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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6、平生不二色

  蘭若寺內。

  寧采臣生好了火之后,便在火堆旁,用門板等雜物,鋪好了一個簡陋的床鋪。

  葉太打掃完佛像之后,感覺再無什么晦澀的神念傳來,便以仙元震落身上的灰塵,走了過來。

  他這乍一釋放雄厚仙元的動作,寧采臣是沒注意到,不過卻讓燕赤霞更加篤定了,這是一個修為比自己還要身后的佛修。

  葉太坐了過來,發現寧采臣竟也幫自己,飭好了一處簡陋床鋪,微笑點頭,算是道謝。

  三人烤著火,本應很暖和,寧采臣請始終覺得,這蘭若寺周圍,寒風陣陣似的,止不住抱著膀子搓了搓,道:

  “李公子,你有沒有覺得,這里比郭北縣其他地方,要寒冷幾分呀。”

  燕赤霞失笑道:“你一個弱書生,進了狼窩,當然會覺得冷了。”

  “狼窩?”

  寧采臣先是一愣,而后回憶起來,自己和也太來的時候,天色漸晚,倒是隱約聽到了幾聲狼嚎。

  不過這天氣冷,跟狼窩有什么關系呀。

  寧采臣癟癟嘴,看向燕赤霞道:“怪人,咱們有火堆,還三五成群,群狼也不敢闖進寺內作妖的,對了怪人大俠,你叫什么名字啊?為什么大半夜的,選擇在這里留宿,武功這么高強的,難不成也跟我和李公子一樣,是囊中羞澀?”

  燕赤霞并不避諱道:“某家燕赤霞,住到這蘭若寺,已經半月有余了,不過倒不是囊中羞澀,而是為了救人。”

  “救人?”

  寧采臣不明所以,天真的問道:“救誰啊?”

  “你啊傻蛋!”

  燕赤霞沒好氣道:“真是膽子大,區區一弱書生,竟敢晚上跑來蘭若寺留宿。”

  寧采臣愈發覺得這人秉性古怪了,你以為我想大半夜跑來這荒郊野嶺啊,不都告訴你了,是囊中羞澀了嘛。

  遂翻了個白眼,不再理他,而是看向葉太道:“李公子,真沒看出來,你還是一個敬佛禮佛之人。”

  葉太烤著火,淺淺笑道:“我以前是靈隱寺的俗家弟子,遇佛就拜,已成習慣。”

  “靈隱寺…難怪了。”

  燕赤霞嘟囔一聲,想起了前段時間,那樹妖打臉靈隱寺的行為。

  也就了然了葉太的根腳,前來此方地界的目的,還有如此禮敬佛相的緣由了。

  寧采臣卻也點點頭,恍然大悟道:“原來李公子還有這層身份啊,這下讓小生更心安了,本人乃大宋童生,國氣加身,再有李公子和這位怪人大俠在,即便真有什么妖魔鬼怪,想來也不敢來找咱們的。”

  這話純屬是恭維,因為寧采臣到現在,實則也不相信有什么妖魔存在的。

  真要有的話,燕赤霞這么大一個活人,即便他武功貌似還算高強,可是遇上了說書先生口里,神通廣大的妖魔,在這住了大半個月了,怎么會一點事兒也沒有啊。

  燕赤霞沖他翻了一個白眼,道:“第一,某家叫燕赤霞,不叫什么怪人啊龜孫兒。第二,某家跟這位李公子,自然不怕什么妖魔鬼怪,可你嘛,要是舉人文位還好說,區區一童生,死了都沒人埋啊!”

  寧采臣悠哉悠哉,仿佛已經習慣了這個怪人的說話方式,向葉太說道:“李公子,既然大家同為天涯淪落人,不知你明日有何打算啊?今日你于小生,有一飯之恩,不若明日和小生同回寒舍,也好報答一番你,不過家中貧寒,只有些粗茶淡飯,還望不要嫌棄了。”

  寧采臣雖然看起來呆愣呆愣的,可實則也不傻。

  這李公子昔年乃是靈隱寺的俗家弟子,又常年行走在外,卻過得比誰都要瀟灑。

  肯定是有武力在身的,或許還頗為不俗!

  而且作為一個隨性游俠的他,剛好盤纏用盡,自己一個弱書生,在邊境獨身行動,確實又有些不大安全。

  上一個懂些粗淺拳腳功夫的集寶齋伙計,不都在半路上被人砍死了嗎。

  自己借由報答之名,剛好也能和他一路,人身安全也能有所保障嘛。

  葉太雖然肯定不會和寧采臣同行的,但是卻仿若想起了什么,突然問道:

  “同行的事情再說,只是看寧兄乃腹有詩書的讀書人,卻不惜半工半讀的前來這邊境亂地收債,是否家中有什么難處?”

  寧采臣不好意思的一笑,道:“實不相瞞,在下半工半讀,也乃是不得已為之,寧某家有良田三兩畝,可家妻卻有重疾在床,上還有五旬老母,在下迫不得已也要出門工讀,不然…唉,不然連家妻的藥湯費和學堂的求學費,也交之不上。”

  嘖嘖。

  燕赤霞瞄了寧采臣一樣,愈發覺得這小子還算順眼了,不拋棄糟糠之妻,要養家,要求學,要出門工讀,還算是個有擔當的讀書人。

  葉太也淡淡的點點頭,卻沒有再多言了。

  寧采臣有家室,這是蒲松齡原著里的真實情節。

  實際上很多影視劇里,只是拍出了他和女鬼聶小倩,那可歌可泣,蕩氣回腸的愛情故事。

  原著中的寧采臣,卻是在自己家妻病重之際,和聶小倩展開孽緣,最后將聶小倩帶回家,見婆婆的時候,他那臥病在床的嬌妻,還在隔屋痛苦咳嗽。

  寧采臣就在這種情況下,續弦聶小倩為妻,在老年的時候,還納了幾房妾。

  可謂是走上了人生巔峰。

  以現代的眼光看,這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渣男。

  但是嘛,在古代看來,寧采臣已經算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三好青年了。

  在古代納妾本就沒什么,從他家妻身染重病,他卻冒著風雨也要出門,為妻子掙藥湯費,不忍糟糠之妻,就如此逝去,和聶小倩相愛之后,也瞞著家妻,不愿她在病中,知道這個事實。

  畢竟他要不是一個骨子里善良的人,燕赤霞和聶小倩,也不會如此看好他,幫助他。

  只是在葉太看來,他為人最大的詬病,也就是那句“平生不二色”了吧。

  你說你納妾就納妾,續弦就續弦吧,卻總喜歡標榜自己,說這一輩子,再不愛上其他人。

  說這句話的時候,應許是文人病發作,是發自內心的。

  但是標榜了自己之后,在妻子年老色衰,夫妻熱戀期度過之后,卻又開始納妾。

  這就有點那啥了。

  不過這也可能是古代文人的通病吧,畢竟就連史冊流芳的唐宋八大家之一,蘇東坡,不也有將自己有孕在身的小妾,送給好友褻玩的黑歷史嗎。

  葉太問這話純屬好奇,并不是想要貶低誰,知道答案后,心中也沒什么膈應。

  古代常態嘛。

  不妨礙他在寧采臣遇害的時候,隨手救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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