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全都被鎏哥兒驚呆了,姬老夫人的下巴都差點掉了…
青蓮居中,姬冥修正在與弟弟提南下的事,教主大人對此表示了深深的不滿,抱懷冷哼外加翻白眼:“你們要去自己去,別拉上我!我不去!”
“你為什么不去?”姬冥修問。
“我為什么要去?”教主大人反問。
姬冥修直直地望進他眼眸道:“把你一個人留在京城,我不放心。”
教主大人嘲諷地笑了一聲:“嚯,說的好像我是你養大的似的,從前沒你的時候我不也過來了?”
“你過是過了,可是過得苦。”姬冥修語重心長地說。
教主大人一時啞然。
論起打嘴皮子仗,朝堂上所有的朝臣加在一塊兒都未必贏得過姬冥修,笨嘴笨舌的教主大人就更別妄想說過自家哥哥了,但讓他順從,他又不樂意:“總…總之我就是不去!”
“你真不去?”
喬薇的聲音在門口徐徐地響起。
教主大人淡淡地瞥了喬一眼,都懶得說話,喬薇進了屋,拍拍自家相公的肩膀,軟語道:“行李那些我都收拾妥當了,就是你書房我還沒動,你自己看看那哪些東西是需要帶在路上的。”
姬冥修看了自家弟弟一眼,道了句“好”,起身去了。
喬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著教主大人。
教主大人被看得頭皮一陣發麻,拿眼瞪了瞪喬薇,沒好氣地道:“看什么呀你?”
喬薇挑眉一笑:“小美人兒好幾天沒了,嗯?”
“干你什么事?”教主大人冷冷地說完,眼神一閃,“什么小美人啊?”
喬薇打斷他的話:“行了行了,我又不是你大哥,你不用瞞著我,我也不妨實話告訴你吧,我和你大哥要去素心宗的消息已經傳開了,五師兄那伙人也好,你的小美人兒也罷,只怕全都轉移陣地去素心宗了,你要是想見你的小美人兒啊…”
“誰想見她了?”教主大人翻了個白眼,“煙兒!”
煙兒快步入內,行了一禮道:“二少爺。”
教主大人淡道:“收東西。”
煙兒一喜:“是!”
喬薇與姬冥修都將離開姬家,小師妹便也不好繼續住下去了,否則素心宗或太師府上門要人,姬家可沒有立場揪著她不放了,她也收拾了一番東西,與喬薇一行人一并南下。
四月初十這日,一切準備妥當,眾人在府門口與姬家人辭行。
姬尚青沒說什么,只交代姬冥修好好兒地照顧弟弟。
姬老夫人以為倆口子是真去邱州修建堤壩的,拉住喬薇的手,一陣語重心長的叮囑:“邱州濕氣重,記得多喝姜茶,你二弟…現在該叫三弟了,你三弟也在那邊,你代你二叔二嬸好好照看你三弟…你三叔他們都是極老實的人,容易相處,你不用擔心…那兒是姬家的府邸,你和冥修才是正兒八經的嫡主子,別叫人怠慢了,知道嗎?”
喬薇點點頭:“我知道了,祖母。”
姬老夫人又揉了揉鎏哥兒的腦袋,這小家伙打出生便沒出過遠門,最遠的地方是喬薇的小村子,家里人日日把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養出了一身臭毛病,這次跟去邱州,指不定得多少苦頭:“你還是留下吧?祖母給你買幾只鳥兒,幾只狗兒,好好陪你玩。”
鎏哥兒不干。
李氏與姬宛瑜兩姐妹也來送別喬薇,兩姐妹的親事臨近,也不知她這個做大嫂的趕不趕得上二人的婚禮。
一番話別后,一家人開開心心地上了路。
從姬冥修口中,喬薇了解到邱州并不真在素心宗的腳下,二者之間還隔著一個邊陲小鎮,過了小鎮,進入素心山脈,登上素心峰,才算是到了素心宗。
不過小鎮并不大,坐馬車橫穿也不過是小半個時辰的事。
姬家的封地覆蓋了半個邱州,以魯南大道為界,魯南以北是姬家的封地,魯南以南,是純屬于官府的地盤。
此去邱州魯南,快馬加鞭半月可到,但一家妻小,不好太過顛簸,便稍稍放緩了速度,臨近邱州時鎏哥兒生了一場病,耽擱了幾日,真正進入邱州已經五月初了。
五月的邱州已經有一絲初夏的氣息了,雷雨不斷,但他們運氣好,走車的幾日全都風和日麗,一直到抵達了姬家的老宅,才一場傾盆大雨落了下來。
早在出發前,姬家便給三房寄了書信,告知他們姬冥修與喬薇要帶著孩子們過來,三老爺算算日子,也該到了,果然就聽見了下人的通傳:“老爺!老爺!大少爺他們來了!”
“來了嗎?快把夫人叫出來!”三老爺眼睛一亮,撣撣寬袖,闊步迎了出去。
三夫人余氏帶著自家閨女從后院兒走了出來,與三老爺一塊兒去了大門口。
姬冥修在素心宗習武時倒是常住老宅,入朝為官后便長長久久地留在了京城,去年他們回京過年,本想見見冥修一家子,奈何他們又全都出了遠門兒。
他們一眼看見了姬冥修,姬冥修變化不大,還是一副如玉風華的模樣,他身邊站著個姑娘,說姑娘大概是因為那張臉,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靡顏膩理,臻首娥眉,端的是傾城好姿色,往姬冥修身旁一站,宛若一對璧人,登對極了。
男人總是不自覺地會在女人身上多看兩眼,就在三老爺好奇地打量著喬薇時,另一邊,余氏卻被從馬車上咕嚕嚕滾下來的小胖子吸引了。
望舒剛睡醒,迷迷糊糊的聽說到了,她還以為在床上,咕嚕嚕一滾,便從馬車上滾下來。
馬車可不低,她嘭的一聲砸在地板上,把余氏嚇得心肝兒都抖了,姬冥修與喬薇像個沒事人似的有說有笑,余氏心道你們孩子都摔成這樣了,你們怎么還——
她正要走過去,就見那小胖子自己爬了起來,她明明看見小胖子的額頭磕在了地上,可小胖子卻半點沒受傷,反倒是被她磕過的青石地板,生生地裂開了一道口子…
余氏:“…”
望舒下來后,景云也下來了,之后,鎏哥兒左手一只白,右手一只白,特別神氣地也走下來了!
余氏就發現這三個孩子長得可真好看吶,比她見過的任何孩子都要好看,其中一個小家伙與冥修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連眉宇間那股淡淡的冷峻以及渾身那股小大人一般的氣場,真是太像冥修了。
“你是景云,你是望舒,你是鎏哥兒吧?”余氏笑著走上前。
三小只看向了她。
望舒甜甜一笑道:“嬸嬸好!”
余氏被逗笑了:“我可不是嬸嬸,我沒那么年輕,我是你們三奶奶。”
望舒張大了無辜的眸子道:“哇,你都是奶奶了呀!可是你好漂亮,好年輕,好像我嬸嬸呀!”
喬薇:“…”
你幾時有個嬸嬸了?
余氏貴為姬家的三夫人,往日里不知聽了多少好話,可沒一句讓她這么舒坦的,她笑得都要合不攏嘴兒了,原本準備了六個紅包,打算一人一個,這會子一高興,全都給望舒了。
望舒抱著滿手的紅包,笑瞇瞇地說道:“多謝嬸嬸!”
余氏笑得不行了:“還叫嬸嬸?叫三奶奶。”
望舒道:“三奶奶!”
余氏又看向了景云,景云甜甜地喚了一聲三奶奶,輪到鎏哥兒了。
鎏哥兒也特別給力地喚道:“三奶奶!”
余氏黑了臉。
姬冥修領著喬薇叫了三叔三嬸。
三老爺四下張望道:“冥燁呢?”
教主大人慢吞吞走了下來,臉色臭臭噠,盡管戴著面具不大看得出,但那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誰都能聽到他心底的哼哼了。
三老爺笑著道:“這是冥燁吧?”
姬冥修看了看弟弟道:“叫三叔。”
教主大人:“哼。”
喬薇在他后腰上一擰,他慘叫:“啊——三叔!”
三老爺捂住險些被他嚇出嗓子眼的心臟,愣愣地點了點頭:“誒,乖,乖!”
姬冥修又向三老爺與余氏介紹了小師妹,二人客氣地打了招呼。
三老爺將人帶進了老宅。
姬家祖上封過異姓王,老宅便是曾經的王府,論占地面積,不輸給京城的丞相府,只是年代略有些久遠,不如丞相府氣派罷了。
余氏將姬冥修一行人安排在了清輝院,距離他們的院子不遠,說個話兒叫個人什么的都十分方便。
三老爺一共有三個女兒,四小姐姬文馨是余氏的親骨肉,今年十二歲,余下的五小姐與六小姐都是姨娘所出,沒出來見客。
姬文馨稚氣未脫,一路上都睜大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景云身后的小猴兒,小猴兒穿著一身外黑里紅的小斗篷,走起路來神氣又拉風,小猴兒會吹指甲,會戴小花兒,還會順她娘親的帕子,擦了鼻涕又給她娘親塞回去。
好可愛的小猴兒!
珠兒發現姬文馨在看自己,驕傲地揚起下巴,眼睛都差點抬到了頭頂上。
這一刻,她又是一個優雅小貴婦了!
姬文馨:“哎…”
哎什么哎?珠兒小貴婦的下巴揚得更高了,隨后一腳踩空,臉朝下栽進了泥坑…
姬文馨:“唉…”
這一趟出行,喬薇帶上了碧兒,碧兒主要負責照顧鎏哥兒與教主大人的飲食起居,碧兒將二人的行囊收拾妥當時,喬薇這邊也整理得差不多了。
她們的目的地是素心宗,來姬家老宅只是落落腳,許多箱子都不必打開,收拾起來自然就快了。
余氏把余下幾個孩子的紅包補上了,與望舒的一樣多,可以說是大出血了。
一家人吃了晚飯,余氏拉著喬薇聊起了家常,姬冥修則與三老爺去了書房。
姬家給三老爺的書信中,簡單交代了家里的事情,但三老爺還是想從姬冥修這兒聽聽具體的情況:“冥燁與你姑父都是怎么一回事?”
姬冥修把冥燁的事簡明扼要地說了,依舊是省去了隱族的身份,至于秦冰宇的,沒什么可隱瞞的。
三老爺愕然:“你姑父是夜羅的細作?真是太讓人意外了,你姑姑心里不好受吧?你打算怎么處置他?”
姬冥修淡道:“先關著,日后再說。”
三老爺點點頭,沒再問什么了。
姬冥修又道:“對了三叔,我上次派人去姬家陵查探了一番,發現當年冥燁是進了姬家陵之后才被人偷走的,你可知道當年守陵的人都是哪些人?”
三老爺嘆道:“二十多年了,當年守陵的都是些年紀大的老漢,如今都已經不在人世了,不過你若是想查,我可以去問問他們的家人。”
姬冥修道:“不必了,我已經有查探的方向了。”
三老爺一臉欣慰:“那就好,一定要盡早地揪出兇手,以慰你娘的在天之靈。”
說罷,見姬冥修沒有離開的意思,遂問道,“還有什么事嗎?”
姬冥修頓了頓:“沒什么。”
三老爺說道:“你是不是想問荀氏?她老老實實地在守陵,我去查看過兩回,沒見耍出什么幺蛾子,你放心吧,她都落到這步田地了,不可能再作妖了,倒是鎏哥兒他…”
姬冥修淡道:“小薇照顧得極好。”
姬冥修他們到的不巧,邱州書院正在上課,沒有見到李氏的兒子,喬薇留下了李氏給姬崇明準備的禮物與丫鬟,翌日吃過早飯,便動身前往素心宗。
余氏拉住喬薇的手道:“哎呀,你們這走的也太急了,就不能多住幾天嗎?”
喬薇心道不能啊,黑心肝兒的皇帝只給了冥修半年時間鏟平夜羅,但他們現在連夜羅的據點在哪兒都不清楚,不爭分奪秒不行啊!
喬薇微微一笑道:“三個孩子趕著去素心宗報到,已經耽擱了好幾日,不能再晚了,再晚,傳回朝廷那邊,皇上該怪罪我們懈怠了。”
皇上都搬出來了,余氏不好再挽留什么,命人備了幾大箱小食,讓喬薇帶在路上吃。
喬薇笑著收下,幾人告別三老爺一家,坐上了前往素心宗的馬車。
馬車上,喬薇拿出了賬本,用炭筆仔仔細細地記錄著什么,她毛筆字不咋滴,硬筆字卻寫得極為娟秀,只是筆畫都少了一半,還方方正正的,沒有大梁文字的弧形美感。
“你在寫什么?”姬冥修問。
喬薇道:“記賬,我們這次屬于出公差,一路上大大小小的費用,回去了都得找皇上報銷的!”
那黑心肝兒的皇帝,她非得好好地宰他宰他宰死他!
從姬家老宅到素心宗,不出意外,兩個時辰就能到了,偏偏天公不作美,剛走到梨花鎮時,天空毫無預兆地暗了下來,隨后在不到一刻鐘里的時間來了一場喬薇穿越過經歷的最恐怖的雷暴雨。
雷暴過后,持續大雨。
一行人不得不找了一間客棧,等雨停了再走。
梨花鎮是大梁南部邊境的最后一個小鎮,這兒靠近素心宗,也靠近南楚,有不少素心宗弟子與南楚商人,值得一提的是,朝廷的勢力在這一帶已經相當薄弱了,官府都是靠江湖門派罩著的,沒江湖門派撐腰的衙令,通常干不過三個月,而所有這一帶的江湖門派都以素心宗馬首是瞻。
素心宗的弟子坐著大堂中最好的位子,其次是出手闊綽的商人,而那些本該耀武揚威的官差,反而被擠去了角落。
喬薇一行人進了客棧。
小二笑呵呵地迎了上來:“客官里頭請!請問客官是哪兒人吶?”
“哪兒人有什么關系?”
小二比劃著兩塊區域道:“素心宗的弟子坐這邊,余下的,坐那邊。”
喬薇的眼珠子動了動,似笑非笑地說道:“丞相來了坐哪邊?”
小二愣了愣,耿直地說道:“那邊啊!”
不屬于素心宗的一邊。
喬薇好笑地碰了碰姬冥修的胳膊:“冥少主,你的身份在這兒貌似不好使啊?”
姬冥修拿出了一塊素心宗的令牌,小二睜大眼,細細地數著令牌上的劍:“九…九劍?貴貴貴貴…貴人來了!樓上請!”
想秀一把宗主令的喬薇,咬牙將令牌塞進了懷里!
直覺告訴她,她手中的這塊宗主令,大概還沒他那什么“就是賤”令牌管用。
喬薇猜的沒錯,小二沒見過宗主令,看到了也不認識,但素心宗弟子的等級令牌他日日見,天天見,一看便知真假深淺。
姬冥修要了三間上房,一間給小師妹與珠兒,一間給他與教主大人,另一間給喬薇與三個孩子以及兩小只。
幾人原本打算歇個午便離開,哪知雨一直下,傍晚時分才停了,而這個時辰,素心宗已經封山了。
喬薇與教主大人雙手托腮,大眼瞪小眼,三個小家伙也無聊地你看我、我看你,姬冥修輕輕一笑,說道:“帶你們出去轉轉。”
幾人一聽要出去轉,瞬間來了精神!
雨停了,街上的行人也多了,喬薇就發現這個小鎮遠比自己想象的熱鬧,商鋪的門打開著,客盈滿門,兩旁的小攤一路擺到尾,不見空隙,小販的吆喝聲,行人的嬉笑聲,車水馬龍聲不絕于耳。
梨花鎮是南部的小鎮,也有不少海產,但因它本身不臨海,沒有大的港口,所以海產并不如飛魚鎮豐富,也沒有美麗的鮫人傳說,但它的手工制品異常豐富。
喬薇與幾個孩子看的眼花繚亂。
咕嚕嚕 望舒的小肚子叫了。
姬冥修牽了女兒的手,帶著眾人去了一家賣蟹餅的小攤。
小攤生意不錯,五張桌子全都坐滿了,攤主向隔壁賣面條的同伴兒借了一張桌子與幾把椅子,讓姬冥修一行人坐下了。
攤車上傳來酥酥的香氣,這一下,不僅望舒的肚子叫,鎏哥兒與景云的也開始咕咕叫了。
喬薇不由地問道:“這是賣什么的?”
姬冥修道:“蟹餅。我小時候,全家一塊兒來這邊給祖宗們掃墓,我娘帶我吃過一次,她說她最愛吃這里的蟹餅,宮里都做不出的味道。”
老板笑嘻嘻地走了過來:“當顏啦,我們介里的蟹餅是祖全的秘方!外面沒得吃啦!”
姬冥修四下看了看:“這兒就你們一家賣蟹餅的?”
老板拍著胸脯道:“一急系我們啦!”
姬冥修看了他一眼,難得的和顏悅色道:“我記得那會兒不是你。”
老板哦了一聲,笑道:“原來系回頭客呀,那你一定系好久雞前來過!我都不記得我見過你!我爹他老了,做不動啦!現在換我做了!客官要吃什么口味的?”
姬冥修點了點頭,想著昭明公主的口味道:“麻辣的,放蔥花一塊炸,還有加點胡椒粉。”
“好,這就來!”
老板笑著去了。
一個戴斗笠的小姑娘走到了攤位旁:“老板,我要一份麻辣蟹餅,放蔥花一塊兒炸,加點胡椒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