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過拼命逃跑的,還是頭一次見這送上門來讓人抓的。
喬薇無語地看著視死如歸的三殿下,有那么一瞬,真以為自己撞邪了!
這都送上門兒了,趕是趕不走了,也只能勉為其難地收下了。
喬宗主活了兩輩子,第一次被迫把一個完全不想抓的人給抓回家了。
三殿下興奮得緊,一路上東張西望,還不忘呢喃:“我終于被抓了…”
喬薇扶額,你這是多想被抓啊…
少年,世界很兇險!
夜羅王后對兒子的到來并不感到意外,似乎一早便料到他會跟來似的。
母子倆去了傅雪煙的小雨軒,傅雪煙對夜羅王后的印象還停留在一年一度的圣朝節上,夜羅的圣朝節有些類似于中原的春節,大年初一開始,正月十五結束,每年這個時候王宮都會舉辦大型的祭祖活動,王室成員皆要一同前往,傅雪煙作為慕王府的養女,自然也在隨行的行列。
但并不是所有參與祭祖的人都有機會與王后說上話,傅雪煙若是姬宛瑜那樣活潑好動的性子,許就與王后搭上線了,偏偏她沉默寡言,往人堆兒里一站,跟個木頭樁子似的,能湊到王后跟前兒才怪了。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覲見王后,王后比她印象中的親厚許多。
至于說三殿下,傅雪煙便比較熟悉了。
三殿下與暮秋陽一塊兒長大的,是慕王府的常客,兼之他是夜羅王唯一的嫡子,日后極有可能繼承王位,可注定了要嫁給王上的傅雪煙,自然早早地被視作他的未婚妻了。
或許正是這樣的認知,讓三殿下從記事起便將傅雪煙當做了自己的所有物。
從年齡上來說,傅雪煙還長他兩歲呢。
“傅姐姐,你說咱倆一塊兒睡到大的,我還在你床上尿過,我做了標記的,你就是我的,你怎么能跟別人跑了呢?”
兒化音還說得挺好。
這話擺明是沖著教主大人來的。
可惜教主大人理都沒理他,抓著傅雪煙的手去偷聽墻角了。
屋內,喬薇與夜羅王后來了一番深刻的促膝長談。
夜羅王后畢竟是云珠與古家的親生女兒,她有權利知道事情的真相,當然了,鑒于某些事還只是喬薇與姬冥修的個人猜測,并沒找到確鑿的證據,所以喬薇只是十分客觀地陳述了書信上的內容——她與昭明是孿生姐妹,父親是古乾,母親叫云珠,因國師年少時的一句預言,一家四口妻離子散,國師殿為此付出了慘烈百倍的代價,不過,兩姐妹的人生軌跡也徹底改寫了。
喬薇沒有刻意地強調這是誰的陰謀詭計,復仇的事,交給她與冥修就好,姨母她只用平平安安地回來就夠了。
夜羅王后究竟遭遇過什么,喬薇并不十分清楚,但她的心里住著一方凈土,對于已經失去的,她沒有過多的去難過,也沒沉湎于這兩輩的仇恨,反而是很開心自己找到親人了。
那種溢于言表的喜悅,讓她一雙星河一般璀璨的眸子微微地彎了起來,整間屋子都浮動起一股濃濃的暖意。
喬薇只是這么看著她,都覺得心情愉悅。
屋外的三人斷斷續續地聽去了不少。
教主大人有點驚訝那個女人竟然是自己姨母,她是姨母的話,這小奶殿下豈不就是他表弟了?
三殿下撇了撇嘴兒,一臉的不高興:“原來你是我表哥,那你還搶我媳婦兒!”
教主大人冷哼,表弟的媳婦兒,不搶白不搶!
他大哥還搶了表侄兒的媳婦兒呢!
當然了,姬冥修與王,原本姬冥修便是正主,王妥妥的小三。
可教主大人怎么會在意這些?總之都是大哥帶壞噠!
夜羅王后與三殿下在姬家住了下來,喬薇是打定了主意讓傅雪煙在小雨軒生產的,里頭經過時不時的改造已經成了全府上下最舒適的一處院子,夜羅王后住進了小雨軒。
三殿下也要去小雨軒,被教主大人摁住了。
“你干嘛?”三殿下幽怨地看著憑空多出來的表哥。
教主大人勾起比女子更嫣紅的唇角,陰測測地笑道:“想近水樓臺先得月?做夢吧你,給本座乖乖地待在青蓮居!”
三殿下說道:“可是青蓮居已經沒有多余的房間了。”
確實沒了,三個孩子越長越大,喬薇在考慮明年讓他們分房睡,所以從前幾日開始已經著手在改造房屋了。
教主大人嘴角抽了抽:“那你和我睡!”
原以為這小子又要哭了,哪知三殿下眼睛亮晶晶的,特別歡喜地抱住了自家表哥:“好呀!”
教主大人:“…”
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三個小家伙放學歸來,發現家中多了兩位客人,一個是神仙一般漂亮的“姑姑”,一個是奶白奶白的小帥叔叔,三人登時好感爆棚。
喬薇給他們介紹了夜羅王后與三殿下,當然,都是以親戚的身份:“鎏哥兒,他們你姨母和表哥。”
鎏哥兒乖乖地喚了姨母、表哥。
喬薇又對龍鳳胎道:“景云,望舒,快叫姨奶奶,表叔。”
“姨奶奶!”
“表叔!”
二人異口同聲地叫了人,聲音甜甜的,軟軟的。
夜羅王后當真沒見過這么可愛的小包子,忍不住探出手在幾人臉上捏了捏。
景云的臉以看得見的速度變紅了,是羞的。
望舒被捏得好舒服哦,于是也探出手,在夜羅王后的臉上捏了捏。
夜羅王后的臉也以看得見的速度變紅了,是疼的…
月黑風高。
寂靜的庭院內,夜風呼嘯,樹影婆娑,高大的枝丫像鬼魅的魔爪,歪歪斜斜地投射在泛白的窗紙上。
窗的另一面,是黑漆漆的的房間,只有一顆鴿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散發著微弱得幾乎沒有的光亮。
柔軟而寬大的床鋪上,三殿下握著夜明珠,放在自己的下巴下,一張完美的俊臉被照出了幾分厲鬼的慘白。
他的左手邊,是盤腿坐著的景云、望舒與鎏哥兒;他的右手邊,是同樣乖乖坐著的小白、大白與珠兒。
三人三獸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他用神秘兮兮地說道:“…你們知道我去過的最可怕的地方是哪里嗎?是我們夜羅的大漠,我們的大漠全都是沙子,沒有土…你們知道為什么大漠會沒有土嗎?”
三個小包子搖搖頭。
三個小獸獸也搖搖頭。
三殿下繪聲繪色地說道:“原本在很早以前,我們夜羅的大漠與你們中原一樣,都是一片肥沃的綠土。”
“土不是黑色的嗎,表叔?”望舒眨巴著眸子問。
三殿下噎了噎:“土上長了草,草是綠色的,看上去就是綠土了!”
“哦。”望舒似懂非懂。
“別打岔!”三殿下接著道,“我們大漠原先全是綠土,百姓種莊稼,種果子,每個人都能豐衣足食,但是有一年,夜羅來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丑陋無比,但凡她走過的地方都跟著了火一樣,水源枯竭了,莊稼旱死了,地里再也長不出東西了…”
景云托著腮幫子道:“地里長不出東西難道不是土壤的問題嗎?有可能是耕種過多,變成鹽堿地了,需要進行鹽堿地的改良,或者是種上耐鹽堿的作物,譬如高粱、玉米、沙棗…”
妥妥的種過地的孩子!
三殿下:“…”
這故事沒法兒說了!
當然最后的最后,三殿下還是用他無比精湛的說書技巧將主動權掌控在自己手中了:“…村子里連連干旱,村民都不知道這是怎么了,后面,村里來了個巫師,告訴村民他們之所謂再也種不出東西,是因為村子里住著一個魃!”
“拔?”望舒拔了一下。
三殿下解釋道:“是旱魃!很厲害的僵尸,人死后,若是不能入土為安,就會變成僵尸的!僵尸再修煉個幾百年,就成了魃!魃是世上最邪惡的東西,她把大半個夜羅的土地全都變成了荒漠…村民們急了,再這么下去,他們不是餓死也渴死了…村民懇請巫師收服那個妖女,但是魃的法術太高強,巫師拿她沒有辦法…不得已…巫師只得劍走偏鋒…想了一出…”
三殿下打了個呵欠。
“想了一出什么呀?”望舒好奇地問。
“想了一出…”三殿下含糊不清地嘟噥了一句,往后一躺,睡著了!
講睡前故事把自己講睡著的,也真真是奇葩了。
三個小包子與三只小獸聽得正起勁呢,故事沒了,你看我,我看你,抓狂得不得了!
幸而這是夜羅家喻戶曉的傳說了,傅雪煙也會,到這邊把故事講完了,幾個小家伙心滿意足地睡了,大白小白珠兒也跳上了自己的吊籃,兩眼一閉,進入了夢鄉。
傅雪煙躬身,正要把三殿下抱出去,一只修長如玉的手從旁側探了過來:“我來。”
傅雪煙抽回手,讓到了一旁。
教主大人將睡得雷打不醒的三殿下抱去了自己屋,毫不留情地扔到床上,隨后,傅雪煙打他門前經過,他快步走過去,一把將傅雪煙拽了進來,抵在堅硬而冰冷的墻壁上。
傅雪煙垂下眸子,低聲道:“放手。”
“不放。”教主大人耍賴地說。
二人的距離很近,近到能交換彼此的呼吸,他溫熱的氣息落在她冰涼的額頭上,她睫羽顫了顫:“再不放,我揍你了。”
“你揍一個,我親一下。”
“你敢…”
他親了她一口。
傅雪煙漲紅著臉看著他,難掩怒氣。
教主大人卻低下頭來,含住了她軟紅的唇瓣。
傅雪煙的身子倏然僵住,眸子睜得大大的。
教主大人的心撲通撲通跳得飛快,但他握住她的手沒有松開,他吻著她的唇瓣,輕輕地壓了壓,生澀得不像是在親吻,卻格外地撩人心動。
傅雪煙怔怔地站在那里,似乎是忘記了抵抗。
教主大人柔柔地親吻著她,大掌扣住了她略有些不可描述的腰肢,有些意亂情迷。
傅雪煙睫羽輕輕地顫了幾下,緩緩地閉上。
然而剛一閉上,又驚嚇一般地睜開了。
她一把推開教主大人!
教主大人受傷地看著她。
傅雪煙張了張嘴:“我…”
教主大人再次走上前,定定地看著她:“你不會真的喜歡那個什么三殿下吧?我告訴你傅雪煙,我們已經…”
話未說完,傅雪煙眸光一凜,一掌將他拍開,他撞到了桌子,腰都痛了一下,沒好氣地說道:“你這個女人!能不能別總這么…”
哐啷!
什么東西破門而入,一下沖到了教主大人先前所站的地方。
不是傅雪煙將他推開,他現在,怕是已被對方踩成一坨泥了。
教主大人難以置信地望著這個不速之客,對方身長五尺多,個頭高大,身材魁梧,滿身煞氣,一進屋便與傅雪煙纏斗在了一起。
傅雪煙祭出白綾,死死地纏住對方的雙臂,傅雪煙的白綾非尋常布匹所制,普通的刀劍尚且不能斬斷,這個男人卻厲聲一喝,將白綾震成了碎片!
傅雪煙遭到了內力的反噬,身形一退,撞到了門板。
男人怒氣滔滔地朝傅雪煙走了過來。
教主大人抓起一旁的凳子,朝男人的腦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凳子都砸成了木片,男人卻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冷冷地朝教主大人轉了過來。
傅雪煙反出一掌,將男人的身子打得晃了晃,但并沒有造成任何實質性的損害。
教主大人懵了,母夜叉這么厲害的高手,居然都把這家伙打不走?這家伙是個什么鬼啊?
男人的手抓住了教主大人的衣襟,將他不費吹灰之力地提了起來。
就在此時,一道淡青色身影一晃而過,從男人手中搶過了教主大人,并飛起一腳,將男人踹出了屋子。
男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教主大人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及時趕到的霍師公,霍師公放下教主大人后迅速去了院子。
教主大人與傅雪煙也跟了上去,這時,二人才發現這個男人還來了幾個同伙兒,正與喬薇小白幾個激烈地纏斗著。
小白一爪子撓上了某個死士的臉,死士的臉上迅速浮現了起幾道猙獰的傷口,然而他卻好似不知道疼痛似的,一把抓住了小白。
大白想沖過來,卻被另一個死士牽制住了。
小白被掐得直翻白眼。
珠兒跳了過來,騎在死士的脖子上,用小鐵鍋梆梆梆梆地敲著他腦袋。
教會大人無比確定他的腦袋都被敲得凹進去了,卻還是掐著小白不放。
喬薇踹翻了一個死士,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怎么回事?這群人怎么好像不怕疼似的?”
傅雪煙道:“他們是用極為殘忍的法子訓練出來的死士,早已沒了正常人的意識,和行尸走肉沒什么分別,全靠主人操控。”
喬薇翻了個白眼:“我去!這么邪門的東西?國師殿的?”
傅雪煙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應該是。”
“什么叫應該是?”一個死士沖了過來,喬薇一巴掌將他拍飛到了樹上,他在樹上掙扎著,將一根樹枝都壓斷了,整個人跌了下來,摔得喬薇都替他疼了一把,然而下一秒,他便面無表情地爬了起來。
喬薇心頭涌上一股惡寒。
傅雪煙道:“我從前只是聽說,并未親眼見過,還以為是個傳聞。”
喬薇暗道,她白天才把王后帶回姬家,晚上國師殿便迫不及待地出動這么厲害的“武器”了,看來王后對他而言,不是一般的重要啊!
那死士再一次朝喬薇沖了過來。
喬薇拔出匕首,抹了他脖子。
麻蛋,脖子都抹了,人還活著!
喬薇炸毛了:“國師殿搞這么陰邪的東西,你們夜羅王知道嗎?”
傅雪煙道:“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霍師公折斷了那個死士的胳膊,死士手一松,小白掉在了地上。
小白拔腿就跑!
這死士卻仿佛盯上小白了,用另一只完好無損的手朝小白抓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威武雄壯的身影,像利箭一般自天際破空而來,低飛著,一口將小白吞進了嘴里!
死士撲了空,朝金雕一拳打來!
金雕側身一飛,落在了寂靜的屋頂上。
金雕將小白吐了出來。
死士失去了獵物,對著金雕發出了震天的怒吼。
金雕展開寬大的羽翼,也對著它,發出了天空霸主的咆哮!
死士一下呆住了。
喬薇一愣,再看其余幾個死士,似乎也呆住了:“啥情況?”
傅雪煙想了想,眼睛一亮道:“金雕的叫聲能切斷他們與主人的聯系。”
喬薇忙道:“金雕,快叫!”
但金雕不叫了。
五個死士漸漸開始恢復控制了。
喬薇急得跳腳:“小白,讓它叫!”
小白看了看金雕,對著方才挾持了自己的獨臂死士,威武雄壯(奶聲奶氣)地嚎了一嗓子!
金雕古怪地看著小白。
五個死士再次朝喬薇等人殺過來了。
小白大叫。
“汪汪汪!”
“喵喵喵!”
“嗷嗚嗚——”
狼嚎都用上了…
金雕終于叫了。
它叫一聲,小白叫一聲。
它似乎明白小白想要什么了,展開一雙遮天蔽日的羽翼,發出了天空霸主最具威壓的怒吼!
死士們全都呆住了。
“啊…”一聲微弱的悶哼響在了暗夜深處。
霍師公雙耳一動,施展輕功飛了出去,不多時抓回來一個容顏精瘦的男人。
男人的手中拿著一個骨哨,應該就是他用骨哨暗中操控著那幾名死士,現在他被抓了,死士也一個個也跟木頭茬子似的一動也不動了。
“你認不認識他?”喬薇問傅雪煙。
傅雪煙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搖頭:“不認識。”
“不認識也對,這種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怎么可能見得了天日?”喬薇緩緩地走了過去,淡淡地地看著他道,“說,是不是國師派你來的?”
男人陰冷地笑了一下。
喬薇眉心一蹙。
傅雪煙到底是聽說過這類人的手段,看到他的表情,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變:“不好!快散開!”
霍師公掄起一旁的水缸,將男人整個人罩了進去!
一聲悶悶的爆破聲自水缸內傳來,水缸裂開,腥紅的血肉流了出來,散發著一股劇毒的氣息。
不是霍師公反應快,他們怕是要被這家伙炸成肉泥了。
喬薇惡寒了一把:“好陰毒的招式!”
傅雪煙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因失去主人而挨個倒在地上的死士,說道:“我們帶走王后的事,怕是徹底將他激怒了,這是他給我們的下馬威,如果我們不盡快將王后送回去,他怕是會使出更多更厲害的手段。”
喬薇冷冷地說道:“有種他就放馬過來,當年云珠沒弄死他,現在弄死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