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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回門

大熊貓文學    侯門棄女之妖孽丞相賴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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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屏是在去膳房領飯的途中出的事,她本是花房的丫鬟,平日里負責姬府各大花園的修建與搭理,住的地方也在花房附近,花房沒有小廚房,吃食都走公中。

  今日恰巧輪到她領飯,她提著食盒去了。

  去時都未發生什么,回來的路上,照例抄近路,走了葡萄架附近的抄手回廊,回廊的臺階上長了些苔蘚,她一時沒看清,踩了上去,隨后整個人一滑,從十幾步高的臺階上滾了下來,磕破了腦袋,當場流了一地的血。

  花房的管事媽媽等了半天沒等到飯,以為這妮子又上哪兒竄門兒去了,忙氣呼呼地去找,哪知就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翠屏。

  管事媽媽第一反應是翠屏是死了,忙不迭地通知了桐院,桐院那邊又差人通知了翠屏的老子娘,翠屏老子娘連夜入府將女兒接回去了。

  桐院給請了大夫,又送了些銀子與補藥,囑咐翠屏的老子娘好生養著女兒,待到她痊愈了再回府做事。

  翠屏老子娘千恩萬謝地領著女兒走了。

  只是翠屏傷得那樣重,怕是回天乏術了。

  喬薇托了托腮幫子:“奇怪。”

  “奇怪什么,夫人?”碧兒問。

  喬薇若有所思道:“翠屏日日走,就怎么就今天踩到了苔蘚?苔蘚也不是一天兩天長起來的,若是老大一片,她該知道避開才是,而且丞相府的下人都干什么去了,臺階上長苔蘚了也不好好清理一下?”

  “好像是有人失職了,被打了板子呢,現在肯定已經清理干凈了!”碧兒說著,會過意來,“夫人懷疑是有人故意陷害翠屏啊?翠屏為人很好的,沒得罪過什么人啊…”

  “沒證據,先別亂說,我也只是隨口發發牢騷。不是青蓮居的事,咱們就別管。”喬薇話鋒一轉,“你去告訴煙兒,我準假了。”

  碧兒問:“準幾天?”

  喬薇道:“隨便幾天。”

  反正院子事少人多,走個把兩個丫鬟沒差。

  將青蓮居變成一個小型診所是喬薇計劃以外的事,喬薇沒想過給那么多人治病,她治吳媽媽,純粹是當口恰巧碰上了,之后不好厚此薄彼,便都給看了,她在家閑得慌,偶爾做點自己擅長的事,打發打發時光,其實還是挺愜意的,就不知這么做,會不會給某些人帶來什么困擾。

  “今天的事,你聽說了吧?”喬薇問。

  姬冥修翻了翻書冊:“啊,你說你給下人看診的事?嗯,聽說了。”

  喬薇嘀咕:“你有意見的話,告訴我。”

  姬冥修輕輕一笑:“你喜歡就好。”

  喬薇往右移了一步,與他拉開距離,警惕地看著他:“你怎么變得這么好說話了?不會是又有什么企圖吧?”

  姬冥修意味深長地說道:“你人都是我的了,你覺得我還會對你有什么企圖?”

  喬薇清了清嗓子:“你想…想那個那個。”

  “哪個哪個?”姬冥修故作不懂。

  喬薇的睫羽顫了顫,紅著臉道:“就是那個那個!”

  姬冥修一臉無奈:“為夫愚鈍,還望娘子把話說明白,為夫想哪個哪個了?”

  論厚臉皮,一百個喬薇都不是他對手,喬薇深深地覺得把他臉皮拿到現代,沒準能防御導彈。

  喬薇不與他辯了,越辯輸得越多:“自己琢磨,你是大人了,又不是孩子,何苦總來問我?”

  姬冥修眼神溫柔:“就想和你說說話。”

  油嘴滑舌,油嘴滑舌,油嘴滑舌!

  喬薇深吸一口氣,瞪了他一眼,去疊衣裳了。

  兩個小家伙洗完澡,噠噠噠噠地爬上了床。

  姬冥修拍了拍望舒肉嘟嘟的小屁股:“今晚自己睡好不好?”

  望舒一口拒絕:“不好。”

  姬冥修誘哄道:“爹爹給你買了好大好漂亮的床,金燦燦的。”

  望舒吸了吸口水,想象了一下不能睡大金床上的感覺,又想象了一下沒有娘親在身邊的感覺,覺得還是后者更難接受一些。

  姬冥修轉頭去做兒子的思想工作:“你大了,是男子漢了,再和女人睡不好的,還記得我和說過什么嗎?你的小鳥只能給你媳婦兒看,同理,你以后也只能和你媳婦兒睡。”

  “媳婦兒是什么?”景云問。

  “就是和你大婚的人。”

  “大婚還要人啊?”

  姬冥修循循善誘:“當然,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加在一起才能大婚。”

  景云似懂非懂:“就是娶了對方的意思嗎?”

  “嗯。”

  “原來是這樣啊。”景云拉開床頭柜的抽屜,取出自己的大紅花,“我和娘親大婚了,以后我都要和娘親一起睡了!”

  姬冥修黑了臉。

  兩個小包子躺在爹娘中間,十分安心地睡了。

  中途,景云強行睜開了眼睛兩次,確定自己還在大人的床上,又沉沉地閉上了眼。

  喬薇也躺下,蓋上了棉被。

  忽然,棉被被人拉起一角,一股冷風灌了進來,幾乎是同一時刻,一具火熱的身子也滑了進來,臂膀自她身后緊緊地摟住她,將她整個人納入了懷中。

  她冰冷的脊背貼著他炙熱的胸膛,渾身都似有了暖意。

  這就是被人抱著的感覺,并不討厭。

  見他只是單純地抱著,并沒有進一步的舉動,喬薇按在他胳膊上的手放了下來。

  姬冥修又將她往懷里團了團,有力的臂膀圈住她纖細的腰肢,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喬薇緩緩地閉上眼,很快便甜甜地墜入了夢鄉。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別墅中,喬崢輕聲念了一遍《游子吟》。

  珠兒拍拍桌子,指了指他面前的詩集,示意他繼續。

  喬崢笑,又輕輕地念了起來:“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

  珠兒坐在自己的專屬BB凳上(喬薇做的),面前是一盞微弱的油燈,燈光照在她(自認為)蒼白的臉上,落下一層(自認為)昏黃的光。

  她揉了揉(自認為)看不清的眼睛,左手拿起一根(并不存在的)針,右手拿起一根(并不存在的)線,老眼昏花地穿了起來。

  針眼太小了,看不清啊!

  太為難她們這些老年人了!

  “抱得三春暉。”

  喬崢又念完了。

  珠兒又拍了拍桌子。

  喬崢:“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

  珠兒終于穿好了針,拿起一件(并不存在的)衣裳,細細地縫了起來,縫完了,打了個結,咬斷線頭,雙手舉起衣裳撣了撣,忽然,猴毛一炸。

  現在是忘記把針放回籃子,扎到手指了!

  她把手指伸到喬崢的面前。

  喬崢看了看她完好無損的手指,再看她疼痛又想哭的樣子,哦了一聲,嘖嘖道:“你怎么這么不小心,還被針給扎到啦?流了好多血啊…來,給你包扎一下。”

  喬崢做了個包扎的動作。

  珠兒解開了繃帶,嚴肅地看向喬崢,沒上藥!

  喬崢就給她“上了藥”,隨后才“包扎”了。

  珠兒滿意地點了點頭,舉起受傷的手,去擦地板了。

  一個操勞的老母親,其實是很累、很累的!

  翌日便是三朝回門的日子,回門又稱歸寧、返外家,一般是指新娘出嫁后,在第三、六、七、八、九天,或滿月時由丈夫陪同著回往娘家探親。

  朝廷準了姬冥修三日婚假(原本大梁朝婚假半個月,鑒于某人去年請了整整一年的假,導致朝綱混亂、御史蹦跶、皇帝焦頭爛額,皇帝特地嚴重縮水了他的婚假),姬家便將歸寧的日子定在了第三日。

  第三日原也是最好的,誰家的姑奶奶能這么早回門,那可都是面上有光的事。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有些地方關于回門的日子就有一些禁忌,如正月十五忌回娘家等。

  喬薇問過了碧兒,豫地一帶有這種習俗,京城沒有,不少人家正月十五回娘家呢。

  可不論如何,該回門時,一定得回門,否則會有兇事發生;不該回門時,也一定不能回門,否則也會有兇事發生。

  老人說的。

  碧兒說老人說的。

  這邊,碧兒收拾禮物,另一邊,小倆口帶著兩個小包子前往落梅院給老夫人請安。

  姬老夫人心知是歸寧的日子,高興地應允了,并送了喬薇一株千年人參,讓喬薇好生孝敬爹爹,喬薇謝過,又去了桐院。

  姬冥修是不去桐院的,他與姬尚青勢如水火,見了面恨不得打起來,喬薇就不指望他去向姬尚青請安了,但兩個小包子是要去的。

  喬薇帶著景云望舒前往桐院。

  姬尚青早年內退,如今閑賦在家,許是日子無聊,養了幾只畫眉與鸚鵡,鳥籠子掛在廊下,一路走過去,能聽到嘰嘰喳喳的聲音,熱鬧極了。

  景云懷中的小白,是的,自打發現自己的力氣不如妹妹后,景云便用十顆糖與妹妹交換了抱小白的福利,他總覺得妹妹力氣這么大,都是抱小白鍛煉出來的。

  小白聞到了香香的味道,一把抬起了小腦袋。

  那些鳥兒原本在閑聊姬家的八卦,甫一見到一雙餓狼一般的眼睛,嚇得上躥下跳,鳥毛都在籠子里蹭掉了!

  “嘰嘰嘰!”

  那只貂想吃我們!

  “嘰嘰喳喳嘰嘰喳!”

  它吃不到!我們都在籠子里!

  鳥兒于是發現了這個天然的屏障,很快便淡定了,傲慢地瞄了小白一眼,繼續聊起了姬家的八卦。

  姬尚青與荀蘭都在,鎏哥兒坐在荀蘭懷里,由荀蘭一勺一勺地喂著藥,這孩子果真是養嬌了,一點嘔吐腹瀉,三日了還在吃藥,換望舒,第二天就能活蹦亂跳的。

  三個小包子還沒見過,不由地大眼瞪大小眼,好奇地看著對方。

  喬薇給座上之人行了一禮:“父親,夫人。”

  沒叫荀蘭母親,也不知姬尚青會不會生氣。

  姬冥修不肯喚小后媽母親,她才不要為了一個可能會疼她、或者可能不會的公公,去和一定特別疼自己的丈夫唱反調。

  姬尚青一貫的不茍言笑、表情嚴肅,不說話時會給人一副在生氣的樣子,他卻是沒為難喬薇,應了聲:“你來了。”

  喬薇拍拍兩個小包子的肩膀,示意二人叫爺爺。

  二人都不肯叫。

  望舒嘴巴最甜不過了,這次竟也趴在娘親懷里,拿一只眼睛偷瞄姬尚青,卻死活不肯叫姬尚青。

  姬尚青的眼神有些失望,他看著兩個孩子,動了動唇瓣,似乎想說什么,卻忍住了。

  荀蘭的唇角揚起一絲清淺的笑意,說道:“剛來,還不熟,等熟了便會叫了。”

  喬薇眨了眨眼,小后媽給我打圓場了?所以果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看看人家小后媽,分明是個溫柔又大度、善良又體貼的女人。

  “鎏哥兒,他們是你小侄兒,景云,望舒,以后和他們一起玩,知道嗎?”荀蘭對懷中的兒子,輕言細語地說。

  鎏哥兒乖乖地點頭,他已經知道自己會做叔叔了,他其實也不明白叔叔是個什么意思,總之這兩個小家伙要喊他叔叔,他看向可能比較容易拿捏的女孩子,嚴肅道:“叫我叔叔。”

  望舒:“不叫!”

  特大聲,鎏哥兒嚇得小身子一抖,一頭扎進荀蘭懷里,瞬間慫噠噠的了。

  人家的孩子像頭狼,自己的兒子像只羊,姬尚青都沒眼看了。

  荀蘭順勢摟了摟兒子,笑著對喬薇道:“今日是你歸寧的日子,我備了些薄禮,替老爺和我問候你父親。”

  喬薇行禮:“多謝夫人。”

  給二人請完安后,喬薇領著孩子出了桐院。

  人都走遠了,依稀聽見院子里有尖叫的聲音傳來。

  “老爺的鳥呢?怎么不見了?誰偷了老爺的鳥?!那是老爺最喜歡的一只!”

  小白吐出嘴里的鳥毛,打了個飽嗝。

  出了桐院,喬薇便領著孩子去了門口,馬車已全部準備妥當,單是裝禮物的便有三車。

  “怎么這么多啊?”喬薇問,這都趕上納吉了。

  姬冥修笑道:“不多的,有一車裝的是金豬。”

  望舒一聽金豬,忙不迭地跑到裝貨的馬車前,一輛輛地檢查,可失望的是,哪兒有什么金豬啊?只有一只烤豬!

  這烤豬便是姬冥修口中的金豬了,回門那日,男方家一定要送回金豬一只,以示新嫁娘的清白,雖說喬薇孩子都有了,但這并不代表她就不清白了,在丞相大人心里,丞相夫人可是全天下最清白的女人。

  馬車晃悠晃悠的,正午時分抵達村口。

  村兒里人都猜到她今日可能回門,早早地圍在村口,等著看熱鬧。

  喬薇從馬車上走下來,一襲紅衣,明艷如霞,美得人呼吸都屏住了。

  這真的是那個總穿著粗布麻衣,扛著鋤頭,在田間勞作的的小寡婦嗎?這是天上的仙女兒吧?

  再看她身邊的男人,身材高大,氣場強大,從頭到腳,頭發絲兒都透著一股貴氣。

  那話怎么說來著?

  郎才女貌,說的就是小喬和她男人了吧?

  兩個小包子也從馬車跳了下來,二人俱是換上了華貴的衣裳,活脫脫一個紈绔小少爺、一個俏皮小千金。

  二人一眼看見了人群后的二狗子,與喬薇打了招呼,便撒開腿去找二狗子了。

  一行人上了山,身后追著一大條看熱鬧的,不僅有本村的,若細瞧,會發現最遠的,有從鎮上趕來的,誰都想一睹丞相的風采,也想看看什么樣國色天香的女人,才夠資格嫁給當今的丞相。

  結果是沒有讓人失望,這樣一對璧人,天賜良緣。

  喬崢坐在主位上,七娘備了茶水,伺候在旁。

  姬冥修與喬薇給父親磕頭敬茶,珠兒一板一眼地坐在主母的位子上。

  喬薇一把抓起她,丟到了門外!

  喬崢喝了女婿茶,眉開眼笑,問喬薇過得可好。

  喬薇在他身側的坐下,報喜不報憂:“好著呢,吃的好,住得好,睡得好,你呢?我不在家,你是不是很不習慣啊?是不是后悔這么早把我嫁出去了?”

  喬崢嘆道:“是啊,后悔了,怎么辦?把你男人不要了,住回來?”

  喬薇爽快道:“好呀!”

  姬冥修:“…”

  羅大娘上了山,把喬薇帶回來的金豬分給了鄉親們,眾人看著這金豬,就知小喬在丞相府過得十分受寵了。

  丞相府烤的肉,肉質鮮美,肥嫩適中,很快便被分食干凈。

  景云兄妹與二狗子玩到了山上,找到鐘哥兒,把從丞相府帶的好東西分給了兩個小伙伴。

  “這是棗泥山藥糕,和外頭賣的味道不一樣,它的棗是最大、最甜的棗。這是燕窩脆絲餅,這是鮑魚酥…”景云從小書袋翻出了一大桌的東西,一份分給二狗子,一份分給鐘哥兒。

  外院的草坪上,小白與珠兒也在交換彼此的禮物。

  珠兒拿出連夜縫好的衣裳,輕輕地披在了小白的身上,欣賞了一番,豎起了大拇指。

  小白點點小腦袋,從小背簍里取出一朵大頭花,戴在了珠兒的頭上。

  兩小只都對彼此的虛擬禮物十分的滿意。

  小院,小魏也見到了碧兒。

  “你、你變漂亮了。”小魏紅著臉說。

  丞相府的侍女的行頭,比尋常大戶的千金還貴重,人靠衣裝的,碧兒底子又不差,可不比從前漂亮多了?

  但這種話,怎么能從一個沒有關系的男人嘴里講出來呢?

  碧兒急紅了臉:“登徒子!”

  小魏慌了神:“我沒有,我…我說的是真心話,你是真的越來越好看了…”

  碧兒唇角一翹,壓下來,從包袱里拿出一雙鞋:“給。”

  小魏驚訝:“給我做的?”

  碧兒喝道:“想得美啊!誰給你做的?我給我爹做的,做小了,他穿不了,你愛穿不穿,不穿就扔了!”

  “我穿我穿!”小魏麻溜兒地蹬掉了腳下那雙破了三個窟窿,被甄威猛縫了又裂開、再縫上再裂開的破鞋,山上清冷,他腳指頭都凍紅了。他穿上了碧兒做的鞋,不大不小剛剛好,又舒服,又暖和。

  “還有一雙。”碧兒面無表情地把另一雙扔到了桌上。

  小魏喜色一笑,把鞋子抱進了懷里:“碧兒你真好。”

  碧兒紅了臉,看著他赤裸的腳踝,道:“這么穿,容易壞鞋的。”

  “那要怎么穿?”小魏脫了鞋,“我還是不穿了,我供著!”

  碧兒噗嗤一聲笑了。

  她一笑,小魏也傻乎乎地笑了。

  碧兒斂了笑,拿眼瞪他:“呆子!”

  碧兒從包袱里取出四雙足衣,兩雙是雙層的,中間沒有棉絮,如今穿正好,另外兩雙是夾層,塞了絨的,冬天穿,不會凍腳。

  小魏抱著暖融融的足衣,心里也暖暖的。

  中午,一家人圍坐在屋里吃了飯。

  羅大娘燒了一只雞,碗里兩根雞腿,喬薇夾了一個放進望舒碗里,準備把另一個夾給景云,喬崢卻先她一步,把雞腿夾了起來,喬薇以為他是要給景云的,哪知卻給了她。

  喬薇不解。

  喬崢道:“你疼你女兒,我就不疼我女兒了?”

  喬薇的鼻尖酸酸的。

  吃過飯,姬冥修陪岳父大人下棋,依舊是十分心機地計算著怎么輸得不著痕跡,既要讓岳父大人過癮,又不能讓岳父大人贏得太容易,幾盤棋下來,比批了一天的折子還費神。

  喬薇找來七娘,問了她與作坊的狀況。

  作坊一切正常,有幾個刺兒頭,仗著喬薇不在,暗地里偷奸耍滑,被七娘揪出來,狠狠地訓斥了一頓,并罰了三日月錢。

  那幾人懷恨在心,趁著七娘去街上采買食材,將七娘堵在田埂,阿貴及時趕到,把幾個小雜碎狠狠地教訓了一頓,自此,再無人敢鬧事了。

  七娘樂于接受喬薇的思想,但她骨子里,也仍保留了傳統女性的特質,女人,還是需要一個男人。

  阿貴心腸不壞,就是性格太討厭了,喬薇覺得自己要是找了這種男人,估計能被活活氣死,但七娘不是她。

  愛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半日時光,白駒過隙,轉眼便暮色四合。

  喬崢伸了伸胳膊:“一下午,坐得我腰酸腿軟的!行了,你們回吧!”

  姬冥修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喬薇把棋盤收拾干凈。

  喬崢拿過她手里的棋盒:“行了行了,放這兒吧,我自己會收拾,天色不早了,走夜路多有不便,趕緊上路吧。”

  唉,一天怎么就這么短呢?

  喬薇郁悶地看向喬崢,他精神倒是爽利,眼底卻有兩片鴉青,想來這兩日,又失眠了吧。喬薇的目光又落在了他頭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竟看到了幾根白發:“爹,你頭發亂了,我給你梳個頭。”

  喬崢頓了頓,笑道:“難得女兒這么孝順。”

  喬薇從抽屜取來梳子,摘下他發簪,將他鴉青的發絲放了下來,輕輕地撥了撥。

  不是錯覺,是真的有白頭發。

  才不到四十的年紀,怎么就華發早生了…

  喬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給喬崢梳完頭,戴上發簪:“你要是想我了,就給我帶個消息,我帶景云和望舒回來看你。”

  喬崢溫柔一笑:“知道了,去吧。”

  天色漸暗,是真是要走了。

  姬冥修攬住她肩膀,輕聲道:“走吧,改日再回來探望咱爹。”

  另一邊,兩個小包子也在依依不舍地告別玩伴,不知下次見面得什么時候,小伙伴們難過極了。

  一開始只是鐘哥兒哭,很快,二狗子扛不住了,也開始哭,景云見他們哭,自己也有些忍不住。

  三條小男子漢哭成了水母。

  只剩望舒淡定得不得了,特別女漢子。

  草坪上,小白也告別了珠兒。

  二人來了一個友誼的抱抱。

  趁著抱抱,珠兒往小白的小背簍里塞了一只癩蛤蟆(小白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丑哈哈的癩蛤蟆喲)。

  小白也趁著抱抱的時候,往珠兒的小背簍里塞了一條珠兒的大克星——超級劇毒五步蛇。

  可以說是一對非常心機的小獸友了!

  喬崢站在山頭,目送幾人下山。

  喬薇一步三回頭。

  喬崢揮手,示意她去。

  景云還沉浸在與小伙伴分別的痛苦中無法自拔。

  望舒笑瞇瞇地揮手:“外公再見!”

  喬崢微笑,再見。

  幾人上了馬車。

  一下午折騰,孩子都累了,馬車晃悠了半刻鐘便歪在爹娘懷里睡著了。

  喬薇情緒有些低落。

  喬薇從沒想過兩世失去了父母的她,會真的碰上一個如此疼她的父親,而她,從做出的冷漠,到如今的不舍,個中變化,連她自己都驚訝。

  原來她也不是不想要,只是要不到。

  真正要到了,就難以割舍了。

  姬冥修握住她的手:“別擔心,過了這個月,我時常帶你回來,你要是喜歡,可以讓咱爹搬去四合院,每個月咱們都去住幾天。”

  喬薇委屈地說道:“我爹長白頭發了,你爹比我爹大那么多,都沒長呢…”

  姬冥修把孩子放到身后的軟榻上,坐到她身旁,將她納入懷中:“我爹沒良心,能和你爹比嗎?”

  有這么說自己爹的?

  喬薇想了想,道:“你找我娘吧。”

  “嗯?”姬冥修低頭看向她。

  她扒拉著他的手指:“你說的很對,我爹就是太執著了,我娘都死了這么多年,他大好的年華都耗在了尋找她的路上,他本可再成親,再生一大堆孩子,他都錯過了,他唯一的女兒還出嫁了,他老了會一個人孤零零的。”

  姬冥修親了親她額頭:“不會的,我會照顧他的。”

  會把他接到身邊,像照顧你一樣,照顧他周全。

  喬薇低聲道:“我娘應該活著,必須活著,我爹都這樣了,她要是不活著,就太對不起我爹了!”

  這是在賭氣了。

  沒人比姬冥修更明白失去雙親的痛苦,他也曾有一對疼他如命的雙親,但十歲那年,他娘過世了,他爹雖活著,但那與過世也沒什么分別,總之,不是那個記憶中讓他騎大馬、馱著他滿院子爬的慈父了。

  就如他心疼母親一樣,她也心疼她父親,心疼到不惜去埋怨撒手人寰,留她父親一人在世間忍受疾苦的母親。

  姬冥修抱緊了她道:“我已經吩咐海十三去找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就算天涯海角,也一定找尋出你娘親的下落。”

  一望無際的河灘上,海十三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他手中拿著一張本地的輿圖。

  這個小鎮叫洛河鎮,而這個村,是洛河鎮最后一個漁村,等走訪玩這個村子,洛河鎮就走完了。

  但什么都沒查出來啊!

  海十三嘆氣。

  楊柳鎮、白樺鎮、凌陽鎮…順著江水的鎮子,他找得七七八八了,人都曬成了魚干,可當年大火幾乎將這一帶夷為平地,葬身江腹的死者數以萬計,要從中找出一個姓沈的女子,談何容易?

  海十三走進了漁村。

  一股魚腥味撲鼻而來,海十三皺起了眉頭,最近聞這種味聞得太多,簡直要吐了。

  一個小姑娘啃著一條魚干,好奇又好笑地看著他。

  海十三瞅著她還算順眼,咧唇一笑:“小姑娘…”

  話音未落,小姑娘呀的一聲嚇跑了。

  十幾天沒刮胡子的海十三,已經是個滿臉絡腮胡的兇叔叔了。

  海十三見她跑進了一個小木棚子,略一遲疑,跟了過去。

  這是一個簡單得有些簡陋的棚子,不足十平米,墻上掛著漁具,地上也堆著漁具,一個穿著麻衣的中年婦女坐在小板凳上,摘著漁網上小魚。

  在婦人身側的一張,確切地說,是半張木床上,躺著一個不知死了還是沒死的老人。

  老人枯瘦如柴,兩頰凹陷,手骨清晰可見。

  先前的小姑娘就趴在老人的床上,有些害怕地看著追著她進來的大胡子叔叔。

  婦人用方言罵了她幾句。

  海十三走南闖北地打探消息,不說大梁朝的方言全都會,五六十種還是聽得出來的。

  婦人在罵她,你爺爺病了,別湊那么近,你也想生病啊,是不是找死啊云云。

  海十三微微皺眉,喊了句大嫂子。

  婦人以為他是來個魚販子,用方言說道:“今天的魚不好,你要小魚就有,大的等明天。”

  海十三也方言說道:“我不是來收魚的,我是來向你問個人的。”

  “去去去!沒得空!”婦人不耐地擺手。

  海十三從懷里拿出了一個銀元寶,婦人的眼睛瞬間直了。

  海十三道:“我向你打聽個人,你要是說出有用的消息,元寶就是你的,不過你也別想糊弄我,我這把刀子不是吃素的!”

  說著,海十三將皮靴里的匕首抽了出來。

  婦人嚇得站了起來!

  海十三從寬袖里掏出一個畫軸:“我問你,十六年前,這兒發過一場大水,你們家是大水前就住這兒了,還是后面搬來的?”

  婦人道:“一直住這邊!窩都沒有挪!棚子被沖毀了,又重新建了!”

  海十三一瞬不瞬地打量著她,確定她沒有撒謊,方打開了畫卷:“這個女人,你可有印象?”

  畫中女子,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眉毛,一襲白衣,美如嫦娥。

  婦人認真地看了看,搖頭。

  海十三又拿出了另一副畫,依舊是這個女人,卻戴了面紗,劉海梳起來,露出彎彎的眉毛、眉間一粒紅朱砂,艷麗如血。

  婦人的眼睛眨了眨,忽然皺眉道:“爹啊!這是不是就是那個女人?”

  小姑娘搖了搖老人:“爺爺,娘叫你。”

  老人被搖醒了。

  婦人走到床邊,指了指不遠處的畫像道:“爹!你看那是不是那天晚上在我們家買船的人?”

  海十三把畫像拿近了些,老人睜著渾濁的老眼,仔仔細細地看了半晌,才張大嘴,啊啊啊地說了什么。

  這一次,海十三真的聽不懂了。

  老人中過風,沒錢治,留了后遺癥,講話不利索。

  婦人卻是聽懂了,對海十三道:“是她!”

  海十三眼睛就是一亮:“你們真的見過她?”

  婦人指了指自己眉間:“她這顆紅痣,我記得。”

  那時,婦人還年輕,正是愛美的年紀,見這個姑娘眉間點了朱砂,很是漂亮,自己也去鎮上買了朱砂來,后面村子里的人見她點,也紛紛效仿,一時間,一整個漁村都是眉間點了朱砂的女人。

  海十三激動地問道:“能和我說說當時的情況嗎?你說她買了你們的船,是不是她還活著?”

  夫人道:“不是她買的,是和她一起的人,他們幾個一起的。”

  “幾個?”海十三皺眉。

  “幾個男人,好像會武功的樣子,帶著刀劍,戴著銀絲手套。”那群人找他們家買船,出手十分闊綽,婦人不好意思,便留他們用了一頓飯,他們吃飯時,她沒事,觀察了一陣,倒是陰差陽錯記住了這些特征,“那個女人沒有吃飯,不曉得是不是死了。”

  那晚風浪巨大,幾人在棚子外等到半夜,女人宿在她家里,一直沒醒,她悄悄摸了摸女子的臉,冷冰冰的,像死人一樣。

  婦人嘆道:“后面風浪停了,他們就走了,我說夜這么深,走水路危險,天亮了再走吧,他們好像特別著急,根本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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