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羅王走了進來。
喬薇坐在衣柜內,從狹小的縫隙中依稀能看出這是一個身材魁梧、氣場強大、五官深邃而立體的男人,男人只在衣柜的正前方晃悠了一下便拉著王后在桌邊坐下了。
他恰巧背對著衣柜。
喬薇就那么虛著眼,直勾勾地盯著他寬闊的脊背。
他身側,坐著小鳥依人的夜羅王后。
老實說,在經歷了那樣的對決后,喬薇實在難以把印象中的女人與小鳥依人聯系到一塊兒,可眼前的這一位,不論笑容、氣質、聲音,都透著一股純真的甜美,讓人想起秋日午后那一抹最溫暖的陽光,也讓人憶起歲月中最珍惜的過往,沒有誰能抵擋住她此時的魅力。
夜羅王也不例外,喬薇雖聽不懂他們說了什么,可他抬起因常年習武而略顯粗糙的手,輕柔地撫過她柔亮的發絲,渾身都散發著一股濃濃的寵溺。
夜羅王后似也喜歡他這樣的溫柔,腦袋在他寬厚的掌心蹭了蹭,眼睛亮晶晶的,笑容甜美如一罐蜜糖。
一貫只給別人撒狗糧的喬幫主,此時此刻坐在夜羅王后的衣柜里,狠狠地干了一杯夜羅王與姨母的狗糧,齁得她都要醉了。
夜羅王輕輕地側身,湊近他的王后,不知含笑說了什么,語氣有些輕佻,夜羅王后的臉唰的一下紅了,低下頭去,一下一下揪著自己手指,明明很驚慌,偏又壓不住翹起來的唇角。
無奈望天的喬幫主:“…”
我真的飽了,真的真的飽了,求別再撒狗糧了!
空氣里都是甜膩的味道。
喬薇咬住袖子,她想男人了,想冥修了…
就在喬幫主抓心撓肺之際,這包狗糧終于迎來了它的限制性畫面,夜羅王俯身,要將他的王后抱去床上。
喬薇一把捂住眼,不敢往下看了。
如果那個女人把她關在柜子里的目的是這個,那她只能說她真的太變態了!
好在事態并沒有朝最惡劣的方向發展,夜羅王后推了推夜羅王,不知小害羞地說了什么,夜羅王笑了,依舊是公主抱一般地抱著她,卻沒往她的鳳床而去,而是轉身,邁步出了屋子。
臨出房門前,喬薇從指縫間,看見夜羅王后沖她調皮地眨了眨眼。
喬薇徹底懵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從夜羅王的眼皮子底下逃脫了。
那個女人竟然沒耍花招,她真的幫了她!
她到底怎么想的?
方才的一切是不是裝的呀?
如果是,那這簡直堪稱殿堂級演技了…
留給喬薇的時間不多,夜羅王雖暫時離開了,誰知道他又會不會折回來?又或者,有什么宮女太監進來?在那之前,自己還是盡快脫身的好!
喬薇接下了身上的包袱,這些東西是冰兒帶給傅雪煙的,放在這邊,夜羅王后應該明白要給傅雪煙。
將包袱留在柜子里后,喬薇輕輕地了屋子。
秀琴與傅雪煙自回廊的另一端走來,一眼看見從王后臥房出來的喬薇,鬼鬼祟祟地走向墻邊,秀琴驚訝道:“那不是小卓瑪嗎?她怎么來了這里?”
傅雪煙的睫羽顫了顫,沒有說話,等喬薇與小白珠兒翻過墻頭才帶著秀琴走回了自己屋。
傅雪煙最終還是拿到了自己的東西,打開首飾盒的夾層,里頭躺著一封信,主仆倆看完,皆是一陣默然。
秀琴有些沒忍住,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小姐,王爺他…”
傅雪煙拿過信,在燭臺上點燃,面無表情地說道:“明日回一趟王府,你去準備一下。”
秀琴欲言又止,嘆了口氣:“是。”
喬薇掉落在地沒來得及拾起來的人皮面具被珠兒撿走了,珠兒戴在臉上,一路戴回了王府,路上碰到幾個膽兒小的,當場給嚇尿了。
自此夜羅的坊間都多出了一個傳聞:人面小神猴。
珠兒還不知自己被“人面小神猴”了,戴著皺巴巴的面具(臉太小,面具太大,特別皺巴),高高興興地進了方翠園,剛從昏睡中醒來的教主大人,一眼看見這張臉,嚇得再一次暈了過去。
“吱吱——”
珠兒神氣極了!
摘了一朵并不存在的大紅花,優雅地戴在頭上,一蹦一跳地回了屋。
喬薇回到自己屋時,冰兒已經醒了。
冰兒是被人打暈的,清晰地記得暈過去之前的那一記痛感,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驚訝又惶恐地看向坐在椅子上,優哉游哉嗑瓜子的喬薇。
喬薇放下瓜子殼,云淡風輕地說道:“東西幫你送進宮了。”
冰兒狠狠一怔:“送、送進宮了?小卓瑪你——”
喬薇淡淡地打斷她的話:“不用謝!”
冰兒倒抽一口涼氣,噎住了。
這件事說到底是她自己失職,喬薇可不認為她會蠢到去找王爺揭發誰誰誰的地步,她在府里的日子本就如履薄冰,而自己又是王爺的頭號大敵,她著急上火地找王爺表忠心,王爺卻很有可能根本就不在意她的心跡,相反,還會責怪她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留她何用?
說白了,沒傅雪煙這等身份,也就沒有出錯的資本。
冰兒這么冰雪聰明,又怎會想不通個中道理?
果不其然,冰兒在短暫的掙扎后識趣地退下了,之后,再沒提有關今晚的一個字,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
夜里,喬薇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海里頻頻出現夜羅王后天真爛漫的樣子,這個年紀再用這樣的詞顯然不合適,可若是有人見了,也會與她一樣,覺得她就是她描繪的樣子。
“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喬薇嘀咕出了聲。
“娘親你怎么了?”景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喬薇將他團進懷里,親了親他冰涼的小額頭:“沒事,你快睡吧。”
景云困困地打了個小呵欠,小手抱住喬薇的脖子,依戀地將小腦袋埋進她懷中,甜甜地睡了。
喬薇抱緊兒子,把被女兒踹翻的被子拉上來,沒多久,也在二人均勻的小呼嚕中閉上眼睡了。
姬冥修與燕飛絕外出辦事,一宿未歸。
天空第一縷晨曦沖破霧靄,斜斜地照進典雅別致的屋內,鋪出一道金燦燦的光束,喬薇微微地動了動眼皮,下意識地朝床側摸去,卻摸了個空,她心里咯噔一下,立馬驚醒了!
她掀開了被子,走下地來,剛要喚景云與望舒,就聽見前院傳來了兩個孩子的笑聲。
她松了口氣。
景云一貫早起她是知道的,可小胖子不賴到日上三竿是絕不舍得離開被窩的,何況就算離開了也不愛自己穿衣裳,突然沒見到她,著實讓自己驚嚇了一把。
她穿戴整齊,拉開房門,朝兩個小包子望去。
景云與望舒一人頭上戴著一個花環,手臂上還套著幾個手環,在二人對面,冰兒蹲著身子,笑盈盈地編著花環:“這個給誰呀?”
“給我給我!”小胖子舉起了肉呼呼的小手。
“好,給你。”冰兒笑著點了點她小鼻尖,看向一旁的景云,“下一個給景云。”
景云點點頭。
景云的性子有些冷淡,鮮少有人能入他的眼,至少喬薇的印象中,就連碧兒都沒這么得過他歡心。
冰兒心靈手巧,很快便給二人編好了,一轉頭,見喬薇的房門開了,放下手中的花花草草,邁步進了屋。
喬薇去了恭房,回到內室時,洗漱用具、熱水、棉布、雪花膏…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喬薇在心里哇了一聲,不怪冰兒升遷這么快,被她照顧起來確實是一件十分舒心的事。
這邊,喬薇洗漱完,另一邊,冰兒將早飯擺了上來,都是喬薇喜好的口味。
冰兒并不會像別的丫鬟全程杵在屋里,喬薇用膳時,幾乎看不見她,可去了一趟里間,換了個發簪的功夫,出來時桌上的碗筷便已被收拾得干干凈凈了,門窗也大開著,花瓶里插著新鮮而芬芳的花枝,一室清新。
與此同時,一輛馬車停在了慕王府的大門口。
傅雪煙披著冰藍色的綢面披風,雙手抱著個暖手捂,徐徐地遮住肚子,不仔細看,當真看不出來。
秀琴伴著她走進府邸,四下沒什么人,秀琴壯膽說道:“小姐,我聽說二少爺也來了,孩子的事…要不你還是與他說了吧?這都快生了,你好歹讓他提前有個準備啊?”
傅雪煙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神色淡漠地往前走著。
秀琴知道她只要沒出聲阻止,那就是聽進去了,她趁熱打鐵道:“怎么說二少爺都是孩子親爹,將來孩子生下來,也是要給他養的,早早地把話說開了,以免到時…手忙腳亂的。你就聽我一句吧,待會兒見了二少爺,把二少爺叫到房中,該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了。”
傅雪煙依舊是神色淡淡。
秀琴微微一笑:“你不說話,我當你默認了啊!你要是不好意思開口,我去說也行!”
傅雪煙沒有反駁。
秀琴笑嘻嘻地挽住了自家小姐的胳膊。
主仆二人進了方翠園。
教主大人起晚了,這會子剛從屋里出來,人還有些沒睡醒,暈暈乎乎的,冷不丁在門廊上把衣服給刮了,寬袖當場裂開了一道口子。
冰兒趕忙拿了針線包來,單膝跪在地上,為教主大人細細地逢起了袖子。
冰兒的針線活做得很好,教主大人抬起來一看,驚喜地說道:“和新的一樣!”
冰兒笑了,指指他袖子下方:“還有一處呢。”
“哦。”教主大人把袖子遞給了她。
她虔誠地縫著,二人的距離有些近,近到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氣,她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袖口,吹得線頭一陣搖曳。
冰兒拿起袖子與針線,輕輕地咬斷線頭,遠遠看去,就像是她整個人都貼在了他的身上。
主仆二人走進方翠園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傅雪煙已經邁出去的腳又給收了回來,轉過身,就要離開。
“姐姐?”
冰兒叫住了她。
“你還有姐姐啊?”教主大人嘀咕著朝門口望了過去,隨后,他整個人都驚呆了,“母夜叉?”
從不覺得這稱呼有什么問題的傅雪煙,忽然捏緊了手指。
秀琴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教主大人一眼,會不會打招呼啊?會不會啊?
傅雪煙調頭就走。
冰兒快步追了上去,抓住她胳膊:“姐姐你怎么才回就要走?”
教主大人也跟了過來,看看傅雪煙,又看看冰兒,瞠目結舌道:“她、她是你姐姐啊?”又對傅雪煙道,“你、你幾時有個妹妹了?我怎么不知道?”
“干你什么事?”傅雪煙冷冷地朝前走去。
“哎!你別走啊!”教主大人幾步攔住了她去路,幽怨又復雜地看著她,“好不容易來了,走什么呀?”
這熟稔的語氣,說二人沒什么關系大抵都沒人信。
冰兒的目光在教主大人與傅雪煙的身上流轉了一圈,儼然明白過來什么了,垂下眸子,低低地說道:“姐姐你誤會了,方才我只是…”
“我是來找小卓瑪的。”傅雪煙打斷了冰兒的話。
秀琴愣愣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小姐可從沒拿這么冷淡的語氣與冰兒說過話。
也不知是不是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傅雪煙睫羽一顫,撇下幾人,徑自往喬薇的屋子去了。
被冷落的教主不甘地咬了咬牙,賭氣地說道:“真的是你姐姐嗎?怎么你倆的性子一點都不像啊?你這么溫柔,她怎么這么…”
傅雪煙的步子一頓。
秀琴趕忙拍了教主大人一把。
教主大人閉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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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答案是是,大家都猜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