏奕心中慨嘆,高啊。

  然而沒過多久,里面還是傳來了這位張公公的哭號和巴掌聲,也不知道是自己扇的,還是被打了。

  很快,一個宮人低著頭匆匆過來,傳柏奕進去答話。柏奕深呼了一口氣,忽然想起昨晚柏靈那句“是福是禍,總要闖過了才知道”,他扭了扭肩膀,振作了一番,便跟著踏進了咸福宮的宮門。

  一進門,柏奕就感受到了形勢的嚴峻——張公公的哀聲嗚咽夾著小皇子的高聲啼哭,把整個房間充得亂糟糟、鬧哄哄。

  在張公公的身前,一個衣著華貴的婦人抱著孩子,口中輕聲低吟著“阿拓乖,阿拓乖…”

  她一邊哄,一邊在屋子里來回踱步——這應該就是那位寧嬪娘娘了。

  柏奕走上前行禮,但寧嬪這時已沒了心思去看他——方才還在里間睡得好好的孩子,愣是被張公公的巴掌聲給吵醒了,每次這孩子一哭,只有奶娘能哄得好,寧嬪怎么也沒有辦法。

  可此刻寧嬪心里堵著一口氣,也不知是和誰杠上了,按著宮人不準去喊奶娘,她今天非親自把孩子哄好了不可!

  柏奕干跪在那兒,見一直沒人問話,便忍不住抬頭望了一眼。

  只一眼,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還未等寧嬪開口問罪,他便輕聲道,“娘娘,讓我來試試吧。”

大熊貓文學    御前心理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