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的第二日,新帝從那張偌大的鳳榻醒來。
案頭的一縷檀香氤氳繞成幾圈弧度,縹縹緲緲透過鑲嵌著寶石的金絲幔紗漏進來。
新帝睜開眼睛,黑眸靜靜地打量著偌大奢華的鳳榻。
床榻很大,也很空。
新帝靜默須臾,掀開了錦被。
黑色冰綢錦袍滑落在新帝的肩膀處,隨著新帝袖手起身,袖袍要掛不掛地垂在手邊,松松垮垮的樣子。
幾名侍女進來服侍新帝洗漱更衣。
新帝換上新袍,去上朝。
上朝到一半,新帝仍覺得困倦,便趴在寶座桌案上睡著了。
蔣公公只得硬著頭皮讓朝臣退朝。
朝臣們沒見過這么昏庸的皇帝,又知這昏君如今生性殘暴,一時敢怒不敢言,只得咬緊牙關退下了。
只有李止森留了下來,說是要等新帝醒。
于是李止森就這么站在殿上,一直等到新帝終于睡醒過來。
新帝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從冰冷的桌案坐直起來,修長漂亮的手從冰綢衣袂里伸出來,垂首喝了一口茶,半瞇著睡眼起身,打算回寢殿繼續睡。
“陛下,我有事要講。”
大殿上,冷不丁響起了李止森的聲音。
新帝略微頓住腳步,側頭過去,瞇起眸,散慢不羈地打量了他一眼,仍是興致缺缺。
“先帝的陵墓,不能和衛公主同葬一處,否則只會坐實京都的謠言。”
新帝垂著寬松衣擺,不疾不徐地走下臺階,在李止森幾步之距駐足停下,白皙俊美的臉龐逐漸攏聚起少許玩味,淡淡道:“你覺得是謠言嗎?”
李止森面不改色道:“不管是不是謠言,陛下若是真的這樣做了,將來后世會怎么評說先帝?先帝一生功勛,都會因為“李衛兒”三字而毀于一旦,陛下想過這些沒有?”
新帝沒什么表情地打量站在面前的李止森,波瀾不驚地淡哂:“朕為什么要想這些?“
李止森盯著他,忽然說不出話來。
因為眼前的這位新帝,他的的確確不怕任何謠言輿論的詆毀,也不屑這些。
就好像那些謠言輿論,于他而言,全部無關緊要。
李止森勸不動他,只得沉著臉告退。
新帝踱著步走出了大殿,李檣作為貼身侍衛跟了出去。
“陛下,要回寢宮嗎?”
顧予棠說“不”,手里拿著一卷從大殿順出來的文書,反復著意興闌珊地翻開合上這個舉動,一邊往御花園散步過去。
這是顧予棠第二次在皇宮的御花園內認認真真地賞花。
從心湖到水亭盡頭,隔著一條白色棧道,棧道兩側鋪著花團錦簇,紛亂惹眼得很。
顧予棠走了一路,覺得難看,便皺了皺眉對跟在后頭的人下了道命令:“把御花園這些花草,都鏟了。”
李檣也沒多問,領命就要讓人去辦、
跟在一旁的蔣公公聽了卻覺得精神恍惚,他大致四顧一眼偌大的御花園,一想到這繁花似錦的御花園將要變成光禿禿的院子,腿腳一軟,哆嗦著問新帝,“陛下喜歡什么花,奴才盡快讓人換上。”
顧予棠卻只是淡淡地說“還沒想好”,又遣退了底下人,一步一步,慢吞吞地徑自走向白色棧道盡頭,往水亭石椅上靠坐了下來。
從棧道另一頭遠遠地望過去,新帝黑色的冰綢衣袂垂在石椅邊,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抵在臉側,墨發沒怎么梳好,以至于風一吹,額角有幾綹凌亂的發撩過眼簾。
盡管新帝什么也沒做,姿態依舊高貴而沉靜。
只是他就只有一個人。
一抹冰冷的黑色,隨風搖曳,孤傲冷漠地靠在那水亭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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