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時間。
大羅王朝于中土各處大捷,俘獲敵軍數十萬,幾乎攻占所有中土城池,中土大地,迎來數百年來,終于只有一個聲音的時代。
早先那些掣肘皇朝的門閥世家,要么被完全摧毀收編,要么淪為野莽義軍的一份子,遠走異國他鄉。
中土十數年以來,首次可以真正舉國歡慶,得以生息,流民有所安置,毀壞建筑得以修繕,地下勢力紛紛被連根拔除…
一切都顯得方興未艾,欣欣向榮。
至少對廣羅大眾,是這樣的。
可是對云羅國高層,擺在他們面前的,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
那便是魔皇氣機完全斷絕,兩個月不曾醒目了,只有微弱的呼吸,堪堪昭示著那一縷如風中殘燭的生機。
經由神醫賽華佗診斷,卻只得出了一個棱模兩可,讓云羅國高層心緒各異的答案。
那便是從魔皇的脈象來看,他的氣血充溢,猶若荒古兇獸。
但是心脈中的那一縷生機,卻微弱的令人發指。
如若這樣微弱的生機,放在世間任何一個人身上,賽華佗神醫都能夠斷定,這人活不過一個月。
但是放在無上魔皇身上嘛…
或許他明天就能醒。
或許他三兩年才會醒。
或許他可能在睡夢中,就受天道招引,飛升成仙了。
這就是神醫賽華佗的答案。
頓時就讓云羅國高層炸鍋了,紛紛叫罵,你特娘摸不準就直說嘛,給這樣一個棱模兩可的答案,換我我也行啊!
想死是不是?
賽華佗神醫苦笑,只得解釋說,魔皇的體質,在沐浴了龍血之后,內部很多細微的結構,乃至生命層次,都發生了改變。
這已經不是人類了。
強橫的不像話,跟昔日的龍魔李元霸有些像,滾滾充盈的氣血之力,足以沖刷消磨掉一切人類的生機。
但是這可是魔皇誒。
你能讓我直說,沒救了嗎?
說出來我自己也不信啊,這位大佬要是這么容易嗝屁,那世間就沒有人能稱命大了。
可不管他怎么解釋,反正圣門的巨子們就是不聽,一口一句庸醫,讓他滾蛋了。
最終,還只有祝玉妍,去向龍神老爺探探底,想要問問葉太的情況。
因為祝玉妍早先欺騙過旺財,一人一龍又語言不通,祝玉妍也是耗費了幾天時間,呈上了太多的吃食,許諾下了太多的好處,才將這位傲嬌的龍神老爺哄好。
最終在一通“你嗷我猜”當中,祝玉妍這才大約知曉了魔皇此間的情況。
那便是體內能量失控了,為了壓制這種能量暴動,葉太沉下了所有心智與氣機,陷入了假死當中。
外部看來,他雖然生機微弱,但是實則是在識海當中,全心全力的控御體內能量,摒棄了一切外部感知。
不過葉太這也不是對魔門巨子們信任。
而是即便自己處于任人宰割的狀態,一者有旺財在外守護,二者自己也還維持著半金身的狀態。
即便世間再出一位破碎金剛,想要致自己于死地,也是萬萬做不到的。
所以為了盡快回復自己的狀態,到達最高峰,他便順勢而為,進入了這種狀態。
不然被法則所傷的自己,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出那種病懨懨將死的狀態呢。
至于他為何不選擇直接回歸,讓大道來修補自己的傷勢。
那是因為,葉太想自己破碎虛空而去,看看自己破碎虛空,到達的是這方世界的天界,還是自己的太阿公寓小屋。
沒錯,不管是踏過天門,進行一次生命層次的蛻變,正式化為天人。
還是度過這次世界,收回自己的靈魂碎片。
葉太兩者都想要!
所以早先李淳風開天門,讓他成仙,他自然是會抗拒的。
別人開的天門,即便也能讓自己成仙蛻變,但是卻注定不能取回自己的靈魂碎片。
那自己這小三年取得的戰果,不就白費了嗎?
葉太圖謀很大,所以就算他此刻已經到達了脫離這個世界的標準,他的精神層面,仍在抗拒大道接引。
他要破天門,就要回復大半戰斗力,而破天門之后,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會再戰天界,所以便需要靠自己,將傷勢全部恢復,以巔峰狀態成仙。
后宮。
祝玉妍和自己昔日的徒弟綰綰,并肩游賞于五里錦繡之間。
至于另外半邊后宮,雖然如今魔皇沉寂,可邪王石之軒和天君席應,還有數百魔羅軍,仍舊恪盡職守的守護龍種。
都快小半年了,蕭美娘的身影,除去邪王與天君之外,根本無人能夠有幸一觀芳容,即便是在外圍盡忠守護的魔羅軍也是。
祝玉妍于一處人工湖前佇立,看向遠處嚴陣以待的魔羅軍們。
她道:“綰綰,你說,魔皇為何會選蕭美娘?”
綰綰并不意外似的,笑瞇瞇道:“或許是因為美娘姐姐,不是三教中人,也沒有爭權奪利之心,而魔皇,也正需要一個兒子,讓他好不容易打下來的萬里河山,不至于分崩離析吧。”
“不。”
祝玉妍卻搖搖頭,道:“實則不都是因為,她才是最得寵的人嗎。”
“咦?”
綰綰輕咦一聲,隨即笑道:“也能這樣說。”
對于魔皇的秉性,這么長久接觸下來,他們也差不多有所了解了。
魔皇會玩心術,也會玩權術。
但是很多時候,如果一切,都可以用拳頭解決的話,他絕對不愿意去多此一舉的縱橫捭闔,玩弄人心。
會,卻不愿。
可以說魔皇一向的行事方針,便是十分直白的。
早先祝玉妍還以為,這個看似多情,實則無情的男人,是不會對什么人有所偏袒的。
直到蕭美娘開啟了金身,直到她被魔皇昭告,懷上了“龍種”。
祝玉妍才知道,不是魔皇真的無情,而是她們沒能真的得到他的恩寵,僅此而已罷了。
試想一下,如此行事直白,如此離經叛道的魔皇,他如果真的要偏袒溺愛一個人,會在意她的身份,會在意自己離開后,他所偏袒的那個人,是否會由此獨攬大權嗎?
從魔皇選擇魔門征戰天下,從他接納師妃暄,從蕭美娘懷上“龍種”,都能看出來,他根本不在意,到底是誰掌權,也不在意葉姓的江山,是否真正的正統。
所以只要被他偏愛,不管是魔女,佛女,還是貧賤民女,都能有獨掌天下極權的機會。
只是可惜,祝玉妍和綰綰,并不能有幸,被他所真正賞識,得到那懷上龍種的機會。
反而是怕她們在自己走后胡搞,選出了蕭美娘和那個野種,來制衡她們。
祝玉妍笑著看向綰綰,道:“徒兒,或者叫你婉妃,本宮想問你一個問題。”
綰綰歪歪螓首,道:“皇后請問。”
祝玉妍意有所指道:“此間天下已定,圣門統御江山,作為圣門圣女的你,是否還記得,你最初的身份呢?”
綰綰似乎明白了祝玉妍的意思,玩世不恭的魔女,這時有些認真的點頭,道:“綰綰是大羅婉妃,是圣門圣女,是陰后徒兒,可這三個身份,都及不上陰癸派圣女,讓綰綰銘刻于心。”
言語已經算直白了。
那便是綰綰或許會在權利斗爭當中,不認祝玉妍這個昔日師尊的身份。
可是如若真的其他圣門兩派六道,要損害陰癸派一脈的利益,她也一定會站在祝玉妍,或者說是陰癸派這一方。
不管身份如何變動,她始終都是陰癸派圣女。
祝玉妍自然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卻并無養活了徒弟,餓死了師傅的悲哀,反而由衷的笑了起來。
這個答案,還算讓她滿意。
祝玉妍道:“魔皇離開之后,雖無佛道兩家,能夠制衡我堂堂圣門了,可是兩派六道,必定圍繞著那個龍種,為自己一脈,竭力爭取利益。
特別是花間派和補天道,邪王石之軒,身兼這兩派掌教之職,還傾心竭力,守衛了蕭妃十月懷胎,并且,注定掌握著這個龍種的所有密辛。
加之他的權術手段,堪稱人間巔峰,又與我二人一樣,擁有大宗師戰力。
我們若不聯合起來,恐怕完全不能和邪王抗衡。”
綰綰點頭道:“皇后娘娘說的,綰綰自然清楚,不過如若真的牽扯到陰癸派一脈的利益,綰綰一定會站在您這邊的。”
“不。”
祝玉妍卻突然眼神微妙起來,道:“本宮想說的,并不只是這一點,而是與其圍繞著一個野種周圍,我們何不…掌握著一個真正屬于魔皇,屬于大羅,屬于陰癸派的皇太子呢!”
綰綰眼睛一轉,便似乎通曉了自己這位師尊的意思。
她有些失神的看向蕭美娘所處的宮閣那方,再倏然看向魔皇昏厥的云羅閣。
有些干癟癟的咽了咽口水,道:“皇后娘娘想?”
祝玉妍鎮重的點點頭,道:“魔皇雖昏厥,可是龍體,卻是由本宮照看的,且生體機能…一,切,正,常!”
綰綰著實想不到,自己師尊,會在魔皇昏厥的時候,竟然膽大妄為的想趁機染指龍體。
她干巴巴道:“師尊既然有所決策,為何還要召綰綰前來商談啊…”
祝玉妍目光灼灼的盯著她,道:“只有你的性格和身份,適合做這件事,我曾與他人有染,其中甚至包括邪王,誕下的子嗣,恐遭非議。
可你卻不同!
你乃清白之身!
而且乃是魔皇一手提拔的圣門圣女!
最重要的是,你始終都是我陰癸派的弟子!”
綰綰有些怯了,道:“師尊,綰綰怕…”
祝玉妍反問:“那你想獨掌天下權嗎?”
綰綰:“想…吧,但是龍神他怎么辦?”
祝玉妍:“那家伙好忽悠,交給我就行。”
綰綰:“…”