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薇第一次見識到了易容術的強大,口技她倒是不陌生,有人能模仿各種各樣的聲音,人的、鳥的、獸的…惟妙惟肖,幾乎能以假亂真,可易容,當真沒有在生活中遇到過。
喬薇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了,想摸摸易千音的臉,想看看究竟有何玄機,奈何冥大少爺不讓。
冥大少爺原來是個小醋壇子!
喬薇心情不錯地想。
易千音笑道:“我的臉上夫人是瞧不出什么的。”
喬薇挑了挑眉:“你…不是用那什么人皮面具?”
易千音笑著想了想,說道:“是,也不是,我的確是按照令尊的模樣捏了臉,但并非尋常的面具,具體怎么個緣故恕千音暫時不能透露。”
喬薇給了他一個秒懂的眼神:“明白,你的飯碗嘛,不能隨隨便便給人交了底。”
易千音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喬薇的眸子里掠過一絲艷羨:“你的易容術這么厲害,是不是隨便變成誰都行?”
易千音溫和一笑:“這倒也不是,隨便變成誰,那是神仙,易容術有它高明的地方,卻也有它的限制,譬如身高體型的限制,效力的限制,外形可以通過縮骨功來進行調整,但使用的功力越多,持續的效力就越短。”
古代還真有縮骨功啊,以為是憑空捏造的呢,喬薇的眼珠滴溜溜地轉了轉:“那你這張臉能持續多久?”
易千音如實道:“我與令尊身材相似,沒有額外消耗功力,這張臉差不多能維持十日左右。”
“我曾經以為,易容術就是做一張一模一樣的臉貼上,天天都能維持呢!”小說里都是這么寫的!電視上也是這么演的!
易千音發現夫人說話挺逗,一點也不像尋常的世家千金,難怪來的路上燕飛絕對她贊不絕口,還警告自己千萬不能欺負她,易千音就道:“那種面具容易掉落,表情也不自然。”
“這樣啊。”喬薇神色平靜地點了點頭,實際好奇死了,到底怎么做的?怎么能變成一張一模一樣的臉的?抓心撓肺啊!
姬冥修看著她揪手指的小動作便知她心癢癢了,若是別的東西她想學,他就由著她了,但易千音的易容術絕不是武林正派的功夫,說是邪功都輕了,幾乎能界定為魔功的一種,修習它的人需要付出常人所不能忍受的代價,而每一次的施展,亦對身體的反噬極大。
這也是為何易千音并不輕易施展易容術,且每次施展的時間不能超過半月。
前不久自己受傷,易千音施展了一次,替自己下江南治水,那一次的反噬尚未完全恢復,這次只能維持十日左右。
“喬幫主,你只有十天時間拿下喬家。”姬冥修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喬薇揪了揪手指:“十天就十天!”
姬冥修玩味兒一笑:“喬幫主看上去很有自信啊。”
喬薇不可置否道:“我‘父親’出馬,那群人能不乖乖就范嗎?”
“是么?”姬冥修似笑非笑地抬起如玉修長的手指,在光潔的桌面上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眸光看著喬薇,意味難辨,“千音。”
易千音的眸光微微動了動,對喬薇道:“夫人,我沒聽過令尊的聲音,所以我無法模仿他說話。”
喬薇受傷地看著他:“你不能說話那要怎么要回家產?那群沒良心的都把我逐出家門了,才不會聽我說的話!”
易千音愧疚地說道:“這…千音也無能為力。”
白高興一場了,喬薇失望地嘆了口氣:“那行,我再想想,你坐吧,我去給你切點西瓜來。”
易千音拱手:“多謝夫人。”
“嗯。”喬薇點頭,這個易千音算是冥修手下最溫文爾雅的一位了。
確定喬薇走遠,易千音不解地望向姬冥修道:“少主,屬下小時候明明見過崢伯爺,記得他的聲音,少主為何不讓屬下模仿他說話?”
姬冥修道:“‘喬崢’真的出馬了,還用她干什么?”
易千音微微困惑:“屬下不明白,少主不是想替夫人奪回家產嗎?‘喬崢’出面,不是比夫人出面更簡單?”
姬冥修的目光透過門外的走廊,靜靜地落在正在挑選西瓜的喬薇身上:“我縱然給她奪回喬家又如何?她若是本事不夠,將來也還是會被人奪走。”
易千音聽完這話,越發困惑了:“有少主在,誰敢搶奪夫人的東西?”
“我又能在多久?”
姬冥修猝不及防一句反問,易千音的喉頭堵住了。
少主的“病”,始終還是沒有進展啊…
那股強大的內力就猶如一顆定時炸彈一樣,誰都不知它哪一天就讓少主爆體了。
姬冥修沉吟道:“景云是我唯一的兒子,哪天我不在了,子承父業,姬家就是他的,如果他母親連個小小的喬家都搶不回來,將來又怎么守住得姬家、守得住望舒和他?若她沒有這個能耐,那我情愿他們母子一輩子隱姓埋名,不為姬家知曉。”
易千音不由地想起了許多年前的一件事,那時他還是個隨著師父四處閑云野鶴的小魔頭,在雪地里追蹤一只火狐,少主年長他幾歲,那年約莫十一二歲的樣子,穿著一襲素白錦衣,披著銀狐斗篷,容顏如玉,滿身清貴,也在雪地狩獵,早他一步抓到了那只火狐,少主對火狐愛不釋手,下人們紛紛勸少主將火狐帶回家飼養,卻被少主拒絕了。
少主放生火狐時那種不舍的眼神,易千音至今想起來,都覺得心口隱隱作痛。
夫人與孩子想光明正大地回到姬家,需要的不僅是五年前的清白,還有自保的能耐。
喬薇端著一盤西瓜進了屋。
易千音與姬冥修已經結束了方才的談話,二人的神色都瞧不出絲毫異樣,姬冥修看著被她切成薄片的西瓜,調侃地說道:“今天不抱著勺子啃了?”
喬薇攏了攏鬢角的發,揚起下巴道:“我幾時抱著勺子啃過?別詆毀我形象,我是個優雅的淑女。”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勾起了唇角。
易千音一眼掃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記憶中少主的眸子如同冰原一般,荒漠得幾近荒涼,可當這個女人的身影映入他瞳仁,那荒涼的冰原忽然間綻放了五彩的流光,整個死氣沉沉的世界都變得鮮活了一樣。
翌日,私塾放假一日,不為別的,就為老秀才要隨喬薇上京一趟。
兩個孩子交給了七娘與碧兒,羅大娘恐耽擱作坊的進度,讓二人去做事,自己看著孩子。
有鐘哥兒在,三個小家伙玩得不亦樂乎,倒也好帶。
喬薇坐的是姬冥修準備的馬車,兩匹馬,不奢華不簡陋,一切都恰到好處,車夫是個喬薇沒見過的小伙子,想來也是喬家不曾見過的。
老秀才坐在喬薇身側,與喬薇細細講解著喬家的狀況:“喬家一共四房,大老爺是你嫡親的祖母生的,你祖母應該已經過世了,不然不會讓孟氏上位;二老爺與三老爺是孟氏所出,四老爺是佟姨娘所出。”
“四房與二房、三房不是一個媽生的,關系如何?”喬薇問。
老秀才道:“四老爺與四夫人的性子都比較溫和,與誰都合得來。”
喬薇頓了頓,又道:“我是大房的姑娘,他們這些庶出的身份沒我高才是,怎么有權利把我逐出家門?”
老秀才解釋道:“上族譜剔族譜都是大事,先得家主發令,再得得到族中各位長老的認同。”
“全部認同?”
“半數以上。”
喬薇點頭:“你再與我說說幾位族老。”
“我干嘛呀,夫人?”一旁的易千音無辜地問道。
喬薇莞爾:“我父親被人傷了頭部,雖搶救過來了,但引起中風,現在半身不遂、面癱、語言能力喪失,只能用一根手指摁輪椅上的鈴。”
易千音嘴角抽了抽,雖然知道他是來打醬油的,但這也未免也太醬油了,他可是魔教的少教主啊,居然淪落到在輪椅上做個中風的老人么?
“必要的時候,流點口水。”喬薇神補刀。
易千音想死的心都有了。
喬薇又道:“還有,那幫人曾經買通殺手行刺過我和我父親,要是讓他們發現我父親沒死,難免再起歹心,屆時萬一有人想殺你,你別躲啊。”
蝦米?!
喬薇嘆了口氣:“唉,我不放心我還是給你灌點軟骨散吧。”
易千音菊花一緊:“我向夫人保證!就算刀子插進我肋骨我也不會露餡的!”
喬薇在他水豆腐般的臉蛋上摸了一把:“真乖。”頓了頓,神色一肅,“不許告訴冥修。”
卻說喬岳山被皇帝下令在家面壁思過后,果真每日都坐在房中,但他不是在思考自己的過錯,而是在想事情究竟如何發展成了這樣,似乎是從女兒回了喬家,準備嫁給丞相開始,一切便有些超出控制。
先是一家三口接連入獄,再是丞相退了喬家的親,之后是兒子流連煙花之地讓人捅了刀子,再之后是女兒被替換成了和親的人選,再再之后就是現在,他被皇帝責罰。
前些日子被侯爺的風光沖昏了頭腦,而今靜下來細細一想,又覺得事情似乎沒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簡單,就仿佛是有一只無形的大掌將喬家拽進了某個漩渦一樣。
細思極恐。
“老爺,該用膳了。”丹橘在門口稟報。
“我沒胃口,撤下去吧。”
“…是。”
喬岳山鋪開了白紙,開始練字。
他的字是寫得極好的,比大哥還要好,只可惜少時無論他怎么好,都比不上嫡出的大哥。
狼毫輕輕地落在白紙上,一筆成書。
筆桿忽然斷了。
筆尖的墨汁一灑,濺到了喬岳山的左手。
喬岳山放下斷裂的毛筆,取了帕子擦手,還沒擦到,帕子從手中滑落掉到了地上。
喬岳山躬身去撿,起身的一霎,腦袋撞到了桌子。
喬岳山煩躁地皺了皺眉,就在這時,院子里響起了管家驚恐的聲音:“老、老爺!大、大、大、大、大…大小姐回來了!”
“大小姐回來便回來,何必如此慌張?”喬岳山坐在屋里道。
管家的聲音驚恐不已:“不、不、不…不是這個大小姐,是…是…是以前的…大小姐!”
以前的大小姐?囡囡?
心念一動,喬岳山掀開簾子出了正院。
這是喬薇第一見到傳說中的恩伯府,高高的圍墻,青灰色墻身,墻頭蓋了朱紅色瓦片,一眼望去,如同一條盤睡的長龍,大門上的鉚釘比碗口還大,頭頂牌匾上,幾個金色大字閃爍其華。
僅僅是站在門口,喬薇便感到一股奢華又古樸的氣息撲面而來。
老秀才眼眶濕潤,老爺與夫人抱著小姐,談笑著跨過門檻的畫面清晰如昨。
“這就是我生活過的地方?”喬薇一臉茫然。
老秀才用袖子擦了淚:“是的,你在這邊住了十五年。”
喬薇提著裙裾,走上臺階。
小廝攔住她,兇狠地問:“干什么?不是讓你等著呢?下去!下去!”
喬薇沒理他,抬手撫上了石壁。
喬薇,如果你在天有靈,是不是還想回一次家?
風吹起墻外的絲竹,竹葉沙沙作響,似女子細語低喃。
喬岳山在直通大門的青石板小道上看見了喬薇,這是自喬薇被逐出家門后,喬岳山第一次見到她,個子高了,臉頰瘦了,五官全部長開,像極了她娘,就連眉間隱隱勃發的英氣,都與她娘當年的一般無二。
“囡囡。”喬岳山輕聲喚道。
喬薇正在撫摸石壁的手一頓,抬起眼眸,淡淡地看向了他,身著錦衣寬袍,氣度不凡,不必說也能猜出是她父親同父異母的二弟喬岳山了。
“二叔。”喬薇淡定地打了招呼。
連語氣都越發像沈氏了,若非沈氏已故,喬岳山幾乎要以為她這幾年是與沈氏待在一塊兒。
喬岳山的眸子里掠過一絲復雜:“你回來了。”
喬薇拍了拍手上的塵沙,淡笑道:“二叔這副情深義重的樣子是做給誰看呢?族老們都不在,二叔還是收起你那一套,省點力氣待會兒再用,因為這次,我可能會與二叔耗上許久。”
喬岳山狐疑地蹙了蹙眉:“囡囡你在胡說什么?”
喬薇好笑地說道:“你老婆孩子沒告訴你我會上門么?”
喬岳山一頭霧水。
喬薇淡淡地看著他:“你們喬家對我做了什么,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喬岳山語重心長道:“當年的事,我也是逼不得已,你犯了大錯,按族規要被沉塘,我無奈才出此下策,將你逐出了家門,只有不是喬家人了,才不必遵守喬家的家規。”
喬薇斂起了笑容,一瞬不瞬望著他眼睛,正色道:“家規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平白受冤,試問我爹娘若在,會怎么做?是像你一樣,用最簡單的法子將我逐出家門?還是排除萬難,冒著得罪王府的危險查出真相,還我一個公道?
別說什么你是為了大局著想,在我看來,也不過是滿足你自己的私欲而已,既在族人眼里做了好人,又鏟除了大房的眼中釘,比起張開血盆大口朝我咬過來的惡人,二叔你這種偽君子才更讓人惡心!我十四五歲的年紀,被全族人拋棄,你可有想過我要怎么活下去?”
喬岳山壓下被罵出來的火氣,道:“我給了你銀子,讓你好生安家的…”
喬薇冷笑:“是嗎?銀子呢?”
假山后,徐氏縮回了腦袋,當年丈夫讓她交給大喬氏的五千兩銀票,被她吞了四千五百兩。
這個小賤人,不是失憶了嗎?怎么好像又記起當年的事了?
喬薇當然不記得“自己”曾經拿走了多少銀子,只是看原主的生活狀況,如果真得到巨大的補償,怎么也不至于落魄成那樣。
“我給你五千兩。”喬岳山說道。
喬薇淡淡一笑:“五千兩不過是我爹娘遺產的九牛一毛吧?若果真像你說的,你將我逐出家門是為了救我,你是個好人,是真心實意疼愛我,那為何不把我爹娘的遺產全部給我?讓我流落民間長達五年,食不果腹、顛沛流離,帶著一雙孩子,幾度幾欲餓死、病死,我但凡有個小莊子,都不至于過成這樣!”
喬薇講了許多,然而喬岳山只記住了一句:“你…你有孩子了?”
喬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全家都知道了,怎么,就你被蒙在鼓里呢?”
喬岳山捏緊了拳頭,回過頭,一眼瞟到了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轉身三兩步走過去,一把將徐氏從假山后扯了出來:“你們究竟瞞了我什么?!”
徐氏膽戰心驚地說道:“沒…沒什么…老爺你別聽她胡說…她就是…就是上門找茬的…”
“喲,二嬸這話講得好沒道理,說的我多想上門找茬一樣,不是被你們逼的,我何須再踏進這個惡心的地方?”喬薇跨過了門檻,小廝要攔,被她隨手一抓,丟出了三米開外,喬岳山與徐氏都看呆了。
喬薇道:“你們夫妻之間有什么隱瞞,回去慢慢閑聊,我沒功夫與你們扯淡,我今天來,就是要拿回屬于我的東西,二叔若是能自己做主,就爽快些,現在給我;若是不能,就去把族老們叫過來做個見證。”
徐氏拍開了丈夫的手,直起身子,走到喬薇面前,目光越過喬薇,落在了大門外,除了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就是一個曾被辭退的大房奴才,那奴才她記得,叫旺財,是大房的忠仆,曾替大房管賬,能耐與忠心都無可挑剔,難怪這小賤人知道了家產的事,想來是這老家伙告訴她的。
不過也只是這老家伙罷了,并沒有看見喬崢的影子,想來廖哥兒一棒,已經把喬崢打死了。
徐氏心里頓時有了底氣,對喬薇道:“你已經是被逐出家門的千金,有什么資格見族老?你爹是喬家人,他的遺產與你有什么干系?你娘嫁進我們喬家了,那就是喬家的媳婦!她生是喬家人,死是喬家鬼,她的東西,也與你沒有任何干系!”
喬薇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你們侵吞了我爹娘的遺產,還大言不慚地說與我沒有關系,我是我爹娘唯一的骨血,他們的遺產與我沒有關系,難道還與你們這些庶出的弟弟弟妹有關系?”
徐氏厚著臉皮道:“那是自然!我們姓喬!”
喬薇的唇瓣浮現起一絲嘲弄:“好一個你們姓喬,我聽聞,在家從夫,夫死從子。”
徐氏不屑道:“虧你還知道,你娘又沒生下個兒子,你這不中用的女兒犯下大錯早已不是喬家的一份子,你怎敢妄圖要回她的東西?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你休想從喬家拿走一個子兒!”
喬薇淡淡地笑道:“我不是喬家人了,那我爹是嗎?”
徐氏一怔。
喬薇轉頭對老秀才道:“先生,勞煩你把我爹請出來。”
喬岳山懷疑自己聽錯。
徐氏張大嘴。
二人不約而同地朝老秀才看了過去,這輛馬車是特質的,優點就是車廂有個后門,拉下來是一個斜坡,恰巧夠輪椅通過。
老秀才將輪椅推下馬車。
看到輪椅上的喬崢的一霎,喬岳山與徐氏全都呆住了。
車夫從馬車底取了折疊的木板,打開鋪在喬家大門口的臺階上,與老秀才合力將輪椅推了上去。
車夫又將木板鋪在了門檻上,讓輪椅滑過門檻。
老秀才推著輪椅在喬薇的身旁站定,給喬岳山與徐氏行了個不大不小的禮:“二老爺,二夫人,別來無恙。”
喬岳山與徐氏石化了…
宅子里速來藏不住事,幾乎是喬崢前腳出現在恩伯府,后腳消息便傳回了族里,族老們全都震驚壞了,死了十幾年的人說回來就回來了,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族老們不敢耽擱,馬不停蹄地趕往了喬家。
喬家的老太太與三房、四房自然也聽說了消息,孟氏與三夫人嚇得夠嗆,她們第一反應與徐氏相同,都不覺得那是活人,而是喬崢的鬼魂。
他們不僅侵吞了喬崢與沈氏的遺產,還把他們唯一的女兒逐出了家門,喬崢一定是生氣了,所以從地底下爬出來找他們算賬了…
三夫人大叫:“都怪二嫂!我當初就說別做得那么絕!她非不聽!”
這決定可不是徐氏一個人做的,但三夫人不敢當著老太太的面兒誹謗老太太的親生兒子,只得全部推到了徐氏頭上。
孟氏沒接話,譚媽媽告老還鄉了,她身邊如今最得力的當屬薛媽媽:“雪琴,你快去花廳瞧瞧!是不是真的是喬崢死而復生了?”
“…是!”薛媽媽忍住通體的惡寒,邁著小碎步去了。
花廳內,喬岳山與徐氏當仁不讓地坐在主位上,幾位族老依次坐在兩旁,喬崢的輪椅在大廳的中央,喬薇與老秀才伴在他身側。
喬崢的容貌較之十五年前有了些許變化,鬢角早生華發,眼神滄桑,頭上纏著一圈白色的紗布,但還是能一眼認出他就是喬崢。
當著一群無知的老百姓,徐氏還能否認喬崢的身份,可在那么多看著喬崢長大的族老面前,徐氏不敢隨意歪曲事實。
徐氏捏緊了帕子,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才沒讓自己當場失態。
喬薇的目光掃過故作鎮定的喬氏,以及目瞪口呆的所有人:“大家可認出來了?”
眾人沒說話,但眼神,泄露了答案。
七長老道:“這…這是怎么一回事?喬崢怎么變成這樣了?”
六長老道:“喬崢既然活著,為什么不回來?”
徐氏飛快地問道:“是啊,如果這真的是大哥,他為什么不早些回來看我們?你該不會是…隨便找了個容貌相似之人,糊弄我們吧?”
易千音按響了輪椅上的鈴,雙目如炬地看著徐氏,那憤怒的眼神,讓徐氏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喬薇解釋道:“我爹落水自救后,被困在了海上的一座孤島上,孤島荒無人煙,既沒有人出去,也沒有人進來,我爹曾嘗試作竹筏離開孤島,奈何風浪太大,沒有成功,一直到前不久,一艘路過的商船被風浪打壞了桅桿,不得不停在孤島休憩,我父親才終于有機會跟著離開了孤島。”
“敢問是哪里的商船?”五長老問。
喬薇答道:“是一艘洋船,他們不小心弄花了地圖,在海上迷了路,也多虧他們迷路,否則也不會陰差陽錯救了我父親。”
這艘洋船是真實的,擱淺孤島的事也不是杜撰的,船長是一位冥修認識的洋商,喬薇不怕喬家去查,因為這個謊,喬家無論如何都戳破不了。
“后來我父親上了岸,便立刻趕回京城,半路遇上了我,我們才父女團聚了,至于你們問我父親是怎么變成這個樣子的,恐怕就要問問座上的二夫人了。”
喬薇說著,看向了主位上的徐氏。
徐氏的心里一個咯噔:“你說什么?我聽不明白。”
喬薇眼神冰冷:“我與我父親在靈芝堂附近行醫,你讓人毆打我與我父親,我父親被打中頭部,當場昏迷,事后雖救醒了,卻又氣中了風,就成了如今這樣。”
“你胡說!”徐氏站起神來,“大家千萬不要信她,她是來奪回家產的,為了奪回家產,她無所不用其極!她甚至污蔑我!挑唆我與喬家的關系!”
一聽是要奪回家產的,長老們的眼神變得微妙了。
喬岳山一直保持著沉默,沒有說話。
這里除了他以外,最后資格開口的便是大長老。
大長老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私人恩怨先放在一邊,且來談談你父親的事,你被逐出家門了,與喬家沒有關系,喬家的家產,你別想拿走,至于你父親,他還是喬家人,喬家會給他養老送終。”
喬薇就知道會是這樣,幸虧沒把她親爹帶過來,否則即便昏迷不醒,也會在睡夢中活活氣死:“好一個養老送終!大長老莫不是忘了,我爹才是喬家名正言順的家主!你們將我逐出家門,可有過問我爹的意見?”
大長老:“你爹當時…”
喬薇眸色一厲:“當時是當時,現在他回來了,你們問問他,是否同意你們對我的驅逐令?!”
叮叮!
叮叮!
叮叮!
一聲是“是”,兩聲是“否”。
眾人聽著那清脆的叮叮聲,感覺自己的心都毛了起來。
徐氏拽緊了拳頭道:“你爹是做過家主沒錯,但你二叔的家主之位也不是憑空長出來的,是諸位長老推選出來的!現任的家主是你二叔,不是你爹!”
喬薇走到諸位長老身前,看向最末端的一位:“七長老,我聽聞十九年前,你親娘得了不治之癥,渾身長滿紅瘡,每日疼痛難忍,如同千萬只蜜蜂蟄在自己身上,你娘受不了病痛的折磨,喝下砒霜,是誰把你娘從鬼門關拉回來的?”M.GGdown8
七長老張了張嘴:“…是你父親。”
喬薇深深地看著他:“我父親治好了她的砒霜之毒,又不嫌臟累,日夜為她清理紅瘡,你們這些床前的孝子都做不到,我父親做到了。”
七長老汗顏地低下了頭。
喬薇又走到六長老身前:“我聽聞十七年前,六長老帶小兒子回岳父家探親,小兒子頑皮,不慎摔下山崖,大雪紛紛的晚上,是誰深入百丈深淵,把你小兒子救上來的?”
“是…是…夫人。”
“哪位夫人?”
“大…大夫人!”
喬薇定定地說道:“我娘為了救你兒子,腰上拴著一條細繩,在深淵苦行數百米,全身磕破,手傷深可見骨,可有這么一回事?”
六長老額角冒出了冷汗:“…有。”
“你小兒子如今過得可好?”
“…好,好。”
“可我不好,我娘救了你兒子,你卻驅逐了她女兒。”喬薇淡淡地說完,六長老整個脊背都弓了下去。
喬薇掠過五長老,四長老,來到了三長老面前。
三長老心慌意亂,扯了扯袖子:“我可不欠你爹娘什么!”
喬薇淡道:“十八年前,你在賭坊欠下一筆巨款,賭坊的人抓了你養在民間的外室,要把你外室賣進青樓,把你庶子賣給人牙子。”
三長老煞白著臉道:“我報官了!是官府找到他們的!不是你爹娘!”
喬薇冷笑:“不是憑著我爹娘的名頭,官府會接你的案子?”
三長老心虛地低下了頭,當年去報官,官府確實不想受理的,賭博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愿賭服輸,是他自己把小妾輸給人家的,怪得了誰?那時大房很受皇帝與皇后的信重,他報出了二人的身份,官府才馬不停蹄地去辦了。
喬薇受傷地看著眾人:“你們都受了我爹娘多少恩惠?他們一死,你們就迫不及待地把他們的東西瓜分殆盡,你們可真對得起我爹娘!”
易千音顫抖著手指,按響了輪椅上的鈴,一雙滿含滄桑的眼睛,失望又憤怒地看著他們,七長老、六長老與三長老被看得無所遁形,只覺渾身的衣衫都被扒光了似的,尷尬又窘迫。
喬薇看向一旁的二長老,語氣有了一絲柔和:“二長老,我父親曾經與我提過,你雖不在外行醫治病,但你在醫術上的見地十分高明,他從你身上學了不少東西,一直非常地敬重你。”
二長老的眼眶微微一熱,望向一旁的易千音:“老爺…”
易千音眼神復雜地叮了一聲。
二長老的淚水奪眶而出。
微風吹起喬薇的衣袍,衣袂翩飛,她眉間一片颯爽英氣:“我父親的家主之位也是你們推選出來的,那時我祖父健在,你們都在我祖父床前答應過什么?”
老爺,你放心地去吧,我們會好好地擁戴崢兒,誰敢覬覦崢兒的家主之位,我們絕不姑息!
大長老也有些坐不正了。
喬薇回到易千音的身側:“我父親‘失蹤’多年,喬家不可群龍無首,我理解你們暫時選取一位家主的做法,不過如今我父親回來了,這家主之位是不是也該物歸原主了?”
這滿天神佛里,有一位著名的三界笑柄。
相傳八百年前,中原之地有一古國,名叫仙樂國。
仙樂古國,地大物博,民風和樂。國有四寶:美人如云,彩樂華章,黃金珠寶。以及一位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
這位太子殿下,怎么說呢,是一位奇男子。
王與后將他視為掌上明珠,寵愛有加,常驕傲道:“我兒將來必為明君,萬世流芳。”
然而,對于俗世的王權富貴,太子完全沒有興趣。
他有興趣的,用他常對自己說的一句話講,就是——
“我要拯救蒼生!”
太子少時一心修行,修行途中,有兩個廣為流傳的小故事。
第一個故事,發生在他十七歲時。
那一年,仙樂國舉行了一場盛大的上元祭天游。
雖然這一項傳統神事已荒廢了數百年,但依然可以從殘存古籍和前人口述中,遙想那是怎樣一樁普天同慶的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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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兩側,人山人海。王公貴族在高樓上談笑;皇家武士雄風颯颯披甲開道;少女們翩翩起舞,雪白的手灑下漫天花雨,不知人與花孰更嬌美;金車中傳出悠揚的樂聲,在整座皇城的上空飄蕩。儀仗隊的最后,十六匹金轡白馬并行拉動著一座華臺。
在這高高的華臺之上的,便是萬眾矚目的悅神武者了。
祭天游中,悅神武者將戴一張黃金面具,身著華服,手持寶劍,扮演伏魔降妖的千年第一武神——神武大帝君吾。
一旦被選中為悅神武者,便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因此,挑選標準極為嚴格。這一年被選中的,就是太子殿下。舉國上下都相信,他一定會完成一場有史以來最精彩的悅神武。
可是,那一天,卻發生了一件意外。
在儀仗隊繞城的第三圈時,經過了一面十幾丈高的城墻。
當時,華臺上的武神正要將妖魔一劍擊殺。
這是最激動人心的一幕,大街兩側沸騰了,城墻上方也洶涌了,人們爭先恐后探頭,掙扎著,推搡著。
這時,一名小兒從城樓上掉了下來。
尖叫連天。正當人們以為這名小兒即將血濺神武大街時,太子微微揚首,縱身一躍,接住了他。
人們只來得及看見一道飛鳥般的白影逆空而上,太子便已抱著那名小兒安然落地。黃金面具墜落,露出了面具后那張年輕俊美的臉龐。
下一刻,萬眾歡呼。
百姓們是興高采烈了,可皇家道場的國師們就頭疼了。
萬萬沒想到出了這么大的差錯。
不祥啊,太不祥了!
華臺繞皇城游行的每一圈,都象征著為國家祈求了一年的國泰民安,如今中斷了,那不是要招來災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