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尚青面無表情,仿佛被懟的人根本不是他,他身旁的姬盛夾在父子二人中間,一臉苦惱。
傅雪煙神色淡淡的,對這種污蔑儼然不知是習以為常還是并沒有放在心上,倒是一旁的秀琴氣呼呼地翻著白眼。
紅梅與三個梨花院的下人恭恭敬敬地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教主大人還在繼續:“怎么樣?沒話說了吧?鬼知道哪里來的東西?這樣就想嫁禍人?是不是太容易了?你們都是豬腦子啊?!”
姬盛咳嗽了兩聲,拉長音調道:“冥燁!”
教主大人毫不客氣地懟道:“別叫老子冥燁!老子才不是你們這群愚蠢的姬家人!”
喬薇與李氏進了屋,姬盛一眼看見了二人,心里那塊懸了半天的石頭總算落地了:“小薇你來得正好,快勸勸冥燁。”
如果說姬家還有誰能制得住這個刺兒頭,非冥修與喬薇莫屬了。
“勸什么勸?老子才不要勸!”教主大人臭著臉看向朝自己走來的喬薇,“不許勸聽見沒有?!”
喬薇睨了他一眼,道:“誰說我是來勸你的?”
教主大人抱懷哼哼道:“不是最好!”
喬薇問向一側的傅雪煙:“你沒事吧?”
傅雪煙搖頭:“沒事。”
姬盛笑呵呵地和稀泥道:“傅姑娘是素心宗的弟子,是小薇的師姐,素心宗是江湖正派,不可能做出這種下九流的事,一定是什么有什么誤會!”
這個二叔,平時看著沒什么作為,關鍵時刻卻是腦筋最轉得過彎的一個,不怪這么風流也沒后院起火,是個庶子也討得了老夫人歡心。
喬薇收回落在姬盛身上的目光,看向了座上的姬尚青,不知為何,她總感覺他今天怪怪的,從前他也總板著一張臉,但不會給她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
不管了,先弄清真相再說。
“小雨軒的事我聽說了一些,不知小人兒在哪兒,可否讓我看看?”
姬尚青沒動。
姬盛拿起桌上的盒子:“在這兒呢!”
碧兒走上前,打開盒子,看著里頭果真與荀蘭幾乎一個模子的小人兒,心道做這么像,怎沒把她咒死呢?
“夫人,給。”雙手呈給了喬薇。
喬薇拿過了小人兒,聞了聞,有一股藥酒的味道,又去看小人兒背后的生辰八字,是不是荀蘭的生辰八字她不知道,但她可以確定這是傅雪煙的筆跡,不怪傅雪煙成了頭號嫌疑人了。
當然了,她相信傅雪煙不會無聊到去做這種既沒有效還容易被戳穿的事,所以,一定是有人模仿了傅雪煙的筆跡。
要模仿傅雪煙的筆跡,首先就得有她的筆跡,這個倒是不難,傅雪煙愛寫字,每天閑來無事都會練上七八張大字,隨便收買一個小雨軒的丫鬟都能弄到她的一幅字,可僅僅是有了筆跡還不夠,還得找出她的筆風,寫出一模一樣的來,這就不是一朝一夕的本事了。
這個人,必須自己會寫字,還十分熟悉傅雪煙的字。
喬薇想,她已經猜出答案了。
“父親。”喬薇淡淡地笑了笑,說道,“僅憑一點的相似的筆跡就斷定兇手是傅姑娘,是不是太武斷了?”
“就是嘛!太武斷了!”教主大人從來沒有與母夜叉如此合拍過。
姬盛看了自家哥哥一眼,頭皮麻了麻,問向喬薇道:“你有什么看法?”
喬薇道:“看法倒是沒有,疑惑卻有一個。”
“什么疑惑?”姬盛問。
喬薇就道:“二叔你確定這上頭的生辰八字是荀氏的嗎?除了荀氏與老爺說的,可有書面的證據?”
“這個…”姬盛訕訕地看向了李氏。
李氏道:“荀氏在姬家長大的,公主給她過過幾次生辰,我恰巧也在,這上頭寫的確實是她的八字。”
喬薇一臉困惑道:“怎么這么重要的事二叔竟是不知道嗎?”
姬盛難為情地咳嗽了一聲:“忘記了。”
確切地說,是沒在意過,荀氏又不是姬家正兒八經的主子,生辰算不得大事,也就公主心善,到了每年那日,都會給她買這買那,李氏為討公主歡心,也跟著買這買那,但他一個大男人,就不會去關注這些了嘛!
喬薇道:“我其實也不知道荀氏的生辰,二叔是看著荀氏長大的,而我曾經做過她的兒媳,我們這樣的關系都不清楚的事,為什么傅姑娘一個剛剛住進姬家的外人會知道她的生辰?這不是很奇怪嗎?”
姬盛若有所思道:“你這么一說,確實很奇怪啊。”頓了頓,看向姬尚青道,“大哥,是不是上回那伙假和尚干的?”
紅梅蹙了蹙眉道:“不是他們。”
姬盛古怪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他們?”
紅梅如實道:“因為上次假和尚來姬家抓二少爺用了迷煙,老夫人怕他們還留下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讓我們把幾個院子里里外外地清掃了,如果花叢里真的有盒子,我們不會沒發現的。”
這件事喬薇是知道的,而且喬薇明白對方是沖著傅雪煙來的,所以在下人搜查完后,又親自搜了一遍,確實沒有這個盒子,當然了,喬薇也沒懷疑過是那群假和尚,這盒子看起來泥濘不堪,里頭卻沒有什么潮濕的痕跡,昨夜下了一場大雨,若果真泡過雨,不會這么干燥。
不過喬薇感到很奇怪,這個丫鬟表面是在陳述事實不假,字里行間里卻分明透出一股對荀蘭的維護,如果她記得沒錯,她叫紅梅,是新撥給荀蘭的丫鬟,二人統共認識不到一個月,她居然就對荀蘭這么死心塌地了,要不怎么說小后媽是個宅斗高手呢,這收買人心的手段,嘖嘖,簡直了!
喬薇淡笑著看向紅梅:“你覺得是傅姑娘做的嗎?”
紅梅低下頭道:“我不知道…”
喬薇笑容不變:“傅姑娘為什么要這么做?”
紅梅硬著頭皮道:“在花園的時候,她們就好像對夫人很是不滿了。”
喬薇嗯了一聲,又道:“在姬家,除了老爺還有誰對荀氏很滿意的,你指出來告訴我。”
紅梅一下子被問住了。
若從動機上來說,怕是老夫人的嫌疑最大才對,她才是那個最想將荀氏趕出姬家的人,傅雪煙充其量是受了喬薇的影響,對荀蘭有幾分不待見,與其說傅雪煙陷害荀蘭,不如說喬薇更加直接。
喬薇的院子與小雨軒一墻之隔,如果她想動手,根本是易如反掌的。
心思轉過,就連喬薇都認為這個陰謀其實是沖著她來的了。
然而這一念頭剛一閃過腦海,姬尚青便開口了:“姬家容不下傅姑娘這尊大佛,傅姑娘請離開吧。”
喬薇凝眸,還真是沖著傅雪煙來的?
教主大人炸毛了:“姓姬的!你說什么?姬家容不下誰?我警告你,她在我在!她走…我也走!”
姬尚青面無表情道:“那你就走。”
所有人包括教主大人在內,都懷疑自己聽錯了,姬尚青說什么?讓他走?
姬尚青糊涂歸糊涂,可對這個小兒子素來寵得沒邊際,竟然會如此輕易地講出那樣的話?難道在他心里,一個曾經背叛過他的女人比親生的兒子更重要了嗎?
教主大人捏緊了拳頭道:“好!這是你說的!走就走!反正這個破地方我也待膩了!”
說罷,牽了傅雪煙的手,“我們走。”
“出了什么事呀?怎么這么吵?吵得我覺都睡不好了!”鳳傾歌搖著扇子,一臉幽怨地走了進來。
府中可沒別的女眷了,李氏以為是姬霜,忙起身去迎她,哪知忽然看清了她的臉,當即眸子一瞪,直直地暈倒了!
姬盛見自家媳婦兒暈在了地上,趕忙起身去扶,鳳傾歌打他身邊走過,他瞅了一眼,兩眼,三眼!
也暈倒了…
屋子里的下人面面相覷,二老爺與二夫人怎么了?怎么一見李姑娘就暈了?
鳳傾歌一屁股坐在了姬尚青的身旁,用檀香鏤空木折扇半遮面,嗲聲嗲氣地說道:“尚青啊,這里發生什么事了?我剛剛聽外頭的下人說,你要把傅姑娘趕走,是不是真的呀?”
姬尚青沒有說話。
鳳傾歌再接再厲道:“你別趕傅姑娘啊,你難道沒看出來傅姑娘是你兒媳嗎?”
傅雪煙的睫羽顫了顫。
鳳傾歌湊近姬尚青,小聲地說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傅姑娘的肚子里懷了冥燁的孩子。”
姬尚青依舊是沒有反應。
鳳傾歌火了,一扇子拍在他胳膊上:“我和你說話呢你聽見沒有?!”
姬尚青冷冷地朝她看了過來。
鳳傾歌與姬尚青演戲這么久,從沒見過他如此可怕的神色,那樣子,活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她眨了眨眼,站起身,悄咪咪地走到了喬薇身側,壓低音量道:“傅姑娘是殺他老娘了還是掘他祖墳了?他怎么這么生氣?”
喬薇的眸子緊了緊,不理冥燁,勉強可以理解為冥燁口無遮攔惹怒了他,可方才鳳傾歌一直好聲好氣地勸他,還不惜講出了傅雪煙懷孕的秘密,他卻絲毫不為之所動…
不對勁。
“來人,把傅姑娘請出來。”姬尚青面無表情地說。
六名孔武有力的護衛嘩啦啦地沖了進來。
喬薇眸光一頓,全都是生面孔。
幾人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大有不走便提刀砍人的架勢。
教主大人一把將傅雪煙擋在了身后:“姓姬的你不要太過分了!”
姬尚青的神色沒有絲毫波動。
領頭的國字臉沖傅雪煙比了個手勢:“傅姑娘,請。”
喬薇伸出手臂,攔住了傅雪煙,神色嚴肅地看向國字臉護衛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從來沒有見過你?”
國字臉護衛不驚不慌道:“小的一直暗中為老爺做事,今日才被調回府。”
“是嗎?”喬薇呢喃著走到他面前,定定地看了他兩秒,忽然探出手,一掌將他打飛了!
余下五人見狀,全都提刀朝喬薇沖了過來。
如此,喬薇越發堅信他們不是府里的護衛了,姬家護衛絕不會不等姬尚青下達命令,便對姬家的少夫人大開殺戒。
喬薇單臂一抖,匕首滑入了手中,一個護衛揮劍砍向她的面門,她反手一斬,將對方的寶劍斬成了兩半。
那護衛愣了愣,就這么一愣神的功夫,被鳳傾歌一腳踹出了門外。
前兩個算是大意輕敵,余下的四個就沒這么容易對付了。
喬薇與鳳傾歌與四人打得不可開交,其中一個溜出了戰斗圈,雙手握緊寶劍,朝喬薇的肩膀刺了過來,傅雪煙眸光一冷,揮袖祭出一道白綾,纏住對方的腰身,狠狠一拽,將對方拽到了墻壁上,又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對方吐出一口血來,不省人事。
就在幾人打得不可開交之際,巨大的動靜將府中操練的護衛驚來了,曹護衛帶著三十余名訓練有素的護衛趕到了現場:“發生了什么事?都給我住手!”
喬薇打趴了最后一名護衛,長呼一口氣,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院子里躺了兩個,屋子里倒了四個,曹護衛不明所以:“這什么情況?”
“你認識他們嗎?”喬薇問。
曹護衛搖頭:“不認識,誒?怎么穿著我們的衣裳?”
姬尚青沉沉地開了口:“他們是我的暗衛,今日才回府。”
“老爺。”曹護衛拱手行了一禮。
姬尚青說道:“把素心宗的弟子趕出去。”
看了教主大人一眼,“這個孽障,也趕出去。”
喬薇眉心一蹙。
“還有你。”姬尚青看著喬薇,毫不猶豫地下了驅逐令。
曹護衛瞬間傻了眼,老爺怕不是吃錯藥了吧?怎么連少夫人與二少爺也趕吶?
就在曹護衛茫然不知所錯之際,院外傳來了銘安高亢的聲音:“丞相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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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回來了,掌聲,呱唧呱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