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身側的大內總管蔣公公察言觀色,伏低著身板走下臺階,不動聲色地請四皇子離開。
見狀,李郗只得悻悻地跪了安退下。
等李郗走了,皇帝方才慢條斯理地翻開了桌案上堆了一沓的奏折,一邊翻閱一邊隨口道:“先前朕也不是沒讓禮部給你挑選過人,但你都沒瞧上,朕還以為你顧予棠當真沒那份心思。”
皇帝說著,抬起視線:“說說看,是什么樣的美人,能讓你顧小侯爺這么一塊榆木動了芳心?”
聽到皇帝說到“美人”二字時,顧予棠不由想到阮淮那一雙淺栗色的眼睛,漂亮得輕易讓人浮想聯翩的庸俗。
顧予棠似乎對自己腦中浮現她的容顏頗感不悅,皺了皺眉,回答:“回陛下,不過一面之緣,談不上芳心。”
但皇帝卻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顯然是把他口中的“一面之緣”當成“一夜風流”來聽了。
“罷了。”皇帝合上手里的折子,換了個話題,“過陣子平國使者要來了,回去好好準備一下冬獵,到時候朕就指望著你和韓郡王爭臉呢。”
顧予棠淡聲應下,這才告退。
彼時,顧府內。
罪魁禍首阮淮稱酒醒后頭痛欲裂,一早窩在屋里頭喝著湯藥,并沒有和往常一樣到前廳用膳。
只是顧予棠和四皇子昨晚在鬼市起了爭執一事鬧得滿城皆知,尤其是上早朝的時候四皇子還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彈劾了顧予棠,以至于退了早朝后皇帝把這兩人單獨留了下來,文武百官們對此議論紛紛,但顧瑀風卻沒有心思摻和進去,他甚至連翰林院也沒去,便心事重重地回了趟顧府。
顧瑀風從底下人口中得知,阮淮一早起來后便頭痛欲裂,喝了藥后覺得屋里悶得慌,便到書閣去了。
顧瑀風聽著這話,又去了書閣,推開門。
窗臺案邊,半敞的窗外有趟著積雪的海棠樹,順著風簌簌搖動,空氣亦顯得清冷幽靜。
阮淮正坐在榻背上,披著一襲雪白的短毛軟襖,低垂著好看的肩頸,細白的手里捧著一卷靛藍紙皮的兵書,指尖彎曲,劃弄著頁角,在慢吞吞地翻著看。
聽到腳步聲,阮淮抬了下頭。
她看起來精神真的不太好,眉眼軟綿綿的,有點困倦地勉強抬了眼皮,看著他走來。
“淮兒還是不舒服嗎?”顧瑀風在坐榻邊停下腳步,低頭看著她關懷問道。
阮淮說話還是不夠大聲,搖頭說:“喝了藥好些了。”
“是我不夠體貼,忘了淮兒不能沾酒。”顧瑀風愧疚地說完,跟阮淮提起一早朝堂里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情,然后毫無過渡地切入正題,一瞬不瞬地盯著阮淮問:“淮兒,昨夜是你跟予棠去了鬼市嗎?”
阮淮坦誠率性地直接問道:“不可以去鬼市嗎?”
她問這句話的時候,聲音聽起來很平和,就好像真的只是在認真問他問題。
因而顧瑀風略皺著眉,過了好一會才收斂好情緒,沒有直接回答“可不可以”,而是溫言道:“以后還是不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