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冥修的面色很平靜。
想來不是什么重要消息,眾人心道,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該看戲的接著看好戲。
突然,一個傳菜的宮女不小心絆了一跤,盡管很快穩住了手中的湯碗,可依舊晃了一下,濺出幾滴湯汁,濺到了姬冥修的身上。
宮女嚇得差點暈了,天啦天啦,她潑誰不好,怎么潑到丞相了?死定了死定了…
“丞相大人請恕罪!”她跪下,重重地磕了個響頭。
“無妨,起吧。”姬冥修拿出帕子擦掉了腿上的湯汁,一絲芥蒂都無。
宮女如臨大赦:“多謝丞相!”
皇帝饒有興致地看了姬冥修一眼:“有喜事?”
姬冥修面無表情:“皇上想多了。”
皇帝哦了一聲,挑挑眉,夾起一塊冬菇,看樣子是要放進姬冥修的碗里,卻“一不小心”地掉在了姬冥修的腿上。
姬冥修依舊沒有生氣,皇帝嚴重懷疑姬冥修壓根就不知道自己把菜弄他衣服上了。
許久沒見這小子如此不在狀態了,看來是有大事啊…
皇帝正要逼問冥修到底出了什么事,另一邊突然被打斷、然后一直了冷落的王忍無可忍地開了口:“父皇,兒臣有事啟奏。”
姬冥修淡淡勾起唇角:“如果我是王,就不會自取其辱。”
王捏緊了拳頭:“你怎知本王是自取其辱?”
姬冥修似笑非笑:“不信你試試。”
王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二人之間彌漫著一股強大的殺氣,仿佛兩軍對壘,在看不見的戰場上拼命地廝殺了起來,姬冥修云淡風輕,王卻好似有點被逼急,冷汗順著他額頭淌下,隔著桌子眾人都感受到了他的尷尬。
姬冥修與王不對付,在座諸位都是了然于胸的,畢竟大喬氏的事在當年鬧得沸沸揚揚,在場就沒誰沒聽聞過,甚至皇帝與其中幾位皇子還都算半個“見證人”呢,大家都覺得姬冥修沒一劍砍了王都是看皇帝的面子了。
只不過,姬冥修從不怒形于色,他喜歡一個人、討厭一個人,都是藏在心里,一如他白日與某大臣把酒言歡,夜里就能派十七暗殺了對方一樣。
對王的厭惡也是如此。
瞧王對他咬牙切齒的樣子就知道他暗地里壞了王多少好事,偏王抓不住他的把柄,只能白白被他欺負。
諸如今晚這般,當眾甩王巴掌還是這么多年來的頭一回。
眾人第一反應,竟不是去看王,而是主位上的皇帝。
王到底是他兒子,自己兒子被丞相打了臉,多少有點兒不忿吧?
然而令眾人失望了,皇帝的面色沒有絲毫變化,仿佛是沒聽到姬冥修那句譏諷王的話。
倒是一旁的王似是被激怒,眸光變得十分寒涼,但他堪堪忍住了,他已經打定了主意把一雙孩子的事告知父皇,就算大喬氏再抵賴,也改變不了他與她一夜夫妻的事實。
至于姬冥修,他想給他孩子當便宜爹,也得問問他父皇同意不同意!
皇室血脈,是外人搶得走的嗎?
姬冥修冷笑:“天那么黑,王可別認錯了人。”
“你什么意思?!”
“王自己慢慢琢磨。”姬冥修站起身來,對皇帝道:“微臣還有些私事要處理,請恕微臣先行告退了。”
這么著急離開,八成是與先前那張紙條有關吧,皇帝沒逼問紙條上寫了什么,他寵著姬冥修不是一天兩天了,更出格的事兒姬冥修也干過,不差在這一兩件。
皇帝大方地點了點頭:“去吧,希望你不是不愿被催婚才離開的,朕也知道朕有些操之過急,但朕也是為了你好,你回去好生考慮考慮朕的提議,不能一輩子打光棍兒,知道嗎?”
“是,冥修記住了。”
難得沒與皇帝嗆聲。
皇帝揮揮手,讓他退下了。
就這么走了?還等著與王開戰呢!王要說啥呀,自取其辱的?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ggdown8
一場眾人期待的好戲還沒上場便落了幕,眾人不禁有些失望,懶懶地目送姬冥修離開。
不愧是大梁第一美人,單單一個背影,就宛如月夜下的精魅。
不過,也不知是不是他們的錯覺,總感覺丞相大人今晚走起路來有些奇怪,還…一蹦三跳?!
眾人簡直被閃瞎眼睛,一定是他們眼花了吧?高冷正經的丞相大人怎么可能干出這種傻逼孩子的事?
眾人狠狠地揉了揉眼,想再把姬冥修看清,姬冥修卻已拐過彎,消失在了無邊的夜色中。
山上,炊煙裊裊。
喬薇在廚房給孩子們做晚餐,往日這個時辰早吃過飯了,今日去鎮上采買,玩晚了些。
自從作坊有了阿貴與七娘,喬薇的空閑時間就比往常多了,阿貴與顧七娘都是極通透的人,上手快,還上進,幾日功夫便將松花蛋的產量提了上去,從日產三百五升到了四百,喬薇給容記的供貨量也因此從兩日五十,變成一日八十。
今天剛去容記交完貨,容老板眉開眼笑,非得帶他們去聽戲,奈何咿咿呀呀的,孩子們聽不懂,在座位上直打瞌睡,喬薇只好先帶他們回來了。
到家時夜色已沉,喬薇趕緊燒了水讓孩子們洗澡,自己則在廚房張羅一家人的晚飯。
寬敞的庭院,從大到小以此擺放著三個木盆,景云、望舒與小白乖乖地坐在盆中。
“怎么洗嘛,哥哥?”望舒可憐巴巴地問,“你給我洗好不好?”
景云耐心地說道:“洗澡很簡單的,我教你,先洗頭,你把皂胰子拿起來。”
望舒乖乖拿起了皂胰子,她手上是滑的,一個用力,將皂胰子擠了出去。
皂胰子不偏不倚落進了景云的木盆。
“我沒肥皂了。”望舒無(賴)辜(皮)地說。
景云抓起皂胰子,輕輕一拋,準確無誤地拋回了望舒盆里,水珠濺了望舒一臉。
哥哥壞!
望舒噘了噘紅嘟嘟的小嘴兒,雙手撈起皂胰子,學著哥哥的樣子,輕輕一扔,扔回了景云的盆子里。
景云皺起小眉頭,又給妹妹扔了回去,望舒又扔過來,如此,倆人倒是較上勁兒了,望舒越玩越歡,等扔到第十遍的時候,力道沒把握好,皂胰子沒落進水中,而是啪的一聲砸中了景云的額頭,隨后就見景云像只奶娃娃似的,吧唧一聲連人帶盆翻過去了。
望舒哈哈大笑。
景云又羞又惱地爬起來。
望舒的笑聲驚到了廚房里的女人,喬薇穿著圍裙便走了出來,看看笑得東倒西歪的女兒,再看看面色漲紅的兒子,趕忙打了清水來給兒子沖洗,洗好將兒子抱了進去。
望舒笑不出來了,為什么不給她洗呀?她也要。
喬薇走出來,嚴肅地看向望舒:“不許欺負哥哥知道嗎?”
“我沒有欺負呀,我是在和哥哥玩。”望舒委屈地說。
又不是故意砸中哥哥的,大不了讓哥哥砸回來嘛。
姬冥修就站在柵欄外,一瞬不瞬看著這一幕,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情緒在激蕩。
他的女人,他的孩子。
像是在做夢,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
他想走過去,卻又不知在害怕什么,死死地定在那里。
望舒的小嘴兒撅得高高的。
喬薇拿皂胰子擦在她頭發上,揉出了一堆泡泡:“好好地洗澡,為什么要丟肥皂?以后不許瘋鬧了知道嗎?”
肥皂可是很貴的,尤其花香型的羊脂皂就更貴了,倆孩子在盆里丟來丟去,肥皂都瘦了一大圈。
“哥哥也丟了…”小望舒給委屈的。
喬薇在房里批評過哥哥了,但小望舒不知道呀,她覺得娘親就是偏袒哥哥,好難過。
她癟癟嘴兒,眼看著就要哭出來。
喬薇噗嗤一聲笑了:“喲,還哭上了?這么委屈的呀?”
望舒吸了吸鼻子,撇過臉,一眼看到了站在柵欄外的姬冥修。
那委屈巴巴兒的眼神朝姬冥修看過來時,姬冥修竟然緊張得繃緊了身子,隨后就看到望舒從盆里站起來,盯著滿頭泡泡,噠噠噠噠地朝他跑來。
光溜溜的小身子一下撲進他懷里。
心都被震到。
姬冥修將光著屁股的望舒抱起來,望舒小手圈住他脖子,小腦袋埋進他頸窩,委屈得直抽抽。
喬薇無語地看著自家女兒在姬冥修懷里撒嬌:“望舒快下來,你把冥叔叔身上都弄濕了。”
“不要。”望舒扭著肉嘟嘟的小屁屁,往姬冥修懷里鉆。
姬冥修抱緊了她,心被這柔軟的小家伙填滿。
姬冥修越抱越緊,望舒見冥叔叔抱得這么緊,也很緊地抱住了冥叔叔,她使出了吃奶的勁兒,隨即聽見咔的一聲——
脖子“斷”了…
喬薇將姬冥修帶入臥房,從拔步床的抽屜里取出跌打酒,輕輕地拍在他脖子上:“你說你們古代人,一不玩電腦,二不玩手機,怎么頸椎還這么不好呢?站著都能扭到,是吧,望舒?”
望舒眨巴著無辜的眸子點點頭。
“你忍著點啊,我給你正過來。”喬薇放下藥酒,按住姬冥修腦袋用力一扭!
姬冥修的腦袋呈九十度朝右肩膀扭了過去。
喬薇捂住嘴:“對不起對不起,好像扭反了。”
姬冥修:“…”
難怪這、么、疼!
喬薇漲紅了臉,輕咳一聲:“你再忍忍,我再給你扭回來。”
“那你快點。”他還想看看自己老婆孩子呢,總這么扭著算怎么回事?
這次喬薇總算是扭對了。
脖子正回了一半。
脖子全部正了。
喬薇如釋重負地拍拍手:“好了!”
姬冥修卻疼得冷汗都冒出來了。
他不算一個怕疼之人,但這滋味,實在有些銷魂,這輩子都不想經歷第二次了。
喬薇去廚房做飯。
“冥叔叔你好了嗎?”望舒小心翼翼地問,娘親說冥叔叔的脖子是自己扭到的,可是、可是她覺得好像是自己給弄壞的。
姬冥修把她抱到腿上。
“我給你呼呼。”望舒湊近他脖子,小嘴兒柔柔地吹著氣,吹了一會兒,睜大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還疼嗎,冥叔叔?”
“不疼了。”姬冥修說,見她耷拉著小腦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輕聲問,“望舒怎么了?還在生娘親的氣嗎?”
望舒搖頭。
“那是怎么了?”姬冥修問。
望舒低下頭,小手揉著衣角:“我…我…我把你弄受傷了,我很難過。”
五歲的孩子,居然知道“難過”,姬冥修被她小大人似的話逗笑了:“不是你弄的,不用難過。”
望舒睜大眼:“真的不是我嗎?”
姬冥修撫著她小腦袋道:“當然不是,你這么小,哪兒來那么大的力氣?”
望舒想了想,瞇眼一笑:“我也覺得!”
言罷,朝姬冥修一撲。
又“斷”了…
吃飯時,姬冥修的脖子上多了個奇怪的護具。
景云看向妹妹。
望舒攤手:“不是我啦,我沒那么大力氣啦。”
景云摸摸腫得像包子的額頭,裝作自己信了。
吃過飯,兩個孩子玩了一會兒便睡下了,小孩子睡眠好,幾乎是一挨枕頭便打起了小呼嚕。
姬冥修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熟睡的孩子,沒有離開的意思。
喬薇把孩子們的衣裳疊好,掃了他一眼,道:“怎么還不走?想留下過夜呢?”
姬冥修道:“我有話對你說。”
他的語氣十分嚴肅,喬薇第一反應是他知道了自己不救他奶奶的事,這件事她自認為沒有做錯,如果他不分青紅皂白地數落她,那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喬薇拉開衣柜,將疊好的衣裳一件件放入格子:“說什么,我聽著呢。”
“我知道你不記得從前的事了,也不記得你是怎么有孩子的。”他說。
孩子啊,喬薇的眸光動了動,不是說他奶奶就好。
他沉吟一瞬:“我不知道怎么說你才會相信,但景云與望舒不是王的骨肉。”
喬薇眼睛一亮:“我就知道不是他的!”
那烏龜王八蛋,怎么可能是她一雙小萌寶的親爹?想想都不可思議。
姬冥修神色復雜地看了她一眼:“你就不問問是誰的?”
喬薇倒了杯涼茶,隨口道:“總不會是你的。”
“就是我的。”
喬薇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咳咳,開玩笑要有個度啊。”
姬冥修嚴肅地看著她:“我的樣子像在開玩笑?”
不像。
喬薇目瞪口呆:“真…真是你的?不可能吧?怎么會是你的?你跟…你…你也…不對…那什么…我…你…”
喬薇語無倫次,完全不知該怎么表達心頭的震驚,她不敢說自己一雙多么毒辣的眼睛,卻也看得出來,姬冥修與孩子相處時并不是在以一個父親的身份。
然而他剛剛說什么?孩子是他的?這,這怎么可能呢?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姬冥修解釋道:“我也是今晚才確定。”
“今晚才確定的意思是…”喬薇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姬冥修頓了頓,決定從頭說起:“那晚我走火入魔,對發生的事完全沒了印象,一直到前不久燕飛絕說漏嘴,我才知道自己曾經有過一個女人。”
喬薇古怪地清了清嗓子:“那你怎么就能確定是我?”
姬冥修猶豫片刻,抬手,摘下了臉上的面具。
看到那張臉的一霎,喬薇整個人都凍住了。
這兩個男人怎么會長得這么像?
要說一模一樣倒也不至于,冥修的五官更精致立體一些,臉型、眉型都所有不同,可拼在一塊兒,就有了七八分相像。
見過王的人,都會懷疑景云是王的孩子,可如果他們看了冥修的真容,大概不會認為孩子是王的了。
景云有多像王,只會更像冥修。
唯一遺憾的是…
喬薇探出冰涼的指尖,輕輕地碰了碰他右臉上的一塊暗紅色火焰圖騰:“這是…胎記嗎?”
“不是。”姬冥修將自己最丑陋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是不是嚇到你了?”
喬薇搖頭。
姬冥修淡淡牽了牽唇角:“我體質異于常人,體內有一股自己無法壓制的內力,我師父用藥物將它封住,后遺癥就是留了一道難看的‘胎記’。”
這痕跡若是長在別人臉上,定是難看又膈應的,但他“花容月貌”,這團火焰非得沒削弱他的顏值,反而讓他多了一分妖冶。
“因為這個你才戴面具嗎?”喬薇輕聲問。
姬冥修云淡風輕地說道:“一半一半吧。起先我師父是用藥物控制我的內力,但隨著我年歲的增長,它也變得越來越強,藥物再難壓制,我師父便托人從北域鑿了一塊極寒之玉做成面具,能克制它的躁動。”
從小就得戴著面具過活,面具沒了,性命也危險了,這么一想,喬薇覺得他怪可憐的,換自己終日提心吊膽,早不知崩潰多少次了。
姬冥修說道:“那晚的事,我確實是不記得,但凡我記得一點,都不會不去找你。”
喬薇小聲嘀咕:“現在…也不晚。”
你來得太早,那人就不是我了。
“我以為你會怪我。”姬冥修說。
喬薇抿了抿唇,將鬢角的發絲輕輕攏到耳后:“我沒資格怪你。”
姬冥修眸子一瞇:“所以那晚的確是你強了我?”
喬薇想也不想地道:“沒有!”
姬冥修笑:“沒有你怎么那么心虛?”
“我不是心虛。”而是當年被“欺負”的人根本不是她,這幾年受盡冷眼的也不是她,她自然沒資格去怪罪他了。可這些,她要如何向他解釋?
姬冥修慢悠悠地說道:“喬幫主,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撒謊的手段并不高明?”
喬薇百口莫辯。
得知自己被“強上”的丞相大人表情變得十分嚴肅:“看在你認錯態度良好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二人間的拌嘴,多少沖淡了些“一夜夫妻”的尷尬,只是一想到身邊這個人,曾經與自己做過世上最親密的事,心頭仍會冒上一股詭異的不自在。
“我…我去看看水燒好沒。”喬薇尋了個借口,出了臥房。
這種事不能細想,細想就會尷尬,得虧是都不記得,可也正因為不記得,連回憶的空間都沒有,完全把不準那晚到底有失控,這么一想,只會更尷尬。
喬薇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打算等他走了再過去。
姬冥修卻在屋里等了一會兒,等不到她,親自尋過來了。
喬薇裝模作樣地往灶里添了一把柴火。
火光映在她臉上,遮了頰上異樣。
姬冥修比她淡定,畢竟他不是第一日得知自己睡了一個女人的事情,已經有了充分的時間去消化那晚的各種狀況,不過她這么尷尬,他被感染,也生出了一絲不好意思。
廚房的火越燒越旺,柴火噼啪一聲,炸出幾道火星子。
二人誰也不說話,尷尬程度不自覺又升了一級。
“你…”
“我…”
喬薇與姬冥修同時開口,又同時打住,喬薇抿唇,等他先說,他也在等喬薇先說。
熱烘烘的廚房又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喬薇實在是挨不住了,硬著頭皮道:“我就是想問為什么王一口咬定孩子是他的?就憑一張臉嗎?”
才不是想問這個,具體想問什么也不記得了,不過有了靈感,往下說就是了。
姬冥修也像是為了緩解被她帶出來的尷尬,一本正經地說道:“有些誤會,讓王錯以為與他一夜夫妻的人是你。”
世上相似之人不勝枚舉,僅憑一張臉無法成為鐵證,可如果算上五年前的那件事,就沒人會懷疑景云望舒不是王的孩子。
談到正事,氣氛總算沒那么一言難盡了。
喬薇清了清嗓子:“那王八蛋還刺了我一劍呢,原來什么都沒干呀?白挨這一劍了!”
姬冥修溫柔地看了她一眼:“我會找到證據,還原事實真相,也還你和孩子們一個公道。”
夜色涼薄,姬冥修從別墅出來,脖子瑟瑟發痛,一顆心卻是從未有過的滿足。
從今天起,他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
“燕叔。”丞相大人友好地打了招呼。
燕飛絕像被雷劈了似的看向他:“少主你怎么了?”
姬冥修沒說話,拍拍他肩膀,上了馬車。
燕飛絕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從皇宮出來,少主的神情就不大對,從別墅出來,更像是受了刺激。
車內,姬冥修突然唱起了京劇。
他嗓音富有磁性,說起話來非常動聽,可架不住跑調啊,一眨眼功夫,都能從京城跑到匈奴了。
燕飛絕渾身哆嗦,兩匹駿馬也被雷得不輕,嫌棄地翻了幾個大白眼,險些把車拉到河里!
回到四合院時,更多的消息也傳到了。
姬冥修仔細翻看著海十三傳來的線索,當看到“夫人找游醫要了一碗避子湯”時,姬冥修的眸光剎那間暗淡了。
果真是個小沒良心的,居然敢喝避子湯。
不過喝了又怎樣?兩個小家伙還不是頑強地活、下、來、了?!
不愧是他的種。
丞相大人有些得意。
之后,姬冥修將目光落在了游醫二字上。
照目前看來,游醫可能是當年那場事故的唯一證人,只有他能證明五年前那一夜,喬薇是在破廟與姬冥修待了一夜,而非在王床上一度良宵。
至于喬薇為何天亮時分會出現在王的床上,不排除有人將喬薇打暈了丟過去的可能,也不排除喬薇自己偷偷爬進帳篷的可能。
恰巧王醒來,喬薇就在床上了,王誤以為二人發生了什么,惱羞成怒之下刺了喬薇一劍倒也說得過去。
只不過在姬冥修看來,王惱羞成怒的成分不多,想借此與此事撇清干系的可能更大。
自己沒本事管住下半身,卻叫一個女人背了黑鍋,真夠無恥的。
姬冥修修長如玉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幾下,必須找到游醫。
他可以不在乎世人怎么看他,卻不能讓喬薇背負一輩子的罵名、讓孩子永遠來歷不明,他要還喬薇一個公道,把那些潑在喬薇身上的臟水原原本本地潑回去!
喬薇倒是不在意世人怎么看待自己,在乎的話打架斗毆神馬統統都不會做了,她更在意的是與王那個王八蛋撇清關系。
每次一想到她這么可愛的小萌寶是王的種,她都有種吞了蒼蠅的感覺。
她很愛小萌寶,可她實在無法接受他們有個這么人渣的父親。
現在好了,小萌寶是別人的了!
要是姬冥修知道喬薇興奮,不是因為孩子是他的,僅僅是因為孩子不是王的,大概要吐血三升…
王最終沒能把景云與望舒是自己孩子的事捅到皇帝跟前兒,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姬冥修覬覦他孩子不是一天兩天了,姬冥修不會看不出他想說什么,可姬冥修毫不在意地離開了,這讓他心里突然沒了底。
“如果我是王,就不會自取其辱。”
這句話什么意思?
為什么把景云與望舒的身份公布于眾就是自取其辱?
姬冥修是在嚇唬他,還是兩個孩子的身份另有隱情?
去王府的馬車上,王一籌莫展。
劉太監勸道:“王爺,您別往心里去,丞相那人您還不了解?黑的能說成白的,死的能給說活了,他怕您當著皇上的面認了孩子,這才故意嚇唬您的。”
王摸上左手的玉扳指道:“我倒情愿他是在嚇唬我,可我瞧他的樣子…分明是篤定我會自討沒趣。”
劉太監不以為然道:“嗨,夫人不待見您,您可不就自討沒趣么?丞相是這個意思。”
“不對。”王若有所思,“這事兒與大喬氏沒關系。”
他是皇子,認回自己的骨肉天經地義,大喬氏就算是生身母親,只要皇帝點了頭,她也唯有認命。
所以大喬氏其實不足為懼,那么姬冥修到底在暗示他什么?
“劉全,當年的事…會不會有什么蹊蹺?”
劉太監一怔:“王爺,你不會是懷疑少爺與小姐不是你的骨肉吧?怎么可能?您自己睡沒睡人家,您不清楚嗎?”
沒錯,他的確與那女人有了夫妻之實,他以為是自己的侍妾,誰知第二日醒來居然是她!
他一怒之下給了她一劍。
可姬冥修說,“天那么黑,王別認錯人。”
這又是幾個意思?
難道那晚與自己一夜風流的不是大喬氏?
可大喬氏明明在自己床上——
王的腦子里亂糟糟的,他不愿去質疑那晚的經過,可姬冥修的三言兩語,輕而易舉地挑起了他的懷疑。
“王爺,景云那長相,一看就是您的孩子啊。”劉太監說。
看著是,但萬一不是呢?
王凝眸:“赤一!”
赤衣衛首領閃身而入:“王爺!”
王冷聲道:“你親自下一趟江南,查查五年前,勾引本王的女人究竟是不是大喬氏!”
這滿天神佛里,有一位著名的三界笑柄。
相傳八百年前,中原之地有一古國,名叫仙樂國。
仙樂古國,地大物博,民風和樂。國有四寶:美人如云,彩樂華章,黃金珠寶。以及一位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
這位太子殿下,怎么說呢,是一位奇男子。
王與后將他視為掌上明珠,寵愛有加,常驕傲道:“我兒將來必為明君,萬世流芳。”
然而,對于俗世的王權富貴,太子完全沒有興趣。
他有興趣的,用他常對自己說的一句話講,就是——
“我要拯救蒼生!”
太子少時一心修行,修行途中,有兩個廣為流傳的小故事。
第一個故事,發生在他十七歲時。
那一年,仙樂國舉行了一場盛大的上元祭天游。
雖然這一項傳統神事已荒廢了數百年,但依然可以從殘存古籍和前人口述中,遙想那是怎樣一樁普天同慶的盛事。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 上元佳節,神武大街。
大街兩側,人山人海。王公貴族在高樓上談笑;皇家武士雄風颯颯披甲開道;少女們翩翩起舞,雪白的手灑下漫天花雨,不知人與花孰更嬌美;金車中傳出悠揚的樂聲,在整座皇城的上空飄蕩。儀仗隊的最后,十六匹金轡白馬并行拉動著一座華臺。
在這高高的華臺之上的,便是萬眾矚目的悅神武者了。
祭天游中,悅神武者將戴一張黃金面具,身著華服,手持寶劍,扮演伏魔降妖的千年第一武神——神武大帝君吾。
一旦被選中為悅神武者,便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因此,挑選標準極為嚴格。這一年被選中的,就是太子殿下。舉國上下都相信,他一定會完成一場有史以來最精彩的悅神武。
可是,那一天,卻發生了一件意外。
在儀仗隊繞城的第三圈時,經過了一面十幾丈高的城墻。
當時,華臺上的武神正要將妖魔一劍擊殺。
這是最激動人心的一幕,大街兩側沸騰了,城墻上方也洶涌了,人們爭先恐后探頭,掙扎著,推搡著。
這時,一名小兒從城樓上掉了下來。
尖叫連天。正當人們以為這名小兒即將血濺神武大街時,太子微微揚首,縱身一躍,接住了他。
人們只來得及看見一道飛鳥般的白影逆空而上,太子便已抱著那名小兒安然落地。黃金面具墜落,露出了面具后那張年輕俊美的臉龐。
下一刻,萬眾歡呼。
百姓們是興高采烈了,可皇家道場的國師們就頭疼了。
萬萬沒想到出了這么大的差錯。
不祥啊,太不祥了!
華臺繞皇城游行的每一圈,都象征著為國家祈求了一年的國泰民安,如今中斷了,那不是要招來災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