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塔納城出發,往南而行,穿過一片峽谷,走過一條官道便可抵達最初喬薇一行人登錄的海岸,整個途中,并未經過那個水潭,細問之下才知水潭是一條遠路,要不怎么說塞納鷹賊呢。
這次聽說要來認領尸體,易千音與姬無雙也來了,十七保護海十三去島上查訪了,倒是不知有這么一回事,不過即便知道大概也辨認不了,畢竟他們不是一起來島上的。
馬車停在路邊,遠遠地,能看見一條長長的海岸線,與天相接,澄碧的大海浪花陣陣,像是云朵掉進了里邊。
塞納家的侍衛已將現場封鎖,塞納鷹帶著喬薇一行人走了過去,隔得遠時,尚不覺得,走近了,氣味是有些不好聞的。
塞納鷹率先走上前,給侍衛們打了個手勢,眾人退下,之后一行人也圍了上來,看到此人的衣著的一霎,喬薇的面上掠過了一絲驚訝,這不是她的衣裳嗎?
易千音等人儼然也認出了這身衣裳,不過,如果他們記得沒錯,這身衣裳是被喬薇送了人的。
眾人的心頭涌上一絲涼颼颼的感覺,朝燕飛絕看去,只見他定定地看著那個人,確切地說,是那具尸體。
喬薇的食指抵了抵鼻子,問塞納鷹道:“什么時候發現的?”
塞納鷹道:“今天早上,是一個塞納家去外采買的侍從發現的,回來他便稟報給了我,我覺得有些奇怪,就自己親自看了一趟,看過之后,我發現我好像認識這個人,可是我又不能完全確定,所以把你們叫了過來。”
“在哪兒發現的?”喬薇問。
“海里。”塞納鷹道。
喬薇望了望無盡的海域:“仵作驗過尸了嗎?”
塞納鷹搖頭:“還沒有。”
喬薇從懷中掏出了一幅手套戴上,邁步走上前。
易千音拉住她:“你干嘛?”
喬薇道:“驗尸。”
“你…”易千音一想這嬌滴滴的小姑娘要去給個臭烘烘的死人驗尸,心有不忍,對姬無雙道,“你去驗!”
姬無雙當然不樂意,可是看了喬薇一眼,想起賀蘭傾那句“我天天嚇他”,心肝兒抖了抖,還是認命地去驗了。
他殺人不少,可正兒八經的驗尸真是頭一次。
他忍住胃里的不適,用帕子包住手,給尸體做了力所能及的檢驗,不過他并不是專業仵作,所以能驗出的東西不多。
“沒有中毒的跡象,也看不出明顯的外傷。”他說道。
易千音道:“難道是溺死的?”
尸體損毀得有些厲害,已經很難辨認原先的容貌了,但是喬薇蹲下身,查看了她的口鼻與手指,道:“溺死之人口鼻會有異物,指甲里通常會有泥沙,她什么都沒有,不像是溺死的。她應該是死了之后,才被沖進或者丟進海里的。”
喬薇又摸上了她的喉嚨,摸到了一層黏糊糊的東西,定睛一看,竟是已經凝固的龍血樹樹脂,樹脂下,她肌膚完好無損,喬薇看見了一道清晰的勒痕,說道:“她是被人勒死的,勒死的地方…應該有一棵龍血樹,塞納鷹,通知你的侍衛去附近找一棵龍血樹,要是斷了葉子的。”
塞納鷹即刻吩咐侍衛去了。
燕飛絕愣愣地看著地上的尸體,無言的沉默讓他整個人都看上去不大對勁。
易千音心里毛了毛,湊近喬薇,小聲道:“少夫人,這個人是誰呀?”
“你沒猜出來?”喬薇問。
易千音搖頭,這怎么猜啊?容貌都看不清了。
“總不會是你吧?”易千音道。
喬薇瞪了他一眼。
他摸了摸鼻子:“我記得你這身衣裳是借給了薛蓉蓉的,怎么會出現在這個人身上?她上島后把衣裳送人了嗎?”
喬薇搖了搖頭道:“她沒有把衣裳送人,她就是薛蓉蓉。”
易千音愕然:“她是薛蓉蓉?那賀蘭堡的那個呢?”
喬薇淡淡點頭:“那個是假的。”
易千音目瞪口呆:“她不僅假扮你,還假扮薛蓉蓉啊?”
喬薇不可置否:“她拿走了薛蓉蓉手中的信物,再用功法易容成了我的樣子,誰也不知道她長什么樣,都以為她就是薛蓉蓉,她自己也完美地利用這一點,接近燕飛絕,打進我們內部。”
易千音嘆了口氣:“那薛蓉蓉也太慘了。”
塞納鷹的侍衛找到了符合喬薇要求的龍血樹,喬薇一行人去了案發現場,燕飛絕沒有動,他就那么定在尸體旁邊,眸光呆愣。
龍血樹在附近的山坡上,那一塊有好幾株龍血樹,卻只有一株是斷了葉子的,像是死者生前抓住了龍血樹的葉子,用力掙扎下將其扯斷。
這棵龍血樹下,有一個明顯刨過的大坑,應該是掩埋尸體所用,龍血樹的汁液流入了沙坑中,由于它具備良好的防腐作用,所用尸體真正腐化應該是從海里開始的。
尸體被沖入海水,洗掉了身上的龍血樹脂,至于是怎么進海的,前幾日島上下了幾場大雨,會將尸體沖出來,順著山坡滾下海也就不奇怪了。
喬薇在現場翻翻找找,找到了一些薛蓉蓉的物品,一支自己送給她的金釵,一支她自己隨身佩戴的銀簪,如此,越發能夠確定那具女尸就是薛蓉蓉了。
誰也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個局面,不禁都有些擔心起燕飛絕來。
姬無雙與燕飛絕相識最久,也最了解他的人品,他這人閑散慣了,從未動過成家立業的念頭,可見薛蓉蓉的第一眼,他的內心就發生了改變。
在海上暈船的時候,薛蓉蓉的照顧也讓他感受到了平生從未感受過的溫暖,他想和這個人一輩子走下去,想日日醒來都能見到她,在廝殺的時候家中有個女人在等他,或許某一日,他們會生下自己的孩子…
然而這一切,都被無情地摧毀了。
一行人回到海邊,燕飛絕已經跪了下來,抱住那具早已辨不出模樣的尸體,沒有眼淚,可每個人都能感受到他籠罩在一股巨大的悲慟之中。
喬薇輕輕地走了過去,半蹲下身子,抬手搭上他肩膀,垂眸道:“對不起,燕叔叔,我誤會薛姑娘了。”
易千音哀嘆:“我也誤會她了,對不住啊,燕叔。我們真的不知道那個西貝貨連薛蓉蓉的身份都是假的,誰讓當時大家都只顧著逃命,薛蓉蓉還曉得去抓少夫人的信物,當然大家都以為她別有用心嘛…”
喬薇用胳膊抵了抵他。
易千音清清嗓子,噤了聲。
燕飛絕麻木地說道:“你們沒有錯,她就是個細作,她是圣女殿安插在我們身邊的…眼線,她的目的是查清我們幾個的底細,拿到少夫人的信物,只不過,當她得手之后,卻被人滅口了。”
喬薇頓了頓:“燕叔叔,可能不是你想的…”
燕飛絕嘶吼著打斷喬薇的話:“這么想我心里能好受點兒!”
喬薇不說話了。
如果能好受點,那就這么想吧,總好過一個那么單純善良的姑娘,因為拯救她的信物而被圣女殿無情殺害了,為了從她嘴里撬出他們幾個的信息,她可能還忍受了非人的折磨。
比起這樣,她也寧愿她確實是個細作,她只是被單純地滅了口。
易千音拍拍喬薇肩膀:“讓他一個人靜一會兒吧。”
喬薇點頭。
塞納鷹撤走了所有的侍衛,與喬薇幾人上了來時的馬車。
從車簾的縫隙可以看見海邊的二人,燕飛絕緊緊地抱著她,從懷中拿出了一個金鐲子,戴在她早已腐化的手腕上。
喬薇看見大顆的淚水從燕飛絕的眸子里砸了下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尤其這么吊兒郎當的燕大俠,誰能想到他也會為了一個人難過成這樣?
喪妻之痛,莫過于此。
喬薇睫羽微顫,放下了簾子。
姬無雙看向塞納鷹道:“借我一匹最快的馬。”
易千音不解道:“你要干什么?我和你一起去。”
塞納鷹給二人挑了兩匹最快的駿馬,二人騎上馬去了。
喬薇等人的功夫,問起了塞納鷹:“塞納鷹,你在飛魚鎮為何會突然發狂?”
塞納鷹道:“我不記得了,從那日到我醒來的事情,我統統沒印象了。”
喬薇點點頭:“你一直神志不清,記不得也是有的,那你可記得自己在發狂之前做過什么事?見過什么人?”
塞納鷹嘆道:“沒有特別的印象,我應該…練功走火入魔了。”
喬薇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地敲了幾下:“八月還是九月的月底,你曾經在湖上的一個小木屋見過什么人嗎?”
塞納鷹為難道:“我不能說。”
喬薇凝眸道:“你為什么不能說?”
塞納鷹捏了捏手指:“我曾在真神面前立誓,小木屋的經歷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包括我的爺爺與父親。”ggdown8
喬薇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是不是圣女殿的人?”
他垂下眼眸:“請小卓瑪別再問了。”
喬薇心里有數,只是找他求證一下罷了,他給不給出答案都影響不了喬薇心里的判斷,喬薇道:“塞納鷹,圣女殿在你心里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存在?如果我告訴你,薛蓉蓉是她們殺的,你相信嗎?”
塞納鷹愣了一下,隨即正色道:“圣女殿誅殺闖進島的外族人,無可厚非。”
喬薇又道:“那要是…她們誅殺薛蓉蓉的目的并不是因為她是個外族人,她擅闖了無名島,而是想奪取她手中的信物,你信嗎?”
塞納鷹不說話了。
喬薇迎上他復雜的視線:“假的小卓瑪是圣女殿找來的,你信嗎?”
塞納鷹沒回答喬薇的話,而是道:“小卓瑪今日對我說的話,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但是我要提醒小卓瑪一句,圣女殿是無名島上最強大的存在,便是八大世家加起來也不是它的對手。卓瑪與它不對付沒什么可奇怪的,卓瑪與許多人都不對付,甚至連和卓都常被她氣得半死,她看不慣圣女殿只是個人喜惡,可若是連小卓瑪也跟著胡鬧,就成了勢力與勢力的對抗,任何與圣女殿對抗的勢力都沒有好下場。”
喬薇冷冷地看向塞納鷹:“你是在勸我妥協?別說我娘本就與她們不對付,我不可能忤逆我娘站去那群老妖婆的陣營,就算是我娘與她們關系好著,可她們幾次三番陷害我,我也不可能放過她們!”
天亮時分,易千音與姬無雙買了棺木回來,將薛蓉蓉葬了。
一行人回了賀蘭堡。
女子還不知一切早已東窗事發,正絞盡腦汁地想著如何逃脫這個鬼地方,就見燕飛絕面色鐵青地進來了,她像是見到了救星,爬著沖了過去,奈何手上綁了繩子,剛跑了幾步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了回來。
她趴在地上,難過又激動地看著燕飛絕:“燕大哥…燕大哥救我…”
燕飛絕面無表情地走向了她。
她看著燕飛絕臉上的陌生,心里就是一個咯噔:“燕大哥…你…你怎么了?”
燕飛絕停在她面前,巨大的黑影籠罩了她,她仿佛一下子踩空了,跌進了無盡的深淵,恐懼,蔓上心扉,她坐在地上,一蹬一蹬地往后退,最終退到了墻壁上,再也無路可退。
這一日,陽光明媚,圣女殿沐浴在一片寧靜而祥和的氣氛中,五圣姑如往常那般自睡夢中緩緩地醒來,她是幾位圣姑中少數不會武功的,不必早起扎馬步,只用到小圣堂誦誦經,完成一日早課便可。
她打扮得清清爽爽去了小圣堂,不出意外,她又是最早到的,四圣姑那個懶貨啊,不到日上三竿根本都不會起來。
五圣姑揚起下巴,邁步進了圣堂,剛一跨過門檻,便看見了堂內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箱子,她漫不經心地打開了箱蓋,想看看里頭裝的什么,卻“啊”的一聲跌在了地上。
有侍女聽到了她的動靜,紛紛跑過來:“五圣姑!五圣姑你怎么了?”
五圣姑驚恐地望著那個箱子,眾人走了過來,定睛一看,也嚇得退到了一邊。
余下的幾位圣姑也聞聲趕了過來,四圣姑一眼瞧見箱子里的東西,捂住嘴跑了出去,扶住樹干,一陣劇烈的干嘔。
大圣姑的眉心蹙了蹙,嫌棄道:“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把箱子搬出去?!”
幾名得力的女弟子走上前,將箱子抬了出去。
大清早的,在圣女殿的小圣堂發現這種晦氣的東西,實在是讓人心煩意亂,三圣姑倒是不害怕箱子本身,可是一想起它憑空出現在圣女殿卻沒有一個人發現,就足夠讓人心里發毛的。
“大師姐!”她看向大圣姑。
大圣姑眸光冰冷道:“真是好手段!”
三圣姑咬牙切齒道:“他們這么做,分明是在向圣女殿示威!他們以為就憑一個賀蘭傾,真的能把圣女殿怎么樣嗎?圣女殿傳承了數百年,島上每個人都是圣女殿的信徒,她賀蘭傾拿什么與圣女殿對抗?就靠那幾個護衛嗎?!真是不知所謂!大師姐,祭壇之辱,圣女的傷,二師姐的死,都是時候找他們討要回來了!”
大圣姑面色冰冷,沒有說話,忽然,一個女弟子持劍進了小圣堂,在大圣姑耳畔悄悄地說了什么,大圣姑微微驚訝:“長老院?你確定嗎?”
女弟子道:“弟子確定。”
大圣姑沉思道:“這群人,遠比我們想象的能干,居然查到長老院去了,他們想干什么?”
“查到了,終于查到了。”
姬冥修坐在地上,身旁是一圈翻開的竹簡,他看了看左手的竹簡,又看了看右手的,一比對,驚喜地勾起了唇角:“塔納族人不能離島的真相原來是這樣!”
姬冥修將地上的竹簡一一放回原位,手中的兩個分別塞進了寬袖,雖說該記的東西已經記在腦海了,可拿著證據,才更有說服力。
整理完藏書閣,姬冥修站起身下了樓,他看書時便會忘了時間,坐在沒有窗戶的閣樓內,根本不知外面早已過去了一夜。
他按上了墻壁的機關。
沒有動靜。
他再次按了按。
依舊沒有動靜。
大長老離開時曾經交代過,墻上只有這一出機關,他確定自己沒有按錯,在按了十幾下后,他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了。
“大長老,大長老,大長老!”
石門外,沒有回應。
另一邊,海十三與十七回了賀蘭堡,這段日子,二人一直在島上暗訪,尋找著眾人不能離島的真相,結果,還真讓海十三發現了什么!
喬薇與海十三去了小花園,兩個小包子與三小只在花園里撲騰,十七走過去,抱著望舒在屋頂上飛了起來。
幾小只又在十七的腿上掛成了一長串。
喬薇頓覺好笑,支開了伺候的侍女,對海十三道:“你說你發現什么了?”
海十三道:“我發現所有島上的人一出生便會去圣女殿接受洗禮,從洗禮的那一刻起他們便成為了圣女殿的信徒,可以說島上所有人包括和卓在內都是圣女殿的信徒。”
喬薇就道:“別算上我娘。”
海十三一笑:“喬夫人確實是個例外,但喬夫人出生時也接受過洗禮了,所以,她也不能離島。”
喬薇古怪地看向了他:“你到底…想說什么?”
海十三如實道:“我想說的是,島上的居民之所以不能離開這個地方,很有可能與他們出生時的洗禮有關,我曾查到一戶人家,他家有個私生子,因那家的大婦是個心胸狹窄之人,不容許外頭有丈夫的私生子,所以那個婦人在生下私生子之后并不敢四處宣揚,抱著孩子躲進了離島的商船。那婦人在外堅持了一年,身體每況愈下,最終堅持不住回了島,她回島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圣女殿接受圣女的治療。圣女治好了她的病痛,給她的孩子做了洗禮,她在島外流浪的時候,孩子是沒有出現過任何異樣的,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孩子與眾不同,可是在她孩子十五歲出海那年,沒帶上離島的藥物,險些死在了外頭,從那之后,她再不敢讓孩子隨意離島了。”
喬薇似有頓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有接受過圣女殿洗禮的人,才會再也不能離開這座島,那個孩子,以及我,都是沒有接受過洗禮的,所以我們在外面可以平安無事。”
海十三點頭:“那孩子之后在圣女殿做了洗禮,便再也不能踏出去,對了少夫人,你上次不是也…”
喬薇輕松地說道:“如果她真的是在做洗禮時對人動的手腳,那么上次她根本沒打算給我做,自然也沒帶作案的工具,我沒事。”
海十三長長地松了口氣。
喬薇問道:“那個母親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勁嗎?為什么洗禮前她的孩子能夠離島,洗禮后就不能了。”
海十三說道:“她只在外待了一年,圣女與她說,那一年是真神在庇佑她的兒子,她就深信不疑了。”
喬薇搖了搖頭,又道:“那些離島的藥物又怎么回事?”
海十三道:“也是圣女殿配的,需要離島的人可以去圣女殿領取一定分量的藥丸。”
喬薇傻眼:“就這樣,都沒人懷疑過圣女殿嗎?”
海十三無奈一嘆:“沒,因為圣女殿配出了能讓人暫時離島的藥物,所以眾人全都對圣女殿萬分感激呢。”
喬薇恨鐵不成鋼地說道:“這群迷信的家伙!怎么就…怎么就對一個邪教如此忠心不二?!”
這也是海十三不能理解的地方,有時候,信仰能讓人變得勇敢,可有時候,也會蒙蔽了人的眼睛。
“娘親娘親,好熱呀!”望舒噠噠噠噠地跑了過來。
喬薇摸了摸她的后背,一片濕漉漉的汗水,忙脫了她的外袍,墊了一塊干爽棉布,給景云也墊了,兩個小家伙繼續無憂無慮地玩耍。
喬薇的眸光落在兩個孩子身上:“你看,這里是他們的家,大梁也是他們的家,他們本該來去自如,想住哪兒就住哪兒,而不是還得得到圣女殿的允許,乞求圣女殿的藥物,看圣女殿的臉色!”
海十三的心口微微震了一下,她一直覺得少夫人是個比尋常人堅強些的小姑娘,然而此刻她眼神里的堅毅,卻讓他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力量。
喬薇望了望頭頂的太陽:“天色不早了,你們少主還沒回。”
海十三笑道:“他看起書來就是這樣,很容易廢寢忘食。”
喬薇點點頭:“我去找他,看看他那邊有沒有什么新的發現。”
喬薇坐上了出堡的馬車,海十三不放心,讓易千音跟了上去。
馬車停在長老院的山腳,喬薇跳下馬車,易千音翻身下馬,將駿馬交給了車夫,與喬薇一塊兒走上了長老山。
長老山一共十三座石樓,每一座石樓都有強悍的侍衛看守,然而今天,侍衛們像是集體請了假,半個影子都沒有。
喬薇環視四周:“千音,你覺得這里是不是太安靜了些?”
易千音凝神聚氣,將五感提到極致:“我們方才經過了三座石樓,里頭一個人都沒有。”
喬薇古怪道:“怎么會這樣?長老院今天放假了不成?”
易千音的耳朵動了動,舉眸道:“上面有人。”
二人邁步朝山頂走去,走到第六座石樓時總算是看見了人影,可瞧穿著打扮,并不是長老院的弟子,而是圣女殿那群小妖精。
“什么情況?”喬薇嘀咕。
易千音斂起了嬉皮笑臉的神色:“全是圣女殿的人,不好,這里被圣女殿包圍了,趕緊走!”
喬薇扣住了他的手臂:“來不及了。”
易千音順著喬薇的眸光望了過去,就見巍峨的山頂,幾個仙姿佚貌的圣姑正款款走來,打頭陣的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頭上戴著一支青玉簪,在她身側稍微的位置,分別是一個戴著白玉簪與一個戴著黃玉簪的女子。
領頭的圣姑道:“我是三圣姑,我們之前見過,不知小卓瑪可還有印象?”
喬薇不動聲色地笑道:“你我是沒多大印象了,你旁邊那兩個被我娘的鐵騎嚇得從馬車摔下來,摔掉了兩顆大牙,這我倒是記憶猶新的。”
四圣姑與五圣姑的臉色齊齊變了變。
三圣姑是大圣姑與二圣姑的跟屁蟲,在二人面前伏低做小,可到了外頭,她就是當仁不讓的老大了,她揚起下巴,清高地說道:“不知小卓瑪駕到,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喬薇淡淡一笑道:“我瞧你的鼻孔都恨不得翹到天下去,哪兒有半分敬意啊?”
三圣姑的嘴角抽了抽,拉長音調道:“小卓瑪對我們圣女殿不也毫無敬意嗎?”
喬薇云淡風輕道:“開什么玩笑?我是塔納族的小卓瑪,你們這群老女人見了我不行禮,還想讓我對你們致敬?”
“你罵誰老女人?!”四圣姑可是最在意容貌的,最討厭人家罵她老了!
喬薇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就罵你,怎么了?”
四圣姑氣了個倒仰!
“別耍嘴皮子。”三圣姑怒道。
喬薇淡道:“你當我樂意?不是你們幾個老妖婆擋了我的道,我會愿意與你們廢上一句話?我的人在哪兒?”
三圣姑不懷好意地笑道:“你的人?你的什么人?那位玉樹臨風的冥公子?還是…姬家的少主?”
喬薇對此絲毫不意外,從容地說道:“知道了還問?”
三圣姑笑道:“他現在好著呢,在屋子里與師姐喝著茶,小卓瑪若是有興趣,我帶你過去?”
易千音一胳膊攔在了喬薇的身前:“別聽她的,她想抓你。”
喬薇看向三圣姑道:“我過去可以,他就不必了。”
三圣姑冷笑:“來者是客,來都來了,就別急著走了。”
喬薇的眸子里掠過一絲嘲弄:“三圣姑,你知道軟禁小卓瑪是什么罪嗎?”
三圣姑的目光涼了涼:“你又知道殺死我師姐是什么罪嗎?”
喬薇眉梢一挑:“那看來沒什么談的必要了,你的茶,我也不想喝了。”
三圣姑面色一冷:“想走?沒那么容易!青玄青璃!上!”
兩名圣女殿的粉衣弟子,一前一后封住了喬薇與易千音的路。
易千音拔出了寶劍,喬薇拔出了焚天,背對著彼此,雙目如炬地望向對面的女弟子。
女弟子持劍沖了過來,易千音揮劍格擋,哪知咔的一聲,他的寶劍斷了!
女弟子的劍朝著他的肩膀落了下來,他側身一避,扣住了女弟子的手腕。
女弟子蓄力一震,將易千音震開了,易千音握住發麻的手,不敢相信圣女殿會有這樣的高手,便是與塞納鷹對決,他都沒如此吃虧過。
三圣姑得意道:“你們真以為圣女殿是吃素的嗎?她二人不過是外室弟子罷了,但本圣姑瞧著對付你們已經綽綽有余了。”
喬薇與另一名女弟子也交起了手來,女弟子也想砍斷喬薇的匕首,但焚天冷光一閃,削斷了她的寶劍!
女弟子就是一愣,顯然沒料到喬薇手中能有如此厲害的兵器。
喬薇也沒料到沐小將軍的匕首如此威猛,趁著她愣神的功夫,喬薇一腳將她踹下了山坡。
另一邊,易千音雖是輸了第一招,可換了打法后,也還是將對方打傷了。
三圣姑面色微變,捏緊了拳頭,道:“青沫!青霜!”
另外兩名弟子飛了出來,二人身上的氣場明顯與先前的不大一樣。
二人都束著金色的腰帶,應該是內室的弟子了。
二人沒有攜帶兵器,就那么赤手空拳地攻向了喬薇與易千音。
易千音接了對方一掌,一股浩瀚的內力鉆入筋脈,他感覺自己的奇經八脈都要炸開了,喉頭涌上一股腥甜,他吐出了一口鮮血。
而反觀那個女弟子,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她亮出掌風,再一次朝易千音劈了過來!
喬薇是有兵器的,奈何她發現自己的兵器完全沒有用武之地,那個女弟子的手像一條甩不開的水草,牢牢地纏著她的胳膊,不論她怎么出招,都始終在她的力量下。
喬薇一身氣力,然而女弟子以柔克剛,她像是搏在了棉花上。
三圣姑傲慢道:“不必手下留情了,速戰速決吧,青霜。”
被喚作青霜的女弟子一把扣住喬薇的胳膊,指尖一點,點掉了喬薇的匕首,隨后根本不給喬薇任何反抗的機會,點住了喬薇的穴位。
“少夫人!”易千音面色一變,女弟子的殺招又劈開了。
三圣姑緩緩地走向喬薇,撫了撫喬薇的臉龐:“你資質不錯,可惜,還是一只雛鳥。”
喬薇冷冷地看著她:“老妖婆,你最好不要落在我的手上。”
不得不承認,這孩子身上有一股罕見的氣場,她的眸光像叢林的豹子一樣危險,然而三圣姑在短暫的怔愣之后,淡淡地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就像一只新出生的小豹子,在對我說‘信不信我咬死你?’你覺得,我會怕嗎?”
喬薇看了她一眼,道:“你是不怕我,可你怕不怕我娘?要是我娘知道你這么對我,你說她是撕了你呢,還是撕了你呢?”
三圣姑震怒:“別給我提你娘!”
喬薇淡道:“我偏要提,你們所有人加起來都不是我娘的對手,你們打不過我娘,就欺負她一個沒有武功的女兒,我真替你們感到害臊!”
三圣姑怒極,抬起手,一巴掌扇了下去!
易千音飛身一撲,擋下了這一巴掌,自己卻被扇得飛了出去,遠遠地跌在地上,吐出兩口鮮血。
喬薇眸光一動:“易千音,快走!”
三圣姑怒道:“給我拿下他!”
易千音看看喬薇,又看看三圣姑,抹掉嘴角的血跡,施展輕功下了山。
三圣姑拂袖一揮:“給我追!”
這滿天神佛里,有一位著名的三界笑柄。
相傳八百年前,中原之地有一古國,名叫仙樂國。
仙樂古國,地大物博,民風和樂。國有四寶:美人如云,彩樂華章,黃金珠寶。以及一位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
這位太子殿下,怎么說呢,是一位奇男子。
王與后將他視為掌上明珠,寵愛有加,常驕傲道:“我兒將來必為明君,萬世流芳。”
然而,對于俗世的王權富貴,太子完全沒有興趣。
他有興趣的,用他常對自己說的一句話講,就是——
“我要拯救蒼生!”
太子少時一心修行,修行途中,有兩個廣為流傳的小故事。
第一個故事,發生在他十七歲時。
那一年,仙樂國舉行了一場盛大的上元祭天游。
雖然這一項傳統神事已荒廢了數百年,但依然可以從殘存古籍和前人口述中,遙想那是怎樣一樁普天同慶的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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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高高的華臺之上的,便是萬眾矚目的悅神武者了。
祭天游中,悅神武者將戴一張黃金面具,身著華服,手持寶劍,扮演伏魔降妖的千年第一武神——神武大帝君吾。
一旦被選中為悅神武者,便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因此,挑選標準極為嚴格。這一年被選中的,就是太子殿下。舉國上下都相信,他一定會完成一場有史以來最精彩的悅神武。
可是,那一天,卻發生了一件意外。
在儀仗隊繞城的第三圈時,經過了一面十幾丈高的城墻。
當時,華臺上的武神正要將妖魔一劍擊殺。
這是最激動人心的一幕,大街兩側沸騰了,城墻上方也洶涌了,人們爭先恐后探頭,掙扎著,推搡著。
這時,一名小兒從城樓上掉了下來。
尖叫連天。正當人們以為這名小兒即將血濺神武大街時,太子微微揚首,縱身一躍,接住了他。
人們只來得及看見一道飛鳥般的白影逆空而上,太子便已抱著那名小兒安然落地。黃金面具墜落,露出了面具后那張年輕俊美的臉龐。
下一刻,萬眾歡呼。
百姓們是興高采烈了,可皇家道場的國師們就頭疼了。
萬萬沒想到出了這么大的差錯。
不祥啊,太不祥了!
華臺繞皇城游行的每一圈,都象征著為國家祈求了一年的國泰民安,如今中斷了,那不是要招來災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