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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事發

  暮色四合,夕陽染紅天際,在碧水青山之上鍍了一層炫目的金光。

  宗祠的檐角高高翹起,幾只麻雀落在朱紅色的瓦礫上,低頭啄了啄小蟲子,又撲哧著翅膀飛走了。

  幾位長老起先是等在宗祠的偏房中,漸漸的,有些坐不住,各自來到了宗祠外的空地上,空地上站了一會兒,心癢難耐,又走到了后山的入口。

  入口處有個簡易的涼棚,專門負責灑掃宗祠的下人偶爾在此歇息一二,平日里冷清的很,今日卻被擠滿了。

  七長老年紀最輕,最沉不住氣,負手在入口踱來踱去,一邊踱,一邊皺眉苦嘆:“就不該答應他們進的,當時是不是全都急傻了?怎會聽了那老婆子的話?”

  他口中的老婆子是孟氏無疑了,孟氏本就是姨娘出身,這些年靠著兒子的關系當上了喬家的老太太,明面上大家伙兒都敬著她,私底下儼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幾位長老聽了七長老的話,全都不敢吭聲,當時為什么會同意這場荒唐的比試,說到底,還是因為太心虛,心虛到根本沒臉在那屋子里待下去,哪兒還管孟氏的法子到底靠譜不靠譜?

  在這兒冷靜了一下午,才終于意識到孟氏的法子太荒唐了。

  可惜已經晚了,人都進去了。

  只祈禱無論如何都至少有一方平安地出來,否則兩任家主死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他們這些族老到了九泉之下也沒臉去見喬家的列祖列宗了。

  “看!有人出來了!”灑掃的老伯大叫。

  諸位長老紛紛站起身來,伸長脖子朝入口處望去,遠遠的,不太清楚,半路橫生的枝丫擋了二人容貌,只依稀能判斷其中一人是坐在輪椅上。

  “誰記得仲卿今日穿的什么顏色的衣裳?”七長老問。

  六長老:“褐紅色?”

  四長老:“藏青色?”

  二長老嘆道:“是玄色。”

  四長老眼睛一亮:“輪椅上的就是玄色!是仲卿!是仲卿和二老爺出來了!”

  二長老又道:“大老爺也穿的是玄色。”

  四長老的笑容一頓,幾乎是同一時刻,一只素手撥開了擋在身前的枝丫,露出那張驚為天人的容顏。

  易千音的手指按響了輪椅上的鈴。

  鈴音短促,清脆如歌,飛鳥撲哧著翅膀在天空盤旋而過。

  二長老驚喜地迎了上去:“大老爺!”

  易千音很給面子地叮了一下。

  余下的長老笑不出來了,除二長老之外,他們全都是受過二房賄賂的,二房要是倒了,他們可就慘了。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四長老倉皇失措地問,“大長老!怎么會這樣?”

  大長老沒有說話。

  五長老道:“也許…只是太害怕,所以出來了吧?你看他們手上是空的,不像是采到了藥草。”

  四長老連連點頭:“對!一定是這樣!他們不可能采到白月草!我聽聞白月草周圍是有猛虎守護的。”

  喬薇一邊走一邊拉扯不停往下滑的簍子,虎皮真重啊…

  “還有毒蟲,其毒性比鶴頂紅更強烈,一只就足以毒死一頭成年的猛虎,它們成群出沒。”

  藥簍里的小白摸著圓滾滾的肚子,打了個飽嗝。

  “最重要的是,白月草生長在峭壁的夾縫中,人根本鉆不進去。”

  藥簍里的珠兒輕輕按了按自己性感的小美腿。

  五長老贊同道:“四長老言之有理,他們不可能摘到了白月草。”

  “長老,我們摘到白月草啦!”喬薇笑吟吟地揮手。

  長老團集體石化!

  繼喬薇一行人出了禁地后,約莫半個時辰,喬岳山父子也出來了,喬仲卿的輪椅早不知弄到哪兒去了,小廝也沒了蹤影,喬岳山背著腫得像豬頭的喬仲卿,艱難地走出了后山。

  喬岳山從昏迷中醒來,找了半日終于找到了被銀環蛇咬傷的喬仲卿,喬岳山給他做了簡單的處理,可毒性依舊蔓延到了頭部以及上半身,這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喬岳山沒有答案。

  喬岳山因拿過雄黃粉的緣故,倒是沒被蛇類偷襲,可他也好不到哪兒去,摔了一跤,摔得鼻青臉腫,這把年紀還背著兒子逃難,腳踝都跑腫了。

  諸位長老趕緊將二人護送回了喬家,喬岳山從藥庫取了藥材給兒子解毒,徐氏哭成了淚人。

  “一定是那小賤人!是她干的!她害我兒子!”

  這話,自然不是當著喬薇的面兒說的,卻也很快傳到了花廳。

  喬薇神色平靜地喝了一口茶:“二嬸真看得起我。”

  據喬岳山交代,銀環蛇是成群結隊出現的,一個小姑娘怎么可能有這能耐,操控一群野生的毒蛇?

  想來是他三人去的位置不對,誤闖了蛇窩吧?

  喬岳山與喬仲卿身上的錢財全都不見了,但相較于毒蛇的遭遇,根本沒人注意到它的頭上。

  給喬仲卿治療完傷勢,喬岳山夫婦回了花廳,這邊,喬薇、諸位長老以及孟氏已經等得花兒都謝了。

  喬薇坐在主位上,“喬崢”勞累了一下午,被推回馬車上歇息了。

  孟氏見兒子來了,瞬間有了底氣,上前去坐喬薇手邊的另一個主位。

  喬薇淡淡掃了她一眼:“孟姨娘,你不會真以為自己有資格與我平起平坐吧?”

  孟氏的身子僵住了。

  多少年沒人叫過她姨娘了,這丫頭、這丫頭怎么敢?!

  喬岳山的面上也臊了一下。

  喬薇看看擺放在正中央圓桌上的瓶子,又看看喬岳山:“二叔,勞煩你辨認一下我采回來的是不是正確的白月草,若不是,我再進山采一次。”

  喬岳山從進屋的一瞬便認出那是白月草了,他艱難地說道:“不用了,你沒采錯。”

  徐氏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喬薇含笑的目光自諸位長老身上一一逡巡而過:“既然我爹和我先采回了白月草,按照協議上的內容,是不是該把大房的東西物歸原主了?”

  頓了頓,從寬袖中拿出協議,打開了逐字念道:“…若大房勝出,二房將交出家主之位,喬家將歸還大房的產業以及沈氏的嫁妝,我沒念錯吧,諸位長老?或者你們打開我二叔手中的那份,再仔細查看一遍?”

  二長老拱手道:“協議的內容沒有念錯,這件事到此,是大房贏了,所有東西都該物歸原主。”

  喬岳山按住了額頭。

  徐氏受傷地看向諸位長老,但幾位長老紛紛避開了她的目光。

  若是沒立字為據,他們還爭一爭了,可白字黑字的,他們就是想反口也不能了。

  喬岳山深吸一口氣,將翻滾的思緒壓回了心底:“我交。”

  徐氏大怔:“老爺!”

  “當年本就是我的疏忽,在未找到大哥大嫂尸體的情況下判定了死訊,現在大哥回來了,家主之位也該還給大哥了,至于家產…”喬岳山語重心長地說完,看向一旁的徐氏,“你清點一點,好生與囡囡交接吧。”

  徐氏急壞了:“老爺!你…”你知道那是多大一筆錢啊?

  孟氏給兒媳使眼色,這丫頭又不懂賬,隨便給給就行了。

  老秀才趕到了恩伯府,拿著幾本冊子氣喘吁吁地走了進來:“小姐,這些是大房當年的賬冊,這一本是夫人的嫁妝單子,這一本是老爺手頭的余錢數額,中間的四本是老爺名下的鋪子與莊子,最后三本是靈芝堂的,我只備份到被辭退的那年為止,這些年的經營花銷情況未知。”

  喬薇點頭:“這幾年的經營情況,我會著人核實,辛苦你了老先生。”

  在老秀才把那些賬冊擺出來的一霎,徐氏的臉色就變了,狡猾的老家伙,居然偷偷做了備份!

  喬薇對喬岳山夫婦道:“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我爹鋪子里賺的錢,我就不找你們索回了,但靈芝堂是我娘開的,與喬家沒有半點關系,鑒于是你們在經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就當它這些年是充公給喬家了,但充公的銀子平分,該分到大房的那一份,一分也不能少!”

  你爹的鋪子本身就沒賺幾個錢,大頭都在靈芝堂啊,求你索回你爹鋪子的錢,別要靈芝堂的吧!

  喬薇又道:“我爹的存款是必須如數奉還的,我娘的嫁妝,也一分不能少,少了的,自個兒用銀子填上。給你們七天時間,把所有賬目清算干凈,十天后,我上門交接。”當晚,喬家便亂成了一鍋粥。

  喬岳山不打理庶務,不知徐氏已經把喬崢的存款敗得差不多了,更不知喬崢的鋪子也被徐氏拿去給娘家兄弟做生意了,更不知沈氏的嫁妝銀子也花掉一小半了。

  “你…你怎么如此糊涂?!”喬岳山氣得吐血。

  徐氏抽泣道:“又不是我一個人占了大哥的鋪子?娘的侄孫也拿了一間呢!”

  是的,孟氏也瓜分了喬崢的鋪子給娘家人,這會子讓她把鋪子交出來,她都不知怎么與娘家人開口。

  徐氏更不知道。

  婆媳倆急得團團轉。

  三房四房也未能幸免,他們沒分到鋪子,卻吞了不少別的好處,大房的資產幾乎被幾房瓜分殆盡,一下子交出來,各房都不知得吐出多少血來。

  事實上,不僅喬家的幾房,就連幾位曾經擁戴喬岳山上位的長老也沒能幸免。

  二房為了穩坐家主之位,可沒少“孝敬”幾位長老,其中以大長老與三長老最多,二長老沒要過二房的“孝敬”,倒是避免了一場大出血。

  孝敬大長老與三長老的東西里有兩套是沈氏從滇都帶來的暖玉棋盤,銀子什么的,喬薇道不追究了,便是她爹當家,也會好生孝敬幾位長輩,只是那暖玉棋盤乃她爹娘定情之物,一對鴛盤,一對鴦盤,意義深遠,必須收回。

  兩位長老簡直恨死了二房,當初送棋盤給他們時可沒說這東西有倆,還是一對鴛鴦,想想自己與大(三)長老做了這么多年的苦命鴛鴦,二人心里一陣惡寒。

  “夫人,這個也放進去嗎?”四房的院子里,菊香拿著一個鎏金燭臺問四夫人。

  四夫人點頭:“放。”

  菊香把燭臺放進了箱子,又爬到床底下,推開地板,從暗格里取出了幾小箱銀子:“夫人。”

  四夫人指了指大箱子:“一并放進去吧。”

  “是。”菊香整理完,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道:“全都收好了。”

  四夫人拿起單子:“我再清點一遍。”

  三夫人氣呼呼地進了屋:“四弟妹你聽說了沒?二哥把家主之位輸出去了,大房的姑娘來找咱們討債了!你說這幾年大家都當他們死了,錢都花完了,哪里拿的出——”

  來字未說完,她看見了四夫人正要合,卻來不及合上的箱子,里頭的黃金玉器、白銀珠寶,璀璨奪目,熠熠生輝,她張大了嘴:“你都攢著沒花呢?”

  四夫人干笑。

  三夫人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你是不是早料到會有這一天?你就盼著大房回來呢!”

  三夫人原本是來找四夫人同一陣線,與二房一塊兒啥都不交的,可四夫人…明顯是不打算與她們為伍了。

  “你行,你真行!”三夫人咬牙切齒地說完,冷冷地出了屋子。

  除了四房,余下幾房都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錢來,原因無他,他們又不知喬崢會活著回來,早把喬崢的錢大手大腳地花掉了,實在沒花的也變成了鋪子莊子,總不能讓他們拿鋪子莊子去抵吧?

  最慘的是二房,二房花的最多,徐氏為給喬岳山鋪路,不知送了多少珍稀物件兒給朝廷的官老爺,一些物件兒是喬崢自己的,一些物件兒是用沈氏的銀子買的,全都不可能要回來。

  撇下這些不談,她花在自個兒身上的、花在幾個孩子身上的,也是一筆巨大的數目。

  再加上沈氏從藥谷帶來的藥材,每一樣都價值不菲,折算成銀子,二房可以破產了。

  “夫人,夫人,奴婢有個法子!”林媽媽說。

  “什么法子?”徐氏焦急地問。

  “分家?”回村的路上,喬薇古怪地問老秀才。

  老秀才若有所思地點頭:“是的,二房要是拿不出那么多錢來,就只能用分家的法子自保了。老太爺去世前,給各房都留了遺產,這筆遺產非分家不能動。”

  “很多嗎?”喬薇問。

  老秀才就道:“應該是足夠填補這些年的空缺,不過,分家需長輩同意,長輩不在,則需家主與諸位族老的同意,也不是他們想分就能分的。”

  想到了什么,喬薇的唇角淡淡勾起一個弧度:“分唄!”

  翌日,喬薇與易千音被請到了恩伯府,徐氏果真提出了分家。

  易千音叮叮了兩聲。

  喬薇就道:“我爹不同意。”

  徐氏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說辭:“你二叔如今是侯爺了,再住喬家不合適。”

  喬薇無辜道:“哦,二叔是瞧不上我們了是吧?”

  徐氏難得的語氣平和:“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二叔公務繁忙,喬家又太遠了,我和你二叔打算買個稍近一些的宅子,方便辦公。”

  這理由可真扯,喬薇不動聲色地笑道:“二嬸怎么不說是我們兩房不對付,怕我和我爹給你們小鞋穿呢?”

  徐氏瞟了“喬崢”一眼,沒底氣地說道:“大哥宅心仁厚,自是不會。”

  喬薇笑道:“那你就是說我會了?”

  “你別曲解我的意思!”徐氏意識到自己正被對方牽著鼻子走,定了定神,說道:“一句話,你分還是不分?”

  喬薇假惺惺地問易千音:“爹,二嬸想分家,你說分還是不分吶?不分吧,看著礙眼,分了吧,又怕人怪你無容人之量,一回來便把弟妹給趕出去了。”

  徐氏捏了捏手指:“你放心,我去了外頭,絕不會說大哥一個不字。”

  喬薇慢悠悠地道:“你還說會一輩子對我好呢。”

  徐氏噎紅了臉。

  喬薇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二叔高就了,瞧不上我們這些窮親戚了,二嬸想分就分吧,不過我還是那句話,立字為據,是二嬸自己主動提出分家的,我爹原本不同意,但架不住你堅持。”

  徐氏眼下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趕緊拿走屬于二房的那筆遺產,否則遲則生變,誰也不知這丫頭會對他們二房做什么。

  “你們呢,你們也想分家不?”喬薇問向一旁的三夫人與四夫人。

  二人齊齊搖頭。

  開什么玩笑,他們可沒個當侯爺的丈夫,到了外頭,坐吃山空,沒幾年就把老太爺的遺產花沒了,還不如待在喬家。

  中午,喬薇請來了諸位族老,不知是不是喬薇的錯覺,除二長老外,另外六名長老似乎都瘦了一圈,是吐了太多血,刮掉了太多油脂,所以顯瘦了么?

  長老們看喬薇的眼神都是帶毒的,可惜又拿喬薇完全沒有辦法,憋屈得腸子都青了。

  在“喬崢”與長老們的見證下,二房與恩伯府分了家。

  分家倒不是說要被喬家趕出去,他們仍能住在恩伯府,只不過開銷一律與公中的分開了,然而以徐氏驕傲的性子,又怎肯當個外人“寄人籬下”?

  徐氏收起了分家的字據,從大庫房領了老太爺留給二房的銀票,笑容滿面地說道:“雖分了家,可咱們還是親戚,院子就先放著吧,我逢年過節還會回來探望你們的。”

  喬薇淡淡一笑:“二嬸這是要搬去哪兒啊?”

  徐氏笑道:“我在青陽路看中了一座小宅子,先隨便住住,等朝廷分給你二叔的府邸批下來,再搬去侯府,到時候,一定記得過來串門啊。”

  三夫人吃味兒,青陽路的宅子,二嫂可真有錢!

  徐氏倒不是真的有錢,老太爺的遺產堵上大房的空缺后,剩下的就剛好只夠買座宅子了。

  但她不怕,因為月底她便有一筆巨款入賬,是松花蛋的貨款。

  她好好地做松花蛋的生意,不會比開靈芝堂差。

  且靈芝堂的錢要分給整個喬家,松花蛋的卻進了她一個人的腰包,怎么想,都是分家了劃算。

  徐氏笑得春風得意:“好了,我不與你們說了,我約了房主,今日得把宅子買下。”

  三夫人心里那個醋啊,眼刀子嗖嗖的,只差沒把她射成篩子了!

  喬薇莞爾:“二嬸慢走。”

  徐氏驕傲地去了。

  這小賤人只知道搶回大房的東西,卻不知她即將截胡她的生意,等她做大了,這小賤人就等著上門討好她吧!

  徐氏坐上馬車去了青陽路,這座宅子風水好、地理位置好,十分地走俏,徐氏跨過門檻時,另外還有兩戶人家在選宅子。

  房主笑著與徐氏打了招呼:“侯夫人。”

  徐氏傲慢地嗯了一聲:“我不是說了會買你的宅子嗎?你怎么還給別人看?”

  房主看了看另外兩對主仆,難為情地說道:“侯夫人口頭說了,可您沒下定金,所以…”

  徐氏掃了四人一眼,道:“這宅子我買了,你們去別的地方瞧吧。”

  體型微胖的夫人道:“我們還比你先到呢,怎么你就說買就買了?”

  徐氏哼了哼:“我昨天便看好了。”

  胖夫人呵呵:“我前天就來看過了呢!”

  “是啊,我也是前天來的。”另一位瘦夫人附和。

  徐氏不可一世道:“價高者得,你們出多少,我都再加一千兩!”

  一千兩可不是小數目,這人莫不是瘋了?這么一座小宅子也值得加價這么多?

  兩位夫人打了退堂鼓。

  徐氏滿意一笑,對房主道:“可以賣給我了?”

  房主張了張嘴:“呃…原…原先的…價錢是…六千兩…”

  徐氏波瀾不驚道:“我說話算話,給你七千,但我手頭上只帶了你原先的價錢,我這幾日會出門一趟,月底才回,到時我再把剩下的一千兩給你。”

  月底就能拿到一部分貨款了。

  房主伸手去接銀票,還沒接在手里,就見林媽媽神色倉皇地奔了過來,一把撞開房主,拉過徐氏的手道:“夫人!出事兒了!出大事兒了!”

  徐氏不悅道:“誰出事了?老爺還是仲卿?”

  “都不是!”林媽媽欲哭無淚,“是作坊!咱們的作坊…出事了!”

  徐氏的作坊是月初才開的,地點選在京城西郊,當初為趕貨,雇傭了大幾十個工人,總算在半月之內全部趕完了,之后,又開始做下個月的。

  距配方介紹。松花蛋的腌制期為二十到三十日,不出意外,月底就能交出一萬的貨,下月十日前,交滿兩萬。

  眼看著日子要到了,管事的拆了個罐子,想看看腌得怎么樣,哪知一打開,一股惡臭撲鼻而來,當場把管事給熏吐了!

  管事暗覺不妙,又拆了幾個,都與前面的一樣,腌臭了!

  管事也不知是哪兒出了問題,但管事知道這是宮里的生意,搞不好要掉腦袋的,當即卷著包袱跑了路。

  等徐氏趕到作坊時,工人也跑得差不多了。

  徐氏抓住了一個抱著包袱往外沖的小伙子:“你跑什么跑?到底怎么了?”

  小伙子捂住鼻子:“你沒聞出來嗎?蛋全都臭了!交不出貨了!”

  徐氏如遭當頭一棒,身子晃了晃。

  小伙子的銅板掉了,躬身撿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原地。

  徐氏讓林媽媽與車夫撬開了罐子,沒有一罐是好的…

  “喬夫人,這次的貨雜家可都先賣出去了,你若能按時交,雜家給你一成的紅利;你若是不能,那就得按賣價,賠償三倍的罰金。”

  賣價,兩百文一個,兩萬枚松花蛋,一共是四千兩,三倍罰金…一萬二千兩…

  一萬二、一萬二、一萬二…

  徐氏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別墅的后院,羅大娘燒了一桌宵夜,慶祝喬薇與“喬崢”旗開得勝,羅大娘、老秀才、喬薇、阿貴兩口子與碧兒小魏坐在席上,易千音回京向姬冥修復命,已經不在這邊了。

  老秀才口若懸河地向眾人說著喬薇與易大俠如何如何勇猛,仿佛他親身經歷了似的。

  幾人都很替喬薇高興。

  喬薇有多不容易,他們全都看在眼里,尤其羅大娘、老秀才與小魏,他們是知道喬薇與兩個孩子是如何艱難度日的,最窮的時候連米、面都吃不上,兩個孩子瘦的只剩皮包骨,那群所謂的家人,從來沒有救濟過他們。

  若他們吃的是自己的東西倒也罷了,可他們吃的喝的用的是喬崢父女的。

  現在喬薇上門討要家產了,該要,狠狠地要!讓那些沒良心的把吃進肚子里的全部吐出來!

  尤其是那個二房,不僅拒診了景云與望舒,還打傷了喬崢,這種敗類,最好是窮得喝西北風去!

  吃過宵夜,喬薇回了屋,喬薇還不知徐氏已經發現了松花蛋的事,但估摸著日子也快到了,徐氏那么迫不及待地搬出喬家,就是想自立門戶后,不把賺到的錢財貼進公中,可是當徐氏發現自己賠得血本無虧,連飯都吃不起時,不知會不會后悔分家太早了。

  “喬幫主好像很高興啊。”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話音驀地出現在身后,帶著淡淡的戲謔,有股說不出的慵懶與性感。

  喬薇笑著回過頭:“你來了。”

  姬冥修走到她身前,一手撐住桌面,微微降了降身子,定定地看著她:“有這么高興嗎?”

  “有。”喬薇毫不避諱地說。

  “多高興?”姬冥修笑著問。

  “這么高興。”喬薇在他頰上碰了碰。

  今天,是喬薇履行承諾的日子。

  珠兒提了個迷你小籃子,籃子的柄上纏著粉紅色絲帶,打了個粉紅色蝴蝶結,漂亮極了。

  珠兒在花園里摘了滿滿一籃子花瓣,倒進自己的迷你小浴盆,優雅地拿起并不存在的夾子,盤起了并不存在的長發,脫掉并不存在的衣裳,以及并不存在的小內內,疊好,放在并不存在的椅子上,優雅地坐進了浴盆。

  她是一只干凈的小美猴,她的身上沒有跳蚤。

  美滋滋地泡完花瓣澡,爬到屋頂上自然風干,隨后在頭上戴了一朵粉薔薇,香噴噴地進了屋。

  小白幽怨地趴在門口,捂著小耳朵。

  珠兒像個端莊的貴婦,優雅地看了小白一眼。

  小白哼了哼,把耳朵捂得更緊了。

  珠兒優越感十足,不和他計較了,抬起纖纖玉手,去推房門。

  推不動。

  再推。

  還是推不動!

  居然鎖、門、了!

  珠兒繞到窗臺上,從窗子里爬了進去。

  景云與望舒怎么睡在拔步床的地板上?看來今晚,床上就只有珠兒與小薇了!

  珠兒很高興。

  拉開帳幔,一把跳上了床。

  著陸點好像不大對!

  “嗷嗚——”

  珠兒被慘烈地丟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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