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樣堅持了半個時辰不到,顧予棠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被他擱在一旁的信箋上,停了一瞬。
顧予棠皺了皺眉頭,隨即放下手頭的文書,起身要往外走,但很快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去,把信箋藏進桌案夾層最底下放好,方才走了出去。
顧予棠想著阮淮的腳傷應該還沒好全,故而難得沒有騎馬,而是坐著馬車去霖和書院了。
去的時候,顧予棠并沒有想到阮淮會在書院外頭的不遠處等他。
大概快要抵達時,顧予棠推開車窗往外看了一眼。
阮淮穿著很單薄的學子服,不怎么得體地蹲坐在一層石階上,天很冷,她背著書袋,肩頸縮得厲害,微微低著頭,兩只被凍紅的小手放在唇邊不停搓著。
或是在那蹲坐了太久,阮淮腿都麻了,一時又站不起來,衣擺底下露出圓圓的小白靴頭,一下一下地輕輕點著地面。
顧予棠隔著一小段距離,看著她這樣無聊的一舉一動,不曾出聲。
阮淮很快感覺到自己被人注視著,她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馬車上開了車窗的顧予棠,眼睛睜得大大的,很亮地仰視他。
然后,她半跳半走地下了臺階,兼著風和雪,走向顧予棠的方向。
“小侯爺,好冷好冷啊。”阮淮上了馬車,坐在顧予棠的坐榻對面,把書袋拿下來放在腿邊,又頗不體態地把袖口拉到了手背上,捂著手跟他說。
顧予棠看著她在馬車上動來動去,不作聲。
阮淮才意識過來什么,把小手壓回書袋底下,稍稍端正一下坐姿,吸了吸鼻子,低聲告知:“我跟蘇太傅說我還是不舒服,就又請了假,也不算是真的曠課。”
“你想做什么?”顧予棠的聲音是有少年氣在的,但因為聲線天生低沉,平常聽著頗是沉穩,不過此時他說話的語調壓得很低,聽著有明顯的少年氣息緩緩起伏。
阮淮好像有一點緊張,眼睫毛眨動的頻率比往常快了些許。
她看起來還是有些猶豫的,像是要帶顧予棠去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神神秘秘的模樣,過了好一會才鼓起勇氣靠近過去。
阮淮微微仰著張小臉,眼瞳洇著被寒霜侵染過后的水氣,瞧著水澈澈的發光,她極其小聲地對顧予棠說:“我想去看河貍。”
顧予棠如同被一只不知人間險惡的小貓按著胸口抓撓了一頓隨后搖搖尾巴溜開。
顧予棠沉默著緩了緩呼吸,冷冰冰道:“阮淮,你很清楚本王為何過來。”
“我打聽過了,這兩日東河那邊霧茫茫的,一到夜里,河貍成群結隊游過東河對岸,說是特別美。我聽書院里的人說的,可是我到現在還沒去看過這樣的景象呢。”
阮淮把一件很無聊的事情說得活靈活現,好像京都城內日復一日了無生趣的景象從她口中說出,有哪里變得不一樣了。
并且她說的時候,習慣把唇角微微往上帶。很漂亮的。
是阮淮會覺得比較開心的表現。
顧予棠看著她那一抹淺淡的嘴角弧度,這次是忘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