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淮不安地看了看他,恐慌漸漸地得到了緩解。
阮淮把醫藥箱抱過來,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想要幫他處理傷口。
這一回顧予棠沒有什么反應,他垂著一雙眼睛,靜靜地看著她擺弄自己的手。
阮淮動作很溫柔,一點錯也不犯。就著這點昏暗微弱的火光,把他的手簡單處理包扎好,又要去拉他另一只手。
但顧予棠把她伸過來的小手壓住了,阮淮愣了一愣抬頭,然后她看到顧予棠很好看的唇線微揚,不溫不涼地輕聲問:“阮淮,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阮淮不知所措地眨了一下眼睛。
兩只小手蜷縮在他冰冷的掌心底下,好像被鈍鈍地碾壓了好幾次。
顧予棠并不想看她的表情,也懶得揣測她,把她的小手松開后,顧予棠神色如常從廢墟堆里起來,往外走。
阮淮心口像被搖擺不定的針線輕輕緩緩地拽扯著,細密的痛感痙攣似的從心臟某一處一路蔓延到腹部以下。
她下意識循著光亮跟過去,小手抓住了他一截衣擺,踩著高低不平的瓦礫堆,磕磕絆絆地跟緊了他,好像只有跟著他才能遠離黑暗。
顧予棠任由她跟著自己從廢墟出來,再將她推開,隨手將火折子往一旁搬出來的木桌上一放,轉身要到另一邊災區。
阮淮哪里肯就這么回去,拿上他放在桌上的火折子,又慌亂地跟上去。
“少將軍,我讓北邊的村民確認過了,能救出來的都已經救出來了,能不能讓將士們歇息半個時辰,實在有些扛不住了!”松權站在一處傾塌的屋頂上沖著顧予棠這邊嘶聲喊。
顧予棠應道:“還待在北邊的先回巡防營稍作休整,有什么狀況再行稟報。”
松權:“是!”
之后顧予棠又去了好幾處災區勘察災情,阮淮明知他不理自己,將她熟視無睹,但還是舉著火折子為他一路照明,寸步不離地黏著他。
顧予棠巡視了一圈,對還在進行救治的將士加以指示,原本是要再對將士說些什么的,但余光淡淡瞥了一眼身后被冷風吹得渾身簌簌發抖的阮淮。
阮淮被他一看,像一只很怕被他訓斥驅逐的小狗,慫噠噠地垂下頭,攥緊了手里快燃盡的火折子,不吭聲,也堅決不肯離開他的模樣。
顧予棠終于不得不提前回到災民安置區。
災民們才從地動后的驚慌緩過來沒多久,這會兒剛從殷七將軍那邊領過吃食,聽到動靜,抬頭一看是渾身傷痕累累的顧少將軍回來,一時大多捧著粥碗,卻沒什么底氣喝下這碗粥。
因為這一次,是被他們這些百姓嫌棄唾罵了三個多月的顧少將軍和他率領的這群兵將救了他們寒州百姓。
若沒有顧少將軍,沒有被他們日夜羞辱的這支敗北的“潰軍”,寒州百姓此時此刻根本沒有辦法安安穩穩地度過這場災難。
于是他們看著歸來的顧少將軍,面面相覷,羞愧、心虛、懊惱等等情緒百感交集,一時都不敢面對顧少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