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來葵水了?”荀蘭問。
“來葵水會犯惡心嗎?”姬婉問。
荀蘭淡淡地笑了笑:“沒,我瞧你臉色差,才這么一問的。”
姬婉說道:“我前幾天剛來過,要不是來過,我怕是以為自己懷孕了呢。”
荀蘭倒了一杯茶給她:“喝點茶。”
黎氏走到半路,腹痛去如了廁,出來臉就黑了。
丫鬟把換下的褲子收拾好,小聲勸慰道:“二奶奶別擔心,您還年輕,又不像世子奶奶是個不能生的,您會再懷上的。”
“誰說我沒懷上?有人懷孕了也是有葵水的!我懷大哥兒的時候,不也見了兩日紅嗎?”黎氏死不相信自己沒懷孕。
丫鬟低下頭:“二奶奶說的是。”
平春殿的偏殿中,喬薇見到了傳說中的皇妃,端坐在主位上,一襲明黃色宮裝的中年美婦就是貴妃了,貴妃人如其名,端的是優雅清貴,體態略有些豐腴,但臉蛋兒小,五官小,圓潤精致,美麗非常。
早在太子壽辰時,喬薇便與貴妃有過一面之緣,奈何彼時她被一樁吃出來的小石頭“命案”纏身,無暇去留意屏風后女眷,是以,并不認識貴妃,而貴妃卻一眼認出了她,原因無它,她一貫自持端莊,風雷不驚,那日卻被喬薇刺激得噴了兩次茶,可謂形象俱毀,很是懊惱了一陣。
貴妃上下打量著喬薇,到底新婚的緣故,穿著一身素色束腰羅裙,外襯一件半透明大紅色紗衣,朦朧中自有一股別樣的美感,纖細的腰肢不堪一握,束著一條紅色絲帶,絲絳墜如柳,長身玉立,風姿卓越,不像世家千金那般矜持溫雅,卻明艷大方,英姿動人。
她招了招手:“走上前來。”
“是,娘娘。”
喬薇朝前走了幾步,一想到自己眼前這位就是古代的寵妃,喬薇心里一陣激動。
這樣的激動,讓貴妃很是受用,貴妃含笑看著她的臉,微微一驚,說道:“長得真像你娘。”
大家都這么說,喬薇道:“娘娘也見過我娘嗎?”
貴妃點點頭:“你娘曾入宮給先皇后瞧過病,本宮有緣與她見了幾面。本宮也見過你的。”
“嗯?”喬薇訝異。
貴妃道:“那會子你還很小,你娘抱著你入宮,給皇后請安,皇后就是看到你這么漂亮,才給你指了一門好親事。”
喬薇微笑。
貴妃和顏悅色道:“怪道你懂醫術,上次竟沒認出你就是喬家的姑娘,本宮聽聞你父親回來了,身體可好?”
喬薇恭敬地說道:“回娘娘的話,父親一切安好,多謝娘娘記掛。”
貴妃點點頭,喬薇行的禮在貴妃眼里還是挑得出錯兒的,但聽聞喬薇曾在市井顛沛流離了六年之久,又覺得這樣已經難能可貴了,貴妃又看向了喬薇身側的兩個粉雕玉琢的孩子,情不自禁地眼睛一亮:“丞相的孩子?”
喬薇拍了拍兩個小家伙的肩膀:“快給貴妃娘娘請安。”
小包子有模有樣地抱起了小拳頭,一本正經地行了一禮,軟軟糯糯地說道:“給貴妃娘娘請安。”
貴妃一聽這聲就樂了,笑著將二人叫到跟前兒來,看著景云的臉,就是一愣,這孩子,有點兒像王,可仔細一想,也不奇怪,皇上與昭明公主本就長得像,王的長相隨了皇上,冥修的長相隨了昭明,這孩子定是隨了冥修。況且真論像,無厘頭那三只才是如假包換的小王。
貴妃親熱地拉著二人的手,柔聲道:“都叫什么名字?”
景云:“景云。”
望舒:“望舒。”
貴妃若有所思道:“虎嘯而谷風生,龍舉而景云屬;前望舒使先驅兮,后飛廉使奔屬。好名字,好名字!”
望舒巴巴兒地看著貴妃手邊的糖果子,貴妃溫婉一笑,親自將盤子遞了過去:“吃吧。”
望舒咽了咽口水,回頭看向自家娘親,見娘親點了點頭,方抓了一把,還不忘道謝:“貴妃娘娘你人這么好,難怪長得這么漂亮啊!”
貴妃一個沒忍住,笑了,捏了捏她小臉道:“小嘴兒這么甜,是不是吃了很多糖?”
望舒誠實地說道:“是呀是呀!我每天都吃糖的!”
一屋子人全都笑了。
兩個孩子都得了些果子。
貴妃又指了指一旁的寶藍色華宮裝的中年婦人,與一位身著紫色宮裝的年輕婦人,道:“這是惠昭儀,昭王的母妃,這位是昭王妃,你見過的。”
喬薇帶著孩子給二人見了禮。
惠昭儀一看便是老實人,據說當初不怎么懂得爭寵,生了昭王也沒能打個漂亮的翻身仗,這么多年了,一直是個嬪,連帶著昭王也不大得寵,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不受寵也有不受寵的好處,起碼安然無恙地活到了現在,想想當年的皇后,可都是芳華早逝了的。
昭王妃與喬薇有過一小段齟齬,但喬薇已是丞相的妻,丞相的實權遠在昭王之上,昭王妃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笑著與喬薇說起了話兒,仿佛當初那些不愉快從未發生過,一切都只是喬薇自己的錯覺。
“許久不見小世子了。”喬薇道。
昭王妃搖手一指:“那兒呢。”
喬薇順勢一瞧,就在對面的屋子看見了小世子,小世子比景云望舒大了一歲,個頭卻是差不多的,他正抱著一大包不知什么東西,和盤腿坐在地上的三小只搭著訕。
三小只正是王府的小千金,她們的頭發長出了一些,但仍像三個小男寶,就是五官漂亮得不像話,所以很是逗人喜歡。
小世子也喜歡,把自己的私藏全都拿出來了,想和小伙伴們一塊兒分享。
奈何三小只十分的高冷,除了吃東西就是吃東西,完全不搭理小世子。
景云看見了久違的朋友,拉著妹妹的手,噠噠噠噠地跑進了屋子。
景云是想找小世子的,誰料一進屋,便被三小只看了個正著。
一只抬起頭,兩只抬起頭,三只也抬起了頭。
隨后,三小只像小貓見了鼠寶寶似的,一把丟掉手里的點心,朝著景云撲了過來!
不多時,姬霜一行人也到了,令人詫異的是姬婉也在。
幾人給幾位娘娘行了禮,貴妃問了姬霜的肚子,姬霜笑著道:“六個月了。”
這之后,又有幾位女眷,包括國公府的黎氏也前來給幾位娘娘請安。
多羅將軍府也來了人,卻不是多羅明珠,她不愛湊這種熱鬧,也不是多羅紫玉,她與王鬧得正僵,更不是那位常年臥病的二小姐,而是將軍的原配嫡妻多羅夫人。
多羅家受了委屈,貴妃待多羅夫人格外客氣,拉著多羅夫人坐在自己身側,不巧的是,這個位子恰巧能看見碧紗櫥后的三小只,多羅夫人的眼睛都疼了!
喬薇坐了一會兒,陸陸續續來了不少女眷,卻唯獨不見第一美人,問了崔總管才知高月族遭到了不明勢力的襲擊,第一美人與二哥連夜趕回高月族了。
喬薇淡笑,八成又是王的手筆,為了擺脫第一美人,那個黑心肝的男人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正殿,王打了個噴嚏。
南楚的使臣,八王爺南天璃正在向皇帝敬獻文旦,冷不丁被這聲噴嚏打斷,整個大殿都靜了靜。
皇帝不著痕跡地看了王一眼。
南天璃定了定神,接著道:“這是南楚今年的文旦王,獻與梁皇陛下,愿梁皇陛下萬壽無疆。”
皇帝看著那個比尋常文旦大了兩倍的文旦王,笑容和煦:“多謝八王爺。”
年年都獻文旦王,已沒什么可稀奇的了。
南天璃也明白這一點,對著門口拍了拍掌,一個侍衛提著一個小籠子走了進來,那籠子罩了布,看不清里頭是什么,但瞧八王爺一臉春風得意,又不難猜測它裝的是個好東西。
皇帝不禁來了興趣,正了正身子道:“八王爺,這是何物?”
南天璃頗為得意道:“這是我南楚神將府從隱族帶回來的寶物。”
隱族?
眾人驚訝。
那個傳聞中神龍見首不見尾,從不與世人來往的隱世家族嗎?
南楚…南楚竟是有人去過那里了?
雖然,并沒有任何人說過得隱族者,得天下這樣的話,但對于這個神秘的家族,所有人都想前去一探究竟,傳聞神將府曾經就是得到了一位隱族弟子的點化,才在數年之年,從一介布衣,變成了南楚的神將。
莫非傳聞是真的?隱族是真的,南楚神將府與隱族的關系也不是假的?
皇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八王爺身后一名身材高大、容顏冷峻的年輕男子身上,這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南楚神將府的小將軍沐尋風。
皇帝的眸光動了動,語氣如常地問:“是沐小將軍去的隱族嗎?”
沐小將軍淡道:“正是。”
眾人驚大了嘴巴,他們活到這把年紀,連隱族弟子的一根毛都沒見過呢,此子小小年紀,竟已有如此造化,前途不可估量啊!
王捏緊了手中的杯子,說不清是羨慕還是嫉妒,總覺得這小子的運氣太好了些。
姬冥修不動聲色地喝著茶,波瀾不驚。
太子打了個呵欠,好無聊。
昭王哈了一聲道:“你說去過就去過啊?那個什么隱族,不過是世人的虛構罷了,哪里真有那種地方?我不信!”
沐小將軍道:“去沒去過是我的事,信不信是別人的事。”
昭王翻了個白眼:“切!”
皇帝問道:“你說籠子里裝的是隱族的寶物,不知是何物。”
沐小將軍揭開了籠子上的布。
眾人定睛一看,不免傻眼。
什么寶物啊,不就是一條白色的雜毛狗嗎?
不對,不是狗,是貂!
昭王定定地看了半晌,忽然噗嗤一聲,嘲諷地笑了:“我當什么呢,就是一只貂啊!這種貂我們大梁朝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比它大的,比它小的,白毛的,雜毛的,黑毛的,應有盡有。沐小將軍想糊弄人,也拜托弄點稀罕的東西,別拿我們當了土包子,好像什么都沒見過似的!”
沐小將軍沒說話,打開了籠子,就見那只白貂如閃電一般飛向了昭王,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昭王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便被那只體積與尋常小家犬一般大小的貂撲在了地上。
昭王可是習武之人,老虎都未必能把他撲成這樣,然而一只貂做到了。
昭王的冷汗剎那間冒了出來,驚恐地睜大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姬冥修看了那只貂一眼,說道:“好貂。”
王蹙眉,他覺得這只貂有點兒眼熟,仿佛在哪兒見過。
南天璃笑呵呵地道:“不是好貂,南楚也不敢拿出來獻丑了。”說著,看向一旁的沐小將軍。
沐小將軍吹了聲口哨,那只白貂放開昭王,竄回了籠子。
文武百官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南天璃對著皇帝拱手道:“南楚與大梁世代交好,一點薄禮,不成敬意,還望梁皇陛下不要嫌棄。”
皇帝客氣道:“八王爺說的哪兒的話?這么好的寶貝,朕求之不得,何來嫌棄之說?只是他生性迅猛,怕是不好馴服。”
“沒錯,云貂生性兇殘,確實不易馴養,沐小將軍初得云貂時,也是很費了一番功夫才將訓練得如此聽話。”
“那朕就更不能奪人所好了。”皇帝說的可不是客套話,開什么玩笑,這么兇的小畜生,要回來了是關在獸園子,還是賞給兒子、臣子?關起來,就失了它原本的價值,送人又恐它鬧出人命,剛剛那一撲,他可是瞧真切了,不是沐小將軍在場,那只貂恐怕都把他兒子給咬了。
南天璃道:“怎么是奪人所好呢?我是真心實意地想給梁皇陛下獻寶的,梁皇陛下找幾個懂飼養的,我讓沐小將軍教導教導他們就是了。”
懂飼養的怕是不夠吧?這小畜生連朕的兒子都能撲倒,幾個不懂武功的奴才,經得起它一爪子?
只是,對方又確實有些盛情難卻。
皇帝頓了頓,說道:“你的禮物朕收下了,朕想將它賞賜給大梁朝的勇士,待會兒打獵的時候,把這只云貂放進去,誰能獵到它,誰就是它的新主人。”
“娘娘,皇上要開始打獵了。”偏殿中,一名宮女小聲地稟報了貴妃。
貴妃微微困惑:“這就開始了?”
宮女道:“是的娘娘。”
“不是說下午嗎?”貴妃小聲問。
宮女道:“皇上讓下令開始的,好像是得了什么寶物,迫不及待地要打獵了。”
貴妃擺擺手:“本宮知道了。”
宮女退下。
貴妃看向眾人,笑著道:“他們要打獵了,咱們也去湊湊熱鬧!”
大梁朝的皇宮,比喬薇想象的大上許多,除了政宮內庭,居然還有個人工獵場,獵場約莫有小半個村子那么大,茂密的樹林,山石嶙峋,四周圍了柵欄,北面是飼養獸類的獸園;看臺在南面,貴妃帶著女眷們抵達看臺時,打獵已經開始了。
皇帝坐在主位上,下首處是姬冥修與太子,姬冥修不下獵場倒也罷了,太子竟也不肯去。
皇帝一腳踹上他屁股,將他踹進了林子。
太監們撲騰著跟上,生怕這小祖宗獵到一半,在馬上睡著了。
南楚的使臣們大多去打獵了,只留下零星幾個。
宮女們擺好席位,請娘娘與女眷們入了席。
貴妃坐在皇帝身側。
林書彥去打獵了,姬婉無聊,又懶得與黎氏一桌,便坐在了姬家的席位上,左邊是荀蘭與姬霜,右邊是喬薇。
幾個小包子玩得開心,都留在了平春殿。
喬薇想打獵,巴巴兒地望著林子,恨不得長出一雙翅膀飛進去。
貴妃看了她一眼,笑道:“姬夫人打過獵嗎?”
喬薇說道:“打過,我在山上的時候,每天都會去打獵。”
貴妃指了指林子:“既如此,姬夫人也去吧。”
喬薇一怔:“我可以嗎?”
貴妃一笑:“可以啊,今天是多羅小姐沒過來,她來的話,也會去打獵的。”
宮女給喬薇牽了一匹馬,看著高大健壯的駿馬,喬薇訕訕一笑,她不會騎馬…
姬冥修站起身,撣了撣寬袖:“臣去打獵了。”
皇帝看看姬冥修,又看看不遠處正被太監扶上馬的喬薇,會心一笑:“去吧。”
“我我我…我自己上!”
喬薇推開了抱著她大腿的太監,一只腳踩上腳蹬,正要翻上去,卻忽然被人舉起來,利落地放在了馬背上。
腰肢上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喬薇微微紅了臉。
荀蘭喝了一口茶,眸光幽靜。
姬冥修隨后也翻身上了另一匹馬,把喬薇的韁繩拽在手里,帶著她,緩緩地進了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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